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他有白月光（重生）》宝髻挽就

15、问安

　　第十五章问安

　　郑瑛原本是想直接将钥匙还回去，但后来见两个小姑娘的对话十分有趣，他也就这么跟上去了。

　　两个姑娘聊得投入，吃得更欢心，自然也就没察觉到他。

　　说起来，堂堂朝廷命官去尾随人家小丫头，听起来确实羞煞他这张老俊脸。

　　但实在是因为，那位小世侄女，有些像一位故人。

　　若是当年一切顺遂，未从中横生出许多岔节乱枝，他与那位故人的女儿，应该也是这般——容貌乖巧可爱，穿着翠纹小衫，绾着玲珑双鬟，吃着他与她买的糕点，这样无忧无虑地走在云康街上。

　　他见小姑娘面上一脸假模假样的抗拒之色，却又忍不住伸手去尝糕点时，更是难免地回想起她。

　　她也是这样。

　　她从来都不是当年初见时那样的拘谨端庄之人。

　　因是皇帝子女中年纪最大的，她以长姐的身份约束住了心中一些东西。只是偶尔也会流露出来。

　　他成为四皇子伴读后，两人便开始有交集。有次下了学，他未急着归家，执了卷《濯玉词》在集贤宫读着，她进来找四皇子，又见他在读书，便问他读的什么。

　　他说是孟润的《濯玉词》。

　　她道：“秋水濯冷玉，秋风洗翠枝。故年从此过，我尤惜秋时。这首《秋日观玉山有感》是濯玉词名之所来。”

　　他点头赞她，说孟润小诗不拘格律，直抒胸臆，他甚喜之。

　　她眼中分明也是赞同，方要伸手拿过那卷书，却又停了，摇头道：“孟润始终不得诗坛大家认可，终究难登大雅之堂。学之无益，偶尔品读解乏便可。”

　　他觉得很遗憾。

　　后来四皇子——也就是新帝曾和他说，其实他的皇姐年幼时很是活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忽然就变得成熟稳重起来。

　　想来，人活在世上，有责任，有期盼和有欲/望，也会渐渐背负上重量。他一介匹夫尚且如此，何况是世上最尊贵的男人所生的女儿呢。

　　二人说完《濯玉词》后，慢慢地，她就偶尔过来和他聊上一两句诗词或文章，后来就几乎日日都能说得上几句话。

　　每次都很短暂，也许一两句话、也许两三句话。可多年后回想起来，那段时日大概是他和她最单纯快乐的时光了。

　　此后种种，皆是错。

　　郑瑛看了看衣袖上的脚印，只觉得赵玉之那厮处处比自己幸运，他那大老粗，也能生出这样可爱娇蛮的女儿，真是老天不长眼。

　　若能放下，他像这狗贼一样娶个十房八房娇妻美妾，白日则兢兢业业、勤勉为官，夜晚则笙歌不断、温香在怀，再生几个娃娃，这人生看起来也是功成名就、家国两全。

　　然世间难就难在舍不得、拿不起又放不下。

　　·

　　张绛月和春淇悄咪咪回到院子里后，赶紧换回了原来的衣裳。

　　没一会，桃儿进屋道：“小姐、春淇姐姐，你们可回来了。大小姐来了一趟，让我把这个转交给小姐你。”

　　春淇接过来，张绛月打量一番，原是一个长形锦盒，打开后里头放着绘菊洒金的请柬，娟秀的字迹颇具古韵雅致，写着‘赵小姐丹婵芳啟’。

　　她拿过请柬，未免有些疑惑，难道这赵丹婵还在洛都有什么故交？这请柬所用纸张不凡，绘样字迹皆典雅俊丽，不是寻常人家手笔，看起来不像是她如今能结交上的。

　　拿来打开，只见上面写了段话。

　　“琼枝攒英，金蕊留芳，昔人元微之曾言‘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适逢九月，风清秋爽，九月初五太傅府赏菊宴，诚邀小姐尊前一赏。永安府郭容敬上。”

　　她眼神在永安府上微微凝住。

　　封号永安者，也就是她那个妹妹张青芍了。

　　她问了桃儿，对方说赵丹妘给的时候说这是惠和县主下的帖子。

　　天子女为公主，太子女为郡主，亲王公主女为县主，再次者则为乡君。这位惠和县主郭容，应是永安的女儿，她的外甥女。

　　其实在这生活了近半月，她也渐渐适应了，再看到与自己有关的人事，也不会产生初见赵玉之时那般巨大的脱节感。

　　“寻常世家中人送请柬，常是一府一请，这位县主倒是有心的。”张绛月把请柬装好，让春淇好生收起来。

　　“你们可知当今太傅是谁么？”

