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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红玉居往事(下) ...


  •   议事堂散了之后,雪芝瞥了梅兮春一眼,冷眉冷眼地离开了。
      众人敬意目送。
      往竹雨斋的路上,梅兮春脸上的“惊色”随即变成了笑意。
      梅兮秋追上梅兮春,皱眉问道:“姐姐,你说你欲保下屈儿,却为何又执意逐她下山?”
      “老夫人偏与我作对,奈何?我若保屈儿,她便逐屈儿,我便逐屈儿,她自保屈儿!”梅兮春边走边说。
      梅兮秋低眉思索,俄而问道:“如此说来,那姐姐说屈儿是瘟神,无人愿为其师,便是故意激老夫人将屈儿交予姐姐?”
      梅兮春点了点梅兮秋的额头,“与老夫人相处之道,你有的学呢!”
      梅兮秋苦笑叹息,“终是学不会这般智慧!”
      雪芝回到竹雪山居,突然缓过神来,她皱起眉头,骂道:“梅兮春,竟已如此狡诈!”
      好婆问:“主家何意?”
      “她设计让我保下屈儿,还送与她训教,日后屈儿若是功成,必是以她为恩人!”雪芝恨得咬牙,“我,岂可遂了她的意!”
      雪芝挥去众人,留下好婆。
      “去,让你的徒儿宝姑,来哭诉,说怜儿一个好好的小娘,如今成了痴痴傻傻,父母不识的苦命人,请我重开议事堂,还怜儿一个公道!”雪芝对好婆命令道。
      好婆领命而去。
      竹雨斋前面的矮坡上,竹衣真见到梅兮春,惊喜不已,蹦蹦跳跳地便来投怀送抱,梅兮春笑她永远长不大。
      梅兮秋看着她们,神情落寞。
      竹衣真告诉梅兮春,她最近都在带着云屈练习究灵,她觉得云屈以后必然能成为一个“五空云师”,“娘你不知,她苦练心法的那股劲头,比我还狠哩!”
      梅兮春笑着点点头,将云屈即将成为自己徒弟的事告诉了竹衣真,竹衣真大喜,夸云屈有福。
      三人本是决定休息一下,在竹雨斋食午茶,不料宝姑派人来说雪芝已重开议事堂,想驱逐云屈,三人大惊,便随来者往竹心阁赶。
      天空中乌云翻涌,似是一场大雨。
      竹心阁里,众人已是安坐。
      云屈也被带来了,她知道了此次议事堂的主题,面容惊惧。
      雪芝将宝姑的哭诉讲了出来,说自己决定重开议事堂,再讨论一下云屈的去留。
      梅兮春等人赶到,坐到一旁。
      “屈儿虽是年幼,但控制云灵不力,害得怜儿失了真魂,成了疯癫之人,我身为屈儿之祖母,教导无方,罪无可恕,当引咎受罚,以谢此罪!”雪芝哀叹落泪。
      雪芝手一挥,让好婆呼喊蓝衣卫,带着惩罚叛徒用的“厉棍”,上来责罚自己。
      好婆伏地,哀嚎哭喊:“主家不可啊!”
      众人苦劝,雪芝恸哭。
      好婆指着云屈说:“屈儿虽小,然罪责在她,虽是不忍,主家亦不可为其代罪!”
      云屈伏地请罪。
      族老们纷纷起身,斥责云屈“学艺不精”,“无力控灵”,更有甚者,骂云屈是“无情异鬼”,“弑母真凶”,竟是要雪芝降罪“杀了这个异鬼”——一时间,竹心阁的大堂里充满了最恶毒的诅咒与谩骂。
      云屈低眉跪立,喘泣不绝,颤颤巍巍地,在恶语毒言中,等候雪芝的生死裁决。
      梅兮春皱紧眉头,握拳起身,却见竹衣真已然迈步,站到了云屈身边。
      “诸位长老,诸位主家,祖母大人!”竹衣真跪下来,左中右行礼,“我居于竹雨斋,不知红玉居的祸事,亦不知姑姑,受伤至此,自是难受……”
      “但身为屈儿的姐姐,近期又与屈儿一起究灵,我有话讲——世人都以为,无论异灵纯灵,灵法并不可完全受人控制,故而灵族,时常会出些意外伤人的事!”竹衣真望向那些诅咒谩骂的族老,“但此番,我却不以为,是屈儿控制云灵不力所致!屈儿刚刚开始究灵,却已将‘青云’,‘青梅’等术,掌握得无比牢靠,如此定力,并非常人!”
      “我愿以命担保,若无,‘性命之危’,屈儿的云灵,决然不会失控!”竹衣真环顾四周,眼神笃定。
      “那试问,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又是谁,害得屈儿云灵失去控制?”竹衣真话锋一转。
      众人低眉,互相望望。
      雪芝望着竹衣真,竟是有些笑意。
      “宝姑人呢?”梅兮春喝问。
      雪芝叹气,向好婆点了点头。
      好婆手一挥,外面的人让宝姑进来了,宝姑伏在地上,听候问话。
      宝姑抬眼望向雪芝与好婆,二人偏过眼神,仿佛置身事外了。
      “实话实说,若胆敢有所隐瞒,少不得一顿毒打,逐出云族!”梅兮春凌眉喝道。
      宝姑紧皱紧眉头,将此前竹辞怜掐云屈脖子的事说了出来。
      一些人唏嘘,脸色难堪;一些人偏首,依旧傲慢;一些人蠢蠢欲动,等着向云屈发难。
      雪芝低眉沉吟,俄而抬首,缓缓说道:“怜儿虽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此啊!”
