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天》誓不坑

10、第 10 章

　　平淡的两个字却让我惊诧莫名：

　　“叶翾？你怎么用秦天的电话？”

　　兴许是我声音过大，前排一直懒洋洋的夏宇竟然也转过来看着我，表情惊诧又复杂，隐约似乎还有些隐蔽的期待。

　　我来不及细琢磨夏宇此时表情下所隐含的深意，我的全部心神都在这通奇怪的电话里，几乎屏息等着叶翾的答案。

　　而那端的声音还是平静如水，带着淡淡的疏离，清冷而高傲：

　　“是他请我给你打电话的。你现在在哪？”

　　“车上。”

　　“车上？”

　　“恩，正准备回学校。”

　　“好，秦天说等你回来再具体说。那先这样了。”

　　叶翾说完这句话后便很是痛快的挂了电话，至始至终我都没听见秦天半点儿声音。而电话自动挂断后，我才看见他给我发的信息，打开一看却只有短短三个字：

　　【你在哪？】

　　明明是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文字，我却莫名能感觉到那个少年的不快和怒气，这大概是我们共同成长多年所形成的默契吧。

　　我在心底默默想着，冷不防听见前座夏宇漫不经心的问话：

　　“出什么事了？”

　　“现在还不知道，说等我回去再说。”

　　“哦。”

　　少年淡淡应下这个单音节后便不再说话，而我们之间也仅剩沉默。

　　一路无话的到了学校门口，我俩下车后便看见不远处站着的秦天和叶翾。少年温润，少女如画，祥和美好的就像是一幅画。

　　我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踌躇忐忑，不自觉便停下了脚步。然后就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勾住脖子，我一惊，回头只看见夏宇英俊的侧脸，桃花眼中未笑含情：

　　“傻愣着干什么？走呀！”

　　我大感不自在，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做出反应，开始挣扎。大概是我用力过猛，夏宇不仅被我挣开了，还踉跄了几步，脚下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我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可没想到这货看着瘦，实则挺重，我被他连累，和他一起摔成一团。

　　这一出动静不小，惊动了不少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秦天和叶翾。少年男女已经向我们这边走来，因为逆着光，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耳朵里传来的只有夏宇气急败坏的抱怨：

　　“安小北，你是不是傻啊。”

　　我来不及去回应他的抱怨，因为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只指节修长而白皙的手，我对它如此熟悉，那是属于秦天的手。

　　我下意识的就握了上去，秦天将我拉了起来，然后夏宇也自己站了起来。少年低头拍着裤脚的灰尘，气氛有些尴尬的莫名。最后先开口的竟然是叶翾：

　　“你们下午去哪了？”

　　“我……”

　　“和你有关么？”

　　我的话被夏宇截断，少年语气冷冷，颇为挑衅，明显是在针对着叶翾。

　　我知道他俩之间有什么隔阂，但这样的不留情面却是让我尴尬异常，叶翾倒是好像早已习惯，并不理会夏宇，只是继续不咸不淡的对我说话：

　　“下午教官点名了。”

　　“啊！”

　　“靠！”

　　我和夏宇同时惊呼，不过担心的事显然不大一样。我没想到自己就旷了一下午军训，就被抓包了，忍不住抱怨夏宇：

　　“都怪你！”

　　“靠！关我啥事啊！我还没怪你耽误我下午没来了！”

　　他这强词夺理的强盗逻辑真是让我又气又愤，有口难言，正想着要找什么话反击的时候，叶翾又开口了：

　　“安小北，你没事。秦天帮你请了假。”

　　“啊？”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让我有些转不过弯啊。我忍不住看向秦天，便见少年也正看着我，黑白分明的猫眼里仿佛藏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让我一时分不清楚。

　　我正想细细探究时，便见到秦天对我笑了，少年拉过我的手，在我手心写字，温暖又可靠：

　　【看你下午没来，就请叶翾帮忙说你不舒服在寝室休息】

　　“秦天，你真是太机智了。”我忍不住感叹，当然也不能忘了对叶翾道谢：

　　“谢谢你啊。”

　　“恩？”

　　叶翾一头雾水的看着我，我这才想起她不知道我和秦天之间的对话，便笑着向她解释：

　　“秦天刚才都告诉我了，谢谢你帮我。”

　　“没什么。你要谢就谢秦天吧，是他请我帮的。”

