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天》誓不坑

9、第 9 章

　　于是少年也笑了，上扬勾起的唇角，露出一口白牙，明晃晃的晃得人眼睛都有些发疼。偏偏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七年不见，你怎么一点也没长进，还是这么傻啊！”

　　“……”

　　我有些无语，更多的却是无措。眼前的夏宇明显还是七年前的那个，放肆又张扬，一脸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臭屁的令人发指。若是换在七年前，我早就和他互损上了。但现在，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那句奚落。最后只能讪讪一笑，反是让眼前的少年有些惊诧：

　　“你……”

　　“走、了。”还不等他说完，秦天就突然放开我的手，然后静静地往座位上走去。

　　“等等我……”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追了上去，耳畔却蓦然听见夏宇的声音，带着戏谑，毫不正经：

　　“原来结巴你也在啊。”

　　我听见那两个字顿时全身都炸毛起来，忍不住就转头怒视着身后那满脸坏笑的少年。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被人不轻不重的碰了一下。秦天还是那个模样，冷冷淡淡，只是长眉微挑，明显有些不耐烦：

　　“走、了！”这次加重了语调，知他者如我自然明白这是让我别和夏宇再多说的意思。可我还是为他委屈得紧，忍不住便嗫嚅开口：

　　“可是……”

　　这次他不再说话，只是径直加快了步伐。我略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默默闭嘴，紧跟着他而去。

　　身后的夏宇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样不了了之，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但此时老师已经来了，大家都回到位置上坐好，然后一一自我介绍，互相熟悉。

　　开学第一天就这样平静无波的过去了，翌日是军训。清早，我们寝室的女生就早早起来了。抹防晒霜，做防晒护理。大家忙的不亦乐乎。

　　我倒是不太在意这些东西，本想多睡一下。可惜实在太吵，所以也只能顺应大流的起床。梳洗完后，我便恹恹坐在床上发呆。脑子还不甚清醒，我双眼无神的神游太虚，也没有女生向我搭讪。

　　放空了好一会，叶翾却突然对我说话了：

　　“你不抹点防晒霜么？”

　　“啊？”我反应还有些迟钝，好半天才回答她：

　　“没事，我反正挺黑的，再晒也黑不到哪里去。”

　　“……”估计是被我这彪悍的回答震惊到了，她许久没说话，好半天才扔给我一个小盒子：

　　“抹点吧。这么大的太阳很容易晒伤的。”

　　“啊，谢谢。”许久没有接受到来自同性的好意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的道谢后还想着要说点什么，却苦于找不到话题。

　　最终我只能无奈放弃，拿着防晒霜去镜子前拍打。抹完后，我把防晒霜还给叶翾，看见她将它收进背包里，然后依旧冷淡的对我道：

　　“你弄完了没，一起走吧。”

　　我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跟着她一路走到操场，自然又是引来无数回头。

　　军训倒是不太累，虽然请来的是附近大学的国防生，但并不算严格。空闲时甚至还和我们聊天笑闹。但毕竟太阳太大，所以一到休息时间，大家都一窝蜂的涌到阴凉处纳凉。

　　虽然不是强度的训练，但毕竟都没参加过军训，大多数人都还是觉得辛苦。唯有秦天，仿佛毫无知觉。看我累的不断喘气竟然还在我手心写字，说我太缺乏运动了。我不服气，正和他争论的如火如荼，身后却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

　　“哟！你俩搞对象了？”

　　我回头，只看见夏宇把玩着军训帽站在我们身后。黑亮黑亮的眼睛玩味的盯着我和秦天，似笑非笑。

　　“你别乱说话。”我小声说了一句，有些怕秦天尴尬。但身旁少年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唯有眼前的夏宇嘴角弧度勾勒的越大：

　　“你看你俩那暧昧劲，要说没一腿谁信啊！”

　　“夏、夏宇，你别乱说。”我一急，也不由自主的结巴起来。于是夏宇那厮笑得更欢：

　　“安小北，就算你以后要嫁给结巴的，也别那么配合，让自己也变了个小结巴啊。”