      即刻间,众人辱骂声又起,比门外的大雨还要响亮。
      “广云山竹叶潭,水浅之时,大鱼无处可藏,小鱼无处可归;水深之时,大鱼方可逍遥,小鱼方可悠游,进而,小鱼方可成为大鱼!千年云族,一条小鱼,若是容纳不下,何谈回归广云山,何谈族运昌盛?”竹衣真的眼神如同铁匠锤下的火剑,仿佛真能迸出火来。
      竹衣真长拜,“恭请祖母,让屈儿到竹雨斋戴罪究灵,若再生祸事,真儿,甘愿同死!”
      众人恨了一脸。
      竹衣真望向梅落尘,梅落尘迟疑了一下,没有站出来。与此同时,叶空云族的叶兆青却站了出来,他跪到竹衣真身旁,为云屈求情。
      竹钟,叶云森与云瑟等人也跪到竹衣真身边,齐声求情。
      梅兮春与梅兮秋也站了出去。
      梅兮春作礼,对雪芝说:“母亲大人,其母颠痴,其父亡去,屈儿本已命苦,我云族以‘仁’为心,何不顺势而为,饶恕了她,令其认真究灵,人尽其才,日后为我云族大业纵横南北,堪为传世美谈?”
      “灵玉公一向善于谆谆教导,膝下又无儿无女,今日愿纳屈儿为女儿,望母亲大人成全!”梅兮春躬身而拜。
      梅兮秋愣了一下,随即也拜。
      众人知道大势已去,纷纷求情。
      “罢了,罢了,孰人会愿意加害自己的亲娘呢?屈儿本是无心,又是无力,无须论罪!”雪芝抬眉望向众人,“此事便定下了——我,命灵玉公纳云屈为女儿,教导其破除异灵之害,让她跟随真儿究灵!此为仁意,又为天意!”
      梅兮秋带着云屈拜谢。
      众人盛赞雪芝身为代理族首,“深明大义,仁义凌天。”
      雪芝虽是欢喜,但也叹息着对好婆说:“我该退了,老了!春儿也该主事了!”
      好婆抽噎。
      入夜,出了竹心阁,雨已是小了,云屈泪笑,众人却投来敌视的目光,包括一些年纪相当的孩子,甚至有人路过时恶毒地辱骂了她——“异鬼,我若是你,便自己去死了,竟有脸留下,难不成还想祸害我云族?真是不知羞耻!”
      云屈呆立良久,泪水难止。
      等梅兮春等人出来时,云屈已是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走了。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传遍了竹雪双岭。各大家族怨言颇多,“老夫人仁慈,不承想,竟是‘放虎归山’,日后那异鬼必定像那蚕雄一般,成为我云族的心腹大患!”
      梅兮春知道后,不禁长叹一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终究是命啊!”
      竹衣真却没有放弃,她带上云瑟等人分头去寻,梅兮秋与叶兆青也加入进来。
      一夜雨打风吹。
      终于,在一条小溪旁,竹衣真找到了云屈——云屈蹲在溪边,佝偻着背,如同一个怪物,长发如飞云一般浮在空中,她手里拿着一条被啃掉一半皮肉的蛇。
      听到动静,云屈侧过脸来,面露妖魅,两只眼睛发出红光,尖牙利齿之间,红舌探出,发出威胁式的嘶鸣。
      “屈儿?”竹衣真大惊失色。
      云屈扑向竹衣真。
      竹衣真“云闪”避开,双目炯炯,对着云屈的赤目,“屈儿,将你云灵所生的恶意,压下去!”
      云屈更加疯狂,一边怒吼,一边又扑向竹衣真。
      红光闪起——“龙爆”震地而开,将云屈震飞了出去。
      竹衣真疾步追上去,猛地按住云屈的手心,对云屈喝道:“屈儿,制住那股恶意!休要忘了,你是人,不是魔物!”
      云屈渐渐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她泪眼汪汪地看着竹衣真,“姐姐!”
      竹衣真将云屈拥在怀里,“好屈儿,无须害怕,自今日起,姐姐保护你!”
      云屈号哭,“已是来不及了,他们已将我视作异鬼、魔物了……”
      “好屈儿,你记着!”竹衣真认真地盯着云屈的眼睛,“即便你已化为魔物,当你回头,一切便不晚!”
      云屈紧紧抱住了竹衣真的身体。
      梅兮秋追来了,竹衣真向她笑。
      “往后,你便回我竹雪家!再取个名字,堂堂正正地随着我究灵,日后为云族赴汤蹈火,留下威名!”竹衣真握紧云屈的手,“让那些漠视你,看低你,乃至敌视你的人,为其愚昧,感到羞耻!”
      云屈点了点头,热泪盈眶。
      “‘竹衣寒’如何?一来,因你的性子与我相仿,取‘含真’之谐音;二来,我望你,‘名寒心暖’,以云族之‘仁’,去温暖他人!”竹衣真笑着望着云屈。
      云屈泪应,“竹衣寒,谢过姐姐!”
      “竹衣寒!残云之誓,你难道已是忘了!你岂可绝命于此,醒过来,竹衣寒,醒过来!哪怕仅剩一口气,纵是将牙齿咬碎,你也须醒过来,记着,你的路,远远未到尽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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