　　她淡淡说着话，眼神在我和秦天之间来回巡视了一圈。最终却转向一旁的夏宇，意外的是，夏宇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然不敢直视叶翾的目光，反而有些慌乱的躲开。

　　叶翾说话，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

　　“夏宇，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啊？”

　　“你逃军训被教官知道了，告到班主任那去了。”

　　“靠！凭啥啊？安小北没事，就我有事，我特么是冤大头么！”

　　夏宇愤愤不平的，叶翾却还是表情淡淡：

　　“话我已经带到了，去不去随你。”

　　说完这句话少女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转过身来看着我：

　　“安小北，我回寝室，你一起吗？”

　　“啊？”

　　我有些猝不及防，忍不住看向秦天，有些话想和他说。但秦天只是对我安抚的笑了笑，缓慢的吐出俩字：

　　“回、吧。”

　　我懂他的意思，所以只能对叶翾点头说好，然后便挥手和秦天告别走向叶翾。只是没走几步，就被人一把拽住：

　　“等等，安小北！”

　　我回头，只看见夏宇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桃花眼似含了无限情意。我有点怵他这个样子，说出来的话也有几分气势不足：

　　“干嘛？”

　　“没干嘛呀。”

　　夏宇笑得越发灿烂，说出了的话也格外理直气壮：

　　“我一个人去教导处有点怕，你陪陪我呗。”

　　“我、我干嘛要陪你去啊！”

　　我越发心虚，强撑出一份气势，然后就被夏宇轻飘飘的一句话击毁的溃不成军：

　　“因为今天下午我是为了你才没来军训啊！”

　　这正好说中了我心中的痛脚，虽然我一直暗中告诉自己夏宇这厮前几天就一直逃军训，这一次不过凑巧拿我当挡箭牌，但我喝醉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心底犹豫，夏宇大概是看出来了，继续乘胜追击：

　　“下午要不是你喝醉了，我肯定就来……”

　　“好！”

　　我打断他后面的话，心里万般无奈的应承：

　　“我陪你去。不过我不跟你进去了，就在外面等你。”

　　“好！安小北，你果然够义气！”

　　他说着话已经一把勾住我的肩，带着我转身就走。我却猛然被秦天抓住。我回头，只看见少年冷清的俊脸，双眉微蹙，一双黑白分明的猫眼里是明明显显的不赞同。

　　我知他什么意思，小声和他解释：

　　“下午他的确是因为我才没来军训的，我就陪他过去，绝不进去，也不招惹这些事。”

　　秦天看着我，双眉蹙的越发紧了。我有些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却在下一刻感觉他抓住我的手，将我从夏宇手下拉扯了出来。

　　我一愣，抬头只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猫眼慢慢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竟然对我笑了，他开口，一字一顿：

　　“一、起。”

　　“恩！”

　　我点头，一旁的夏宇却仿佛有些不高兴，不屑的撇了撇嘴，他突然回头，对着我们身后不远处的叶翾说话，语气不耐：

　　“你要不要也一起来啊？”

　　叶翾没有理他，只是冷冷看了我们这边一眼，转身就走。

　　夏宇大概是从没受过这样的冷遇，微微愣了愣，突然气势汹汹的转身就走：

　　“一个两个都这样，真是烦死了！”

　　我不太懂他这样的暴躁缘何而起，略有些迷茫，但他走了几步见我们没有跟上去，当即更加暴怒：

　　“喂，安小北，你不是要陪我的吗！”

　　“哦……”

　　我这才反应过来，正准备上前，秦天却抓住我，淡淡地看了夏宇一眼，这才不急不慢的跟了上去。

　　夏宇越发不耐，冷冷地嘁了一声，转头就走。

　　我们仨到了教导处附近的走廊转角，看见教导处里的大门紧闭，更像是一张怪兽张开的巨嘴，充满了未知和可怕。饶是夏宇这样皮实玩世不恭的性子在这里也微微露怯，小心翼翼的往里张望，英俊的脸上是强掩的镇定自若。

　　“说好了，我们就陪你到这。”

　　我停住脚步，向他申明，引来他的白眼：

　　“知道了。也没指望你能义气到陪我进去！”

　　他说完这句话就深深吸气，仿佛是在给自己做最后的鼓劲。然后就大步走到教导处门口准备伸手敲门，突然紧闭的门却猛地从里拉开，一个很眼熟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我们仨都猝不及防这一变故，全部愣住。拉开门的男人也有些呆愣，然后好像猛然反应过来，本来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铁青，抬手劈头盖脸就给了他面前夏宇一巴掌：