　　我被他说得词穷，找不到话去反击。而身边的秦天却开口了，为了避免结巴，他一字一顿，却反而颇有气势：

　　“别、理、他。”

　　“嗯。”我点头答话，然后又惹来夏宇的调笑：

　　“哟！你们这是夫唱妇随的节奏？”这话声音挺大的，躲在树荫下纳凉的学生本就不少，而夏宇的簇拥者更是不缺。所以他这话话音一落，就响起挺大的笑声，几个调皮的男生甚至吹起口哨。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有些恨恨的盯着夏宇，我不知道这货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和我过不去。

　　看我不说话，夏宇似乎有些失望。黑亮的眸子也黯淡下来：

　　“安小北，你还真是变了挺多。”

　　这话似乎有些惆怅，隐隐约约还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让我不由自主的愣神。可还没等我琢磨出夏宇这话下的深意，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安小北，防晒霜要补涂的。要不就没效果了。”

　　“啊？”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节奏，循着声音望去却只看见叶翾站在我面前，恰好和夏宇平行。她递过来的防晒霜是我今早用的那个，我感激她的体贴，忙不迭的道谢。而夏宇也注意到了身旁这位大美女，可是笑容却似乎在一瞬间僵住。然后他对我笑得更开心，眼眉弯弯的样子竟是颇为亲切：

　　“喂，安小北。待会要不要逃军训？”

　　“啊？”我惊异于他话题转换的速度，更惊诧他话中的内容。所以一时不太确定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而他却笑得更欢快：

　　“啊什么啊呀！反正军训也没啥好玩的，又抓得不严。我们就算逃一次也绝对没事的！”

　　“可这……”我本想说这不太好吧，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宇打断：

　　“有什么不好的？你怕他们会告密吗？”说着话他还挑衅似得看了一眼夏宇和叶翾，实在非常拉仇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正想解释，但话还没说完就又一次被打断。只是这次打断我的人是叶翾：

　　“夏宇，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听她的语气似乎和夏宇相熟，但他们之间的气氛却颇为奇怪。我一时弄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正迟疑着，却听见夏宇又问我：

　　“安小北，到底去不去？”

　　“不了。”我下意识的摇头，然后下一刻就听见夏宇的冷哼：

　　“切！没劲！”说完这句话，他就有些赌气的走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和叶翾多说过一句话。

　　叶翾的表情似乎有些僵硬，我觉得此时的气氛很不对。只能小心翼翼的递上叶翾开始给我的防晒霜：

　　“那个我用完了，谢谢你。你和……”我话还没说完，叶翾就走了。事实上，她接过我还给她的防晒霜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估计连我那声道谢也听得不甚分明。

　　看见他们走远，我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叶翾和夏宇之间似乎有什么暗涌在流动，可到底是什么，我又不甚明白。忍不住回头，我问秦天：

　　“夏宇和叶翾……”

　　【别人的事情你别管】

　　即便我的话还没全部说完，秦天也依旧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这是独属于我们俩的默契，在这些年的时光沉淀中，越发醇厚。

　　不过既然实在想不通，我也没必要钻死胡同了。很快我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下午的军训果然没有看见夏宇的影子，接下来几天也都没看见。我本来以为军训就会这样相安无事的过去了，却没想到临结束的前一天，竟然出了岔子。

　　那天上午和往常一样拉练完后，我和秦天去食堂吃饭。吃完后便分开了，各自回寝室去午休，好应付下午的训练。回宿舍的时候，我想着赶紧回去休息，就抄了条近路，不想竟在这里撞见了久未见的夏宇和叶翾。

　　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彼此都有几分激动，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我，微微有一些惊诧。而后这对少年男女便分头而行，仿佛刚才的牵扯纠缠皆是我的幻影。这样的情形让我也不自觉尴尬了起来，正想着要不要换一条路走，向我走过来的夏宇已经叫住了我：

　　“安小北，真巧啊。”

　　“真巧。”

　　我也只能诺诺回应，然后已到我身旁的少年就哥俩好似得勾住了我的肩：

　　“吃了没？哥请你吃饭去。”

