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炼狱，你是蜜糖》柳熙

12、012

　　心头五味杂陈，唐蜜缓缓走到对面，在画板前坐下。

　　旁边矮柜上有很多画布和画纸，也不知道那些有什么区别，从最上面揭起一张画纸，固定到画板上，她看着雪白的画纸发呆，感觉脑子里也是空空的，一片空白。

　　深灰色的钢化玻璃犹如镜面一般，映出她身后那个男人，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背影，漆黑狭长的眸子静得好像一口古井，幽深得望不到底。

　　被那样深沉的目光紧盯着，唐蜜如芒在背，浑身僵硬得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满心慌乱地坐了半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满是迟疑地在纸上画着，她也不知道要画些什么，那一道道杂乱的线条，就像她紧张不安的心境。

　　画完线条又画了很多方形圆形三角形，乱七八糟涂满一张画纸，时间才堪堪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唐蜜看着那张脏兮兮的画纸，感觉自己不过是在浪费铅笔、浪费纸罢了。

　　抬头从镜面似的钢化玻璃那边打量身后，只见言先生单手支颐，依旧在看她，只是目光有些散淡，似乎是在走神。

　　唐蜜实在画不下去了，微转过身，小声问道：“言先生，我要在这里画多久？”

　　似是被她的话打断了思绪，言先生抬起眼帘看着她，半晌，淡声道：“画到天黑。”

　　唐蜜：“……”

　　自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她咬着嘴唇，重又转回身去，艰难地捱着时间。

　　中间去了一次卫生间，接连又浪费了三张画纸，终于熬到天黑了。

　　那个叫振东的司机敲门进来，走到沙发旁，低声道：“少爷，老人那边都安排好了。”

　　唐蜜闻声回头，连忙站起身，脸上满是期待。

　　“我奶奶……监控好了吗？”话一出口，她就红了眼眶，“能不能让我看看？”

　　淡漠冰冷的目光扫她一眼，言先生站起身：“带她去。”

　　眼睁睁看着他走出画室，背影消失在门口，唐蜜心头一松，连忙走去沙发那边，踩着高跟鞋晃晃悠悠的，差点绊倒。

　　“唐小姐，跟我来吧。”振东在前面带路。

　　坐电梯下一楼，到了最西边的杂物间，只见墙上挂着一个显示屏，分出四个画面，能清晰地看到她家那个老房子的客厅、奶奶的卧室、做饭的小厨房和外面的院子。

　　此时奶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旁边有个干净利落的中年妇人似乎是护工，正拿着毛巾给她擦手。桌上摆着一些盘碗，似乎是两菜一饭，那护工端着碗，用勺子搅凉了，一点点喂给奶奶吃。

　　瞧那碗里似乎是馄饨，奶奶扶着碗连连摆手，不想让她喂的样子。护工点点头，又拿起一只虾剥皮，然后分成小块小块的，放到奶奶碗里。

　　瞧着奶奶自己拿着勺子慢慢吃饭，明显有些拘谨的样子，唐蜜一眼不眨地盯着仔细看每一处细节，确认奶奶真的还好，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她这才放下心来。

　　默默松了一口气，感觉却又有种难以言说的悲哀。就像不小心划破的一道伤口，开始只是微微泛白，过一会儿才慢慢渗出血来。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不觉掉下泪来。

　　振东背着手站在一旁，面上有些同情和不忍，只是很快就掩藏起来。

　　“唐小姐，晚餐已经备好了，出来吧。”宋主管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抬手敲门，在外面催促。

　　“我不吃了，我不饿。”唐蜜摇摇头，站在那里不肯走。

　　两手交握在身前，宋主管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先生在等你。”

　　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唐蜜快速擦干净脸，转头问振东：“吃完饭，我还能过来看吗？”

　　“这个要问少爷。”振东面露为难。

　　没在多说什么，唐蜜转身走出门外，跟着宋主管去餐厅吃晚饭。

　　依旧是那张长长的桌子，依旧是那个阴郁冰冷的男人，淡淡瞥她一眼，一言不发。

　　唐蜜在长桌对面坐下，等对面的男人拿起刀叉开始吃东西，她这才拿起面包，轻轻撕下一小块，塞进口中。

　　晚餐的主食是海鲜意面，宋主管又过来做示范，教她怎样用叉子卷面条，怎么把面条吃得斯文优雅。

　　唐蜜低着头一声不响地听着，只是把那块面包吃了，那盘意面却一动未动。

　　她的抗拒显而易见，坐在对面的言先生却并未开口说什么，只是慢慢吃着他的晚餐，一边盯着唐蜜打量。

　　那样森冷的目光，令人心惊。

　　唐蜜硬着头皮和他对视，小声问道：“言先生，晚上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慢慢吃完意面，又喝了一杯茶，言先生方才抬起目光，淡淡道：“没有。”

　　心头微松，唐蜜忍不住期冀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去看我奶奶吗？”

　　“……去看那个监控。”她又补充。

　　狭长的眼尾向上上勾，言先生哂道：“好吃好穿地养着你，还要让你看监控。我用不用把你奶奶接过来，和你一起在这里安享晚年？”

　　唐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听出他话语里的威胁，连忙闭紧嘴，再不敢多言。

　　拎起餐帕丢到桌上，言先生站起身：“走吧，送你回卧室，你该休息了。”

　　下意识地站起身，唐蜜弄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不敢有一丝忤逆。

　　坐电梯上三楼，出电梯门左拐，推开雕花木门，里面是一间宽大的卧室。

　　打开灯，室内一片明亮，言先生昂起下巴，淡声道：“进来吧，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心脏越跳越快，唐蜜本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踩着软绵绵的地毯走进去，看到满室精致奢华的摆设，还有床头上悬挂的那幅照片，年轻漂亮，气质优雅，是一位富有艺术气息的美人。

　　那是文小姐墓碑上的那张照片，只是放大了几十倍。

　　“这里……是文小姐的卧室？”唐蜜颤抖出声，脸色吓得一片苍白。

　　言先生负手站在那里，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开口道：“以后也是你的卧室。”

　　回头看着唐蜜，他又道：“不过你住可以，不要弄坏文雯的东西。”

　　唐蜜忍不住后退，害怕得连连摇头：“言先生，我不能住文小姐的房间，我不能住在这里……求求你了，让我睡走廊都可以！”

　　“怎么，你怕她回来找你算账？”嘴角浮起一丝嘲讽，他垂眸看着她，冷冷道，“放心吧，这世上没有鬼，文雯也从未回来过。”

　　过分冷白的面庞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阴郁，他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起身往门口走去，然后咔哒一声，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