　　“兔崽子！跑哪去了！？”

　　我这才认出眼前的男人好像是久未见的夏宇爸爸——夏叔叔。只是以前他是个很清瘦爱笑的叔叔，现在却变胖了许多，再加上一直阴沉的脸色才让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夏宇被他爸赏了一巴掌，脸色也很难看。少年咬着牙，抬头狠狠瞪视着眼前的男人，仿佛这不是生养他的父亲，而是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管我！”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夏叔叔面色更难看，抬手准备再揍夏宇，却被他抬手挡住。我看见少年直视着自己的父亲，从来爱笑的桃花眼里像是含了一簇不灭的火苗，腾腾而起：

　　“你有什么资格揍我？”

　　“兔崽子！”

　　夏叔叔又怒又恼，手被抓住了，就抬脚要踹。那架势竟然好像也没当眼前的男孩是他的亲儿子一样，我实在没想到不过几年不见，以前那对关系和睦的夏家父子竟然变成这样了！

　　不过好在这一脚总算没踹实，因为教导处的老师听见外面的响动出来阻止了。然后就将两人叫进了教导处里面，门又一次紧紧关上了。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竟然有些为夏宇担心。看了看身边的秦天，少年的表情还是很冷静，但也没提要离开的事情，我便心安理得的不去提走的事情，在走廊处等那扇关上的门再打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总算打开了。夏宇倒是完完整整的出来了，没缺胳膊少腿，只是脸色难看了些，和一旁的夏叔叔两个人黑得不相上下。

　　我不由自主舒了口气，正准备叫上秦天一起离开时，回头却撞上少年洞悉一切的双眼：

　　“放、放心了？”

　　我这才知道他早已发现我的心思，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掩饰的道：

　　“我请你吃饭去，你想吃啥。”

　　他还真的抬头仔细考虑起来，看样子是想狠狠宰我一顿。我不由颤颤巍巍的握紧自己的钱包，正想说点什么求他手下留情，却猛地听见夏宇的声音：

　　“安小北，秦天？”

　　原来他们已经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就看见走廊转角的我俩。夏宇有些惊诧：

　　“你俩还没走？”

　　“你同学？”

　　走在他身后一段距离的夏叔叔看见他和我们说话，调整了一下阴沉的脸色，试图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夏宇却根本不回答他，我觉得尴尬，忍不住小声打破这份让人抑郁的沉默：

　　“夏叔叔，是我。”

　　看他似乎还没想起来，我又加了一句：

　　“安小北，以前住在你楼上的。”

　　“……小北！？”夏叔叔似乎很惊喜，这一次的笑容不再是公式化的温和，走近了一点，他好像又变成以前楼下那个爱笑爱开玩笑的夏叔叔：

　　“你都长这么大了！？也在这读书？”

　　“恩。”

　　“太巧了！该不会和夏宇也是同学吧？”

　　“恩。”

　　我继续点头，夏叔叔似乎很开心，看见我身旁的秦天便一起问道：

　　“这个是……？看着眼熟。”

　　“秦天，我们以前住一个大院的。”

　　“哦哦对，秦总工的儿子。我记得的。真是太巧了，你们都在附中读书。正好正好，今天叔叔有空，请你们吃饭去。”

　　秦天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不乐意。我却大为救下我钱包高兴，假意推辞了一下，便点头应承下来，秦天考虑了片刻，也点头。

　　这下老大不乐意的人换成了夏宇：

　　“你们去吧。小爷我就不奉陪了。”说着，他转身要走，却被夏叔叔抓住：

　　“夏宇！”

　　他叫他的名字，颇为严厉。这两父子沉默不语的对视着，最终是夏宇败下阵来，撇了撇嘴，他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我却颇感尴尬，有点后悔不该这么快答应下来。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推辞不去了，夏叔叔已经不由分说招呼我们出校门了。

　　夏叔叔开车带我们去吃海鲜，那些龙虾鲍鱼我不知道价值多少，但看着餐厅里富丽堂皇的装潢，也知道肯定价格不菲。

　　我有点诧异，以前夏叔叔家和我家一样，都是普通工程师。我们也就是偶尔下下馆子，每年出去旅行一次，水平顶多也就算个小康。可现在看夏叔叔和夏宇这挥金如土的架势，想必他们家早已脱离了小康水平，跃升到富人阶层了。