　　我实在不习惯这样的亲昵，缩着脖子想躲开。无奈他勾得死紧，竟是避也避不开，只能任他这样勾着，感觉属于少年温热的气息透过裸露的皮肤传递过来，近在咫尺。

　　我大不自在，脑子也没跟上他的问题。等他勾着我走了好几步，我才反应过来问他：

　　“你要带我去哪？”

　　“吃饭去呀，走走走……”

　　他边说边带着我往前走，我极力想挣开，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只能嘴里胡乱拒绝着：

　　“我不去，我吃过了，要回寝室休息了。”

　　“吃过了呀？”他微微一愣，转瞬又笑得眉眼弯弯

　　“那就当陪陪我呗，咱俩这么久不见了，吃顿饭你都不赏脸？”

　　“我……我想回寝室休息，下午还得训练了。”

　　我有些底气不足，更助长了这厮的气焰，他已经不由分说的将我拖着往校门口走，语调还是笑眯眯的：

　　“没事，咱就去吃顿饭，下午我和你一起去训练呗！”

　　就这样，我被他半拉半拽的带出了学校，而后又打车去了市中心的一家日式料理店。那是一幢独门独院的四合小院，刚进门就能看见庭院里精致的假山瀑布，瀑布下接着水竹，水从竹筒里倾泻而下，无缝对接到另一处水竹中，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这种情形我也只在日剧或动漫里看过，第一次亲眼所见，不免有些好奇，正想看个究竟。夏宇却嚷嚷着肚子好饿，带着我穿过庭院。

　　进了大门后，就有两个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前来迎接，似乎认识夏宇，也不多说，直接便带着我们往转角处走去，然后拉开一扇推拉门，恭恭敬敬的请我俩进去。我没见过这阵势，只能跟着夏宇迷迷糊糊的进去。等我后脚刚踏进去，门就在我身后静静拉上了。不大的空间里瞬间就只剩下我和夏宇两个人，顿时让我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左右乱看，然后便觉得这小小的空间布置的很是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和风字画，一张小矮桌将整个空间横隔开来，桌上仅有一只斜口白瓶里插了一枝新鲜桃花，犹含露水。便是让整个素净的房间添了好许色彩，活色生香。

　　我以前也去过日料店，不过大多都是普通的寿司小店，这种气派的，却是没有来过，想来价格不菲。夏宇倒是挺习以为常，大大咧咧的坐在榻榻米的蒲团上，低头玩着手机，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夏宇，这里挺贵的吧，要不咱们换一家吧？”

　　他玩着手机，头也不抬，越发的漫不经心：

　　“没事，我请客。”

　　“可是这……”

　　我还想说点什么，推拉门就有节奏的响了两声，然后被缓缓拉开。服务员跪坐在门口对我们行了一礼后，就规规矩矩的进来，在桌上摆下各式精致的料理，接着又为我们斟下清酒，最后礼貌的一鞠躬，门又被缓缓拉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我有些晕晕乎乎，想着我俩不过才进来，根本还没点单，怎么就上菜了？正想向夏宇问个究竟，他已经拿了筷子开始开动：

　　“肚子饿死了，你也快吃。”

　　他边说着话，筷子已经不客气的伸向桌上的怀石料理，大刀阔斧的几筷下去，本来精致如艺术品的摆盘瞬间就七零八落，毫无美感。我心中暗暗惋惜，但经不住夏宇的一再催促，也还是夹了几筷子。

　　但兴许是我中午在食堂吃了还没消化，这些精美如艺术品的怀石料理在我看来，味道实在平平。稍稍吃了一点后，我便停下了筷子。夏宇见我不吃了，很有几分惊讶：

　　“不合你胃口？”

　　我怕他扫兴，赶紧摆手解释：

　　“不是不是。我中午在食堂吃过了，现在肚子还是饱的了。”

　　“我就说了，你们女生不就爱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看着是好看，吃起来就这么一丁点，没劲！”

　　我不太懂他这话的意思，还没来得及细究，他已经拿起一旁的清酒，倒了两杯，递给我一杯：

　　“来，咱喝一杯。”

　　“不不不，我不会喝酒。”

　　我赶紧拒绝，他却不依不饶：

　　“怕什么，这酒就和饮料似得，一点也不醉人。不信你喝口。”

