《海棠月下》一只小白鹭

30、第 30 章

　　第二日，李思睿带我到医院。

　　医生例行询问我一些事后，开了单子，让我去做个脑部CT，检查是否有颅内出血肿瘤之类的情况。

　　李思睿谢过医生，而那医生又突然想起什么，问：“你们结婚了吗？”

　　李思睿牵着我的手，点点头。

　　医生快速在纸上写了什么，新开了一张单子，又说：“你带你老婆先去化验一下HCG，看看有没有早孕，如果有孩子的话暂时不能做CT了。”

　　我忍不住苦笑一下。

　　孩子，如果能有孩子，我或许也不会回来了。

　　我叫住李思睿：“我没怀孕，不用去查。”

　　“没事的，你别怕啊佳悦，就抽血就行了，不疼的。”李思睿十分温和地劝我。

　　他拉着我，一点都没松劲儿。

　　我只得苦着脸跟在他身后。

　　等待化验报告时，我问李思睿：“如果我怀孕了，那脑部CT就不用做了吧？”

　　“不行，那个检查肯定得做，”李思睿说，“孩子没了还能再有，要是你脑部有什么问题，那就十分严重了。”

　　此话让我觉得心窝里有点暖，我笑了起来，面对这个我曾暗恋了三年却如今很是陌生的大男孩，替那个她感到幸运。

　　她在这个世界，被他如此偏爱地宠过。

　　我继续问：“如果我因此再也不能怀孕了呢？”

　　李思睿沉默了几秒，表情严肃：“佳悦，我和你结婚，是因为爱你，不是因为你能不能生孩子。有孩子固然也好，没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你真想要个孩子，我们也可以领养一个。总之，我是爱你，不是爱你拥有什么，或者你能拥有什么。”

　　这一番话说得很是断心刮肠，而我忽然想起我掉落池塘时那一瞬间，陈疏安他似乎也想要与我说什么。

　　那时候他会怎么讲，会不会是像李思睿所说的一样？

　　我感到喉头发苦，脸上肌肉都酸疼了，眼泪便落了下来。

　　李思睿连忙替我擦泪，哄小孩儿似的笑说着：“佳悦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被我的话给感动了？”

　　我笑出声。

　　然后严肃地看着他：“李思睿，你是个好人，陶佳悦能嫁给你，她很幸福，也很荣幸。”

　　这份荣幸不是我的，是陶佳悦的，而我不再是陶佳悦了。

　　自我想要留在陈疏安身边时，我就只是陶嘉月而已。

　　这时化验室叫了我的名字，李思睿连忙跑上前去，拿了化验报告。

　　报告上清楚写着，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结果99.2。

　　李思睿愣住。

　　而我不明所以地拿过他手里的报告，再有些疑惑地瞧向化验室的医生。

　　医生瞅了我一眼，头也不抬，继续忙手中的事儿，随后说了句：“你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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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什么都不肯去做CT了。

　　这孩子虽然如今在我腹中，但归根结底是她与他的孩子。孩子生死本就不能由我来定，况且只不过是因我随口说失忆，才有了做CT一事，我不能妄断了别人的一切。

　　李思睿拉不住我，又怕伤到了这具有孕的身子，小心地陪在一旁。

　　我让李思睿陪我再到学校那池塘去瞧瞧。

　　李思睿一脸不肯：“不行，要你再掉水里可怎么办啊？”

　　我只能说谎：“我觉得我的记忆遗落在那里了，也许去走一走，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呢。”

　　李思睿拗不过我，只得小心翼翼地牵着我，走在那吃池塘边。

　　我朝池塘多走了一步。

　　“佳悦！”李思睿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的手被捏得有点疼。

　　“我总觉得，自从你醒来后，一直都想离开我似的，”李思睿双眼有些红，“你的一举一动都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你真的是陶佳悦吗？是我爱的那个人吗？是我李思睿的妻子吗？”

　　我摇摇头。

　　李思睿一怔，手上松了力。

　　而我见状，趁势一步迈出，跳入池塘里。

　　池里一片黑暗。

　　我憋住气，任由池水蔓延。

　　肺部中氧气已经快没了，全身脱力，脑部缺氧，身躯下沉。只有喉咙里强烈的疼痛和灼烧感提醒着我还活着。

　　我紧闭着双眼。

　　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去见陈疏安。

　　“喂。”

　　一个女声在我耳边。

　　我吓得呛了口水，立马睁眼。

　　一只冰雕玉琢的手握住了我的指尖。

　　我抬眼，看到了我自己。

　　我张口，但发不出声音，只听到自己喉咙里在问：“你是？”

