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炼狱，你是蜜糖》柳熙

5、005

　　一声令下，那几个男青年纷纷从袖口里抽出沉重的铁锤和榔头，似乎早有准备。

　　他们冲到唐蜜的鱼摊前，将所有能看到的一切都砸的稀巴烂。鱼篓全都掀翻在地上，寸长的小鱼撒得到处都是，电子秤被砸成一摊破烂的碎渣，三轮车头没挨过几捶就砸变形，车斗上的铁皮也砸破了，连车轮上的辐条都没逃过劫难，歪七扭八撑不成圆形，整辆车都报废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鱼摊被砸，唐蜜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眶憋得通红。

　　旁边陈姐吓得一声都不敢出，紧紧捂住口，脸色煞白。

　　初始的震惊过后，对面的刘西川倒是很讲义气，冲过来阻拦道：“快住手！你们这是犯法！她怎么招惹你们了，犯得着来砸人的饭碗？”

　　周围其他摊位上的人有看热闹的，也有愤愤不平要报警的，显然都觉得是唐蜜受了欺负。

　　一把将刘西川推了个趔趄，黑衣男青年拿着锤头指着周围的人，大声喝骂道：“都该干嘛干嘛去，少他妈多管闲事！谁再敢出头，连他的摊子一起砸！”

　　这话一出，原本想报警的人连忙把手机放下，再没人敢乱说话。

　　刘西川眼看他自己一个人打不过他们，摸出手机就要拨打110。

　　结果还不等把三个号码按齐，忽然右手腕重重一痛，一柄锤子砸过来，他的手机也掉到地上，屏幕都摔裂了。

　　“你算老几？”那个黑衣男青年踢着步子走过去，一脸凶神恶煞地威胁，“你这摊子也不想要了是不是？”

　　刘西川又羞又怒，一张脸胀得通红，却还是有些畏怯了。

　　他红着脸张了张口，满含歉意地看着唐蜜。他想帮帮她，但实在无能为力。

　　唐蜜看着他默默摇头，极力地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因为她，间接害死言先生的女朋友，他恨她也是难免。现在他砸了她的鱼摊，就算让他出气吧，希望这样能解他的气。

　　彻底将那辆三轮车砸成一堆废铁，他们又把唐蜜的案板也砸了。铝合金板材本就不结实，连案板带底下的柜子，还有挂在摊位上面的一小串星星灯和“唐家小杂鱼”的招牌，全都砸得粉碎。

　　看着唐蜜那一脸的隐忍，言先生撩起眼帘：“怎么办，唐小姐恐怕卖不了鱼了。”

　　目光迟钝地投向他那边，唐蜜心头发凉，声音轻飘飘地问道：“如果我重新摆摊……言先生，您还会来砸吗？”

　　“也许吧，看我心情好不好。”他面色寡淡地看着她。

　　用力眨了下眼睛，唐蜜红着眼圈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正茫然的时候，只听他又开口：“走吧。”

　　站起身，言先生道：“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他就迈着长腿，当先走了。

　　那几个黑衣男青年却没走，齐刷刷盯着唐蜜，其中一人伸出手：“请吧，唐小姐。”

　　陈姐连忙抓住唐蜜，一脸惶急：“别去啊，小蜜！”

　　唐蜜也不想去，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和害怕。可那几个黑衣男青年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等在那里。

　　看来今天是不能善终了。

　　唐蜜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开陈姐的手，苍白着脸色往前走。

　　水产市场外面，停着两辆黑色轿车，前面那辆显然更豪华些。一个黑衣男青年走上前去，拉开那辆豪华轿车的左后车门，回头看着唐蜜。

　　唐蜜硬着头皮走过去，坐进车里，只见言先生正坐在右边看手机。

　　车子启动，开始向前走，有淡淡的隐约的香气在车厢里弥漫，与唐蜜身上腥咸的鱼腥气截然不同。

　　似乎闻到唐蜜身上刺鼻的气味，言先生略微蹙眉，依旧滑着他的手机，连一眼都欠奉。

　　唐蜜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这是要去哪，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只看到车窗外的高楼大厦渐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连延不绝的绿色山林，似乎已经到了郊外。一种未知的恐惧笼罩着她，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们该不会是要害了她，然后把她抛尸荒野？

　　不会的……市场上那么多人都看到她被他们带走，若是她不见了，警察肯定会找上他们。唐蜜极力安慰自己，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旁边言先生已经放下手机，神色冷淡地看着窗外，他的面色极其苍白，泛着淡青的黑眼圈便有些明显，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驾驶座后面的显示屏黑莹莹的，唐蜜能从里面看到他的侧脸。

　　微微抿唇，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言先生，对不起，撞了您的车，我很抱歉。只是四十多万，对我来说真的很多，可能我需要挺长一段时间才能还给您……还有文小姐的事，我……我也觉得很愧疚，很对不起文小姐，我能理解您心中的悲痛，真的很对不起……”

　　过分苍白而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言先生淡淡哼笑一声，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唐蜜觉得有些难堪，也没再多说什么，低着头坐在那里煎熬着。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终于车停了，唐蜜坐着没敢动，直到司机下车来给她开门。

　　从车上下来，白花花的一块大理石上，“碧海公墓”四个字映入眼帘。

　　心里咯噔一下，她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言先生淡淡瞥她一眼，往前走去，司机和其他人都站着没动，留在原地。

　　唐蜜紧抿着唇角，然后惴惴不安地跟上去。

　　白色条石铺就的小路上，青松翠柏间掩映着一排排白色墓碑，沉静而肃穆。

　　抬头看着走在前面那人的背影，明明高大又威严，颇有气势，却令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萧索。唐蜜尝试着去想，那天下午交通阻塞的时候，他抱着文小姐四处去找车那二十分钟，是怎样一种心情？

　　一条路走到头，言先生在一处墓碑前停下，凝目看着那墓碑上的照片。

　　唐蜜脚步轻轻走过去，隔开一段距离，站在他身后。

　　墓碑前摆着一束束鲜花，上面那张照片，她见过。年轻漂亮，气质优雅，是一位富有艺术气息的美人。

　　原来文小姐的名字叫文雯。

　　“你不是要道歉吗？她就在这里，你当面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