　　他说得恳切，倒也不像作假，我也只好微微地抿了一小口，想着就这么点，应该也没事。入口以后，却是意外的甘醇，甜糯甜糯的，很是可口，我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只觉得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好喝吧。”

　　“恩！”

　　我不由自主点头，然后便见到夏宇笑得眉眼弯弯，给我又斟满一杯，他举杯：

　　“那咱今天就喝个痛快！”

　　我想着这酒的确和饮料没什么区别，也就不太在乎了，和他喝了一杯又一杯，不自觉就把整瓶都喝完了。等我感觉到头晕的时候已经晚了，身体似乎变得很重很重，眼前的夏宇也渐渐开始出现重影。

　　我只觉得想睡觉，忍不住趴在桌上，隐约还听见夏宇嘻嘻哈哈的嘲弄：

　　“喝清酒你也能喝醉，安小北我真是服了你……”

　　然后那些声音便离我远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入目竟然是夏宇的侧脸。他闭着眼，睫毛又黑又长，而我现在才发现，曾经的黑小子好像真的长大了。以前那些稚气模糊的五官随着岁月被完全撑开，鼻梁挺直，嘴唇轻薄，现在的少年夏宇英俊的就像是一个陌生人，和我曾经记忆里的黑小子完全不同。

　　我在心底默默想着，冷不防眼前的少年却陡然睁开眼睛，和我的目光撞个正着。我俩都怔愣了一下，然后一起被吓到，下意识地就撤开好远。夏宇更是拍着胸部埋怨我：

　　“靠，吓死我了！你离我那么近干嘛？”

　　这句明显责怪的话语让我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几乎下意识的就小声道歉：

　　“对不起。”

　　“……算了！”

　　夏宇似乎有些不耐和烦躁，冷冷丢下这句话，停了片刻又加了一句：

　　“安小北，我发现你还真是变了挺多的。”

　　这句话让我有些莫名难过，我怔愣了一下，才勉强笑道：

　　“人都是会变嘛。”

　　他没理会我这句话，只是起身，率先朝门口走去：

　　“回吧。时间不早了。”

　　“哦……”

　　我愣了一下，才喏喏跟上去。出了日料馆，外面竟然已经是暮色四合的光景，我一惊，心中陡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现在几点了？”

　　夏宇抬腕看表，漫不经心的报出时间：

　　“五点二十。”

　　“什、什么！？”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不对劲了，吓得眼前的少年也有些紧张：

　　“怎么了？”

　　“军训，我们下午不是没去军训？”

　　“我当什么事了！值得你大惊小怪么？”

　　夏宇有些不屑一顾，说话更是漫不经心：

　　“怕什么，又没事。”

　　“可是出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我这么长时间不去不也没事吗？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你干嘛不叫醒我？”

　　我忍不住有些抱怨，然后夏宇就乐了，少年带笑的桃花眼半眯着，里面似乎有些嘲讽：

　　“我是想叫来着，但架不住你睡得跟猪似得我叫不醒呀！”

　　我被揶揄的有些尴尬，正想说点什么反驳，就听见少年悠悠接着道：

　　“还有，今天下午我本来是想去军训的。可惜被某个人耽误了，啧啧啧……”

　　他一副惋惜感叹的样子，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倒像是在怪我似得，反让我觉得惭愧起来，最后我只能默默不语，不去和他争辩。

　　见我消停了，夏宇这才不再说，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少年率先拉开前车门钻进去，我便顺势坐在了后边。

　　“去附中。”

　　夏宇懒懒说完地址，就靠着座椅休息。我觉得有些尴尬，想说点什么，包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我吓了一跳，掏出来一看，竟是秦天！

　　秦天一直甚少给我打电话，一般都是发微信或者短信。现在竟然直接电话我，肯定是出事了，我心里惶惶不安着，听见前排少年略微不耐烦的声音：

　　“你电话！不接呀？”

　　我深吸了口气，还是按了接听键，可是意外的，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声：

　　“安小北。”

　　我一愣，完全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便问她：

　　“你是谁？”

　　“叶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