　　“回去之后，我们再不要回来了。”她说。

　　我用力点头。

　　“陈疏安……”她有些疑惑地单手拖着下巴，裙摆在水中起伏，“以前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我还以为我会嫁给肖琸，没想到肖琸都已死了那么久了，更没想到连魏国都没了，这陈疏安倒是个狠人……”

　　我瞪着她，我不喜欢她说陈疏安的坏话。

　　她“噗嗤”笑了起来，身后耀过一道光亮。

　　“算了，小气鬼，我才懒得说你情郎呢，”她朝她光亮处漂去，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团黑，消失在我眼前，“你再不回去啊，估计他那江山都快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我试图大叫，却咕噜咕噜地吞水，“你在说什么？！”

　　没有回应，只有我不断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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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娘娘！快，快来人啊！娘娘醒了！”

　　是香云的声音。

　　随后我听见众多人急匆匆的脚步声。

　　娘娘？谁是娘娘？

　　好你个陈疏安，趁我不在，着急着纳妃了是吧？

　　我握紧拳头。

　　“娘娘的手动了！真的醒了！皇上——皇上您快来看！”香云大叫着。

　　我周围是熟悉的气息，也有熟悉的脚步声。

　　我知道是他来了。

　　他在我床边坐下，我咬牙，开口就想骂——

　　“陈疏安！你给我解释清楚！”

　　“嘉月，我在这里，你……”一阵哽咽声，“你醒了嘉月……”

　　我这才睁眼，看到他在我面前，满脸是泪。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哽咽了许久很久，令我的心都随着软化下来，滴滴答答地被冰融。

　　“你要听什么解释，你问，我答。”他缓缓抬头，眼中通红。

　　而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到周围一阵稀里哗啦跪地的声音，众人齐齐高呼：“恭喜皇上，娘娘平安无事！”

　　“到底……”我捶着头疼，奋力坐起来，“到底谁是娘娘！”

　　我抓住他领口：“你纳妃了？”

　　香云在旁跪着，还是吓得脸色大变：“娘娘，您别拽皇上啊！”

　　“我……”我愕然松手。

　　陈疏安一把抱了过来，埋头在我颈窝处，用力地摇头。

　　我愣了愣，再缓缓地也抱住了他的腰：“我……回来了？娘娘……娘娘又是谁？”

　　香云喜极而泣，抹着眼泪在旁解释：“娘娘，你昏睡了许久日子，皇上册封了……您……您现在是皇后。”

　　说罢，她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后宫唯有您一人。”

　　酸甜苦涩味道一并涌入口中，我看着陈疏安，从他眼中读到了肯定与欣喜。

　　好像所有问题都没有解决，一切又都回到了最初。

　　我低下头，轻声道：“其实，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不能有孕，我实在是……”

　　我不愿让你的人生不完整，也不愿毁你用命换来的天下与江山。

　　陈疏安握过我的手：“嘉月，上次，我的话还未说完。其实，有孩子也好，没孩子也罢，我想与你在一起，和有没有孩子都没有关系。”

　　这话说的，倒是与李思睿对那个陶佳悦讲的话有七八成相似。

　　但李思睿家里没有皇位要继承，可陈疏安这里是真的有。

　　陈疏安似读出我的心思，又道：“若百年后，我便从旁系中选德才兼备一人来继承这位置，或者直接给了靖怀，你觉得如何？”

　　元靖怀虽是陈疏安的侄子，但年岁与陈疏安相仿，谁先百年还真不一定。

　　我未言，手掌放在了小腹上。

　　曾经，我也好像真的感受过此处有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只可惜那是陶佳悦和李思睿的孩子，不属于我和陈疏安。

　　陈疏安注意到我这微小动作，将我的手从腹间拿开，抿了抿嘴，道：“你便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无妨。”

　　太医得知我醒来消息，此时匆匆入了房内。

　　陈疏安起身，让太医替我检查。

　　我瞧着这太医眼熟，正是从前替我看过脉的那位。

　　他跪在我面前，小心地搭脉。

　　片刻，他才惊异地抬起头来，看向我，不可置信地又再认真地触着我手上脉象。

　　陈疏安急了，忙问：“是否有碍？”

　　“不是，老臣……老臣只是有点……”太医突然满头是汗，“有点不敢相信……”

　　我僵硬着身子。

　　难不成我回到现代一趟，还染上了什么不治之症？

　　陈疏安脸色也刹那间煞白：“你老实告诉朕，皇后她怎么了？”

　　太医起身，恭敬地朝他揖礼：“皇上，娘娘她其实并无大碍，只不过……只不过……她有孕了，应当差不多已近两月了……”

　　香云“啊”地捂住了嘴。

　　陈疏安不敢相信地再询问了一遍，太医又照旧答了一遍。

　　而我小心地再度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有吗？这里真的有孩子吗？

　　不是陶佳悦和李思睿的，而是我与陈疏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