　　只是好像有钱了以后，这两父子的关系却大不如从前了。我记得以前我们楼上楼下住着时，我经常能看见夏叔叔带着夏宇在小区的平地里踢球，有次把人家窗户给踢破了，两父子就一起低头挨夏宇妈妈的训，训完后黑小子夏宇垂头丧气不高兴，夏叔叔就去小卖部里买两根冰棍，两人一人分一根，吃完以后又嘻嘻哈哈元气满满。

　　那时候的父子俩简单快乐的让大院所有人都羡慕，现在明明过得更好了，却好像不能在他们脸上找到那种简单快乐的表情了。

　　我在心里感叹，不过这也是我自己的瞎琢磨，到底怎么样，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毕竟这种事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正在心里感叹着，突然听见夏叔叔叫我：

　　“小北、小北……”

　　“啊。”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赶紧应声。夏叔叔便笑了：

　　“想什么呢。叫你都没反应。”

　　“不好意思。”我小声道歉，夏叔叔不在意的摆摆手，继续道：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中考考得怎么样？”

　　“还行，马马虎虎吧。”

　　“马马虎虎？那你怎么能考到省附中，X市考过来需要很高的分数吧？”

　　“我和秦天参加的是省附中的特别考试，中考前就确定录取了。”我有问必答，这似乎让夏叔叔吃惊不小，片刻才一口喝尽杯中酒，赞赏的拍了拍我的肩：

　　“不错啊，小北！省附中的特别考试可是出了名的难，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的！”

　　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尴尬的笑笑。夏叔叔又给自己满上酒，喝了一大口才状似无意的道：

　　“你现在出息了！好好读！可别像夏宇这混小子，他中考那成绩简直惨不忍睹！”

　　“叔叔你说笑了，夏宇和我一个班呢。”

　　“你当他是自己考上去的？那还不是叔叔我砸了好多钱，花了老大劲才让他进去的！别提了……”

　　“你有完没完！”

　　夏宇突然出声，音调很冷，表情也很不好看。

　　“我哪句说错了！”

　　夏叔叔也没多和善，两父子眼看着又要吵上了。我的心不由提了起来，下意识就转头想向一旁的秦天寻找安慰。却见少年只是默然不语的继续吃着东西，表情平静而安然。察觉到我在看他，便悄悄在我手心里写字：

　　【别人的事你别管】

　　这已经是秦天第二次对我说这种话，好像每次遇到夏宇的事情他都会这样告诫我。不过这种应对策略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所以我也假装没看见那对剑拔弩张的父子，低头眼观心闷头吃菜。

　　“我饱了！”夏宇冷冷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夏叔叔立即厉声叫他：

　　“夏宇！”

　　但他的严厉训斥明显已经让夏宇免疫了，少年还是头也不回的就转身离开了，丝毫没有听身后父亲的一言一语。

　　这样的叛逆乖张，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两父子隔阂挺大。我觉得挺尴尬的，想必秦天也好不了多少，连空气都漂浮着一种静默的凝滞。我真的挺后悔来吃这顿饭了，还不如放血请秦天吃一顿了。眼下也只能装死沉默，我低头默默吃菜，打定主意绝不主动开口惹事。

　　但是我不去招惹是非，是非却主动来招惹我了：

　　“小北，叔叔能拜托你个事吗？”

　　我一口虾被呛到，咳了半天还喝了好大一口水才能继续正常说话：

　　“叔叔您说。”

　　“小北，你和夏宇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你看，你能不能帮他补习一下功课？”

　　“这……夏叔叔，您太高看我了。我自己成绩其实也就这样了，恐怕不能帮夏宇补习吧。”

　　我有点儿紧张的拒绝，抬头却看见夏叔叔的双眼莫名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其他的原因，我只听见他有些自嘲的声音：

　　“你也看见了，这混小子根本不听我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还交了一大帮乌烟瘴气的朋友，不肯好好读书。其实成绩不好也没多大关系，我就怕他出事。所以我就希望你能和他交个朋友，也算是帮叔叔看着他，如果他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我下意识就想拒绝，可看着夏叔叔通红的双眼和期许的目光又有些迟疑。犹豫了再三，我也不想看见夏宇堕落变坏，只是帮夏叔叔盯着他一点其实也没什么，想到这我便答应了下来：

　　“好的，夏叔叔。”

　　“谢谢你了，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