　　春淇和桃儿对视一眼，都摇摇头。她们不过是赵府的丫鬟，这些官场的事是一窍也不通的。

　　张绛月叹口气，府中丫头和宫里的比，还是觉悟不高啊。

　　·

　　翌日，九月初一，到了给杨氏请安的日子。一大早，天昏沉沉的，春淇就来伺候张绛月起身洗漱。

　　此时已是卯时一刻，须在卯正时分前赶到沁水轩。

　　过了两年开府放浪形骸的日子，如今再有规矩压着，便让她叫苦不迭。

　　她任春淇给她打扮，然后去柏氏的屋子里一同用膳，再和她一起收拾收拾去了沁水轩。

　　柏氏谨小慎微，两人竟是到的最早的，沁水轩的院门尚未打开。

　　早上餐食不合她口味，她又困又累，止不住地低下头打瞌睡。

　　柏氏见了心疼不已，轻抚了她的额头，那清凉温柔的掌心压下去几分她心头的燥意。

　　柏氏听她的话，再不用之前的熏香，因此也没了刺鼻的味道，她身上原本淡淡清新的体香便透了出来，让张绛月莫名地安心起来。

　　“婵儿，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待会你忍一忍，只要跟着姐妹们坐在后面就行了，请安很快的，回去就可以好好歇了。”

　　她点点头，道：“姨娘不要担心，只是今早没胃口，此时有些饿了。”

　　身体虚，吃也吃不了多少，饿了又头晕，甚是麻烦。

　　柏氏从衣襟处掏出一小包油纸装着的东西，塞到她手里，道：“原是饿了，姨娘带了些吃的，你垫垫肚子吧。”

　　张绛月打开那油纸，只见里面是黄澄澄、碎碎的东西，瞧着像糖渣，泛着香甜。

　　柏氏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解释说：“我打小就喜欢把花生米和饴糖拌在一起捣碎了吃，特别香，平日总要备着点，你以前不爱吃甜食，可今日姨娘怕你晕倒，你还是稍微吃点吧。”

　　张绛月微愣，接过那花生糖碎，微微尝了口，花生醇香，饴糖清甜，醇香甜蜜比不得宫中精心制作的甜点，却也有种粗糙的美好，嚼得满口生香。

　　她朝柏氏一笑，道：“谢谢姨娘，很好吃。”

　　柏氏看着眼前小口小口、吃相优雅的女儿，帮她理了理鬓发，笑容中带着些无奈道：“婵儿真是越大越懂事，也许每个母亲都要经历这一段时光吧。慢慢地，孩子就不需要你了……”

　　张绛月低垂了眸眼，把油纸包还给柏氏道：“我吃饱了。”

　　她不知道怎么去回应柏氏。

　　柏氏与她母妃大不相同。

　　她可以温柔和顺甚至低声下气的面对冷颜冰语的母妃，只为求得一份疼爱；可面对关爱她的柏氏，她的脑中只有一片空白，只想避开她的眼神，这样的温暖让她无法敞开心怀去拥抱。

　　这种时刻，总是分外乏力。

　　好在渐有姬妾过来，柏氏和她需要一个个问好见礼，那种心尖上的紧缚感便得到了缓解。

　　不一会，院门被仆人打开了，姬妾们依次进入，而后步入沁水轩正北的正厢房中。

　　沁水轩果然与她的小梅苑不同，布置虽简朴，但那器具木料皆用老红木，堂上悬挂的字画也是名品。

　　杨氏坐在正座上，正在品茶。

　　赵丹妘坐在右下，赵丹婳上前坐在了左下，张绛月在赵丹妘身后落座，其后傅氏、柏氏等姬妾也都依次坐下，一时间房中显得有些拥挤。

　　人人离得这么近，她略有些不习惯。

　　“近期府里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惠和县主前日来了府上，给小辈们都递了请帖，说是太傅府上的菊花开得正好，想请他们府上一聚。”

　　“县主乃永安长公主之女，身份尊贵，代表的是皇家威严，而老太傅更是深受天子倚重，那是真正的簪缨世家，所以这次宴会，虽为赏菊，却不容轻视，你们姐妹几个却不能出半点纰漏。”

　　“须知人行在外，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自家脸面，何况面对的人都是贵不可言之人。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可别怪母亲无情！”

　　杨氏正训话，忽然点了张绛月的名：“婵儿，你与你大姐二姐不同，她们自幼生长在赵府之中，是受过女师教导的，也都进了上洛学宫，礼仪言行不说顶尖，却也不至于失礼。你长在建业，恐不知洛都规矩。思及此，母亲请了一位曾在宫里服侍过的嬷嬷，让你好好跟她学学。”

　　张绛月还未应声，赵丹婳便面露羡慕，道：“母亲对三妹妹可真好，宫里的嬷嬷可千金难求，教的东西可比外头那些女师要规范许多呢。”

　　杨氏笑道：“你这丫头，我尚未说完呢，你和丹妘也要一同学习的。只是婵儿更要多费心思了。”

　　又随便聊了一刻钟，杨氏把姬妾们都遣散回院，独留了三个姑娘，道：“到初五赏菊宴不过五日，我已请了那嬷嬷在小花园等候，你们现在就随我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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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郑瑛：日常diss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