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160、万物因缘（三）

　　酒仙客栈吃早茶，喝早酒的人越来越多，熟人见了自是大声招呼，互相调笑。
　　雪芷凌将田衮认出她的事说与雪拥春听，雪拥春当机立断，让众人离开酒仙客栈。她用“易容术”让众人换了样子，“今晚，夜袭百道山庄，杀了竹洪间，烧了山庄，断了戒鬼的根！”
　　众人应了，收拾了衣物，分头隐入人流去了。
　　大金堂里众人愁眉。
　　秋秉任却招呼众人入座，他坐到主位上，竹洪间瞥了一眼，没有言语。犀培通皱眉，望了望竹洪间。素伊一脸厌恶，低眉咬牙。
　　田衮站在秋秉任身边，双目充满笑意。
　　“庄主，不必担忧！即是太楚灵守全来了，此番，我亦叫他们，有来无回！”秋秉任看上去信心满满。
　　竹洪间拱手作礼，不断赔笑，“还望大主，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戒族呐！”
　　秋秉任不悦，冷笑道：“往日情分？情分，没有往日，唯有今日……”
　　竹洪间一听，面露犹豫。
　　田衮喝道：“那乌猿助你，你倒豪爽！我们大主助你，你倒要我家大主，念旧情？庄主莫不是为那两个妖女，吓昏了头了！”
　　犀培通，素伊与惑愉怒目相向。
　　竹洪间叹气，对秋秉任说：“大主若施援手，此次渡劫之后，我竹洪间，愿将我戒族今年的八分钱粮，奉与大主！”
　　秋秉任笑，挥挥手，“哎，你我之间，情意深重，何须如此客气！”
　　素伊转身离开了大金堂。
　　北市口热闹异常，昨夜没有入得了梦楼与灵血谷的那些人，聚到树下赌着钱。旁观者个个兴致盎然，指点江山，时不时便有观者放肆欢呼，那样子，仿佛自己赢了钱，身临其境了一般。
　　秋缇刚下楼，便见着韩谡带着韩崛进了酒仙客栈。
　　众人回到房间里。
　　韩谡将韩崛的事一说，秋缇大惊，面露怨色，韩崛当众下跪，磕头讨饶。
　　韩谡骂道：“回风岭，绝不轻饶了你！”
　　秋缇让韩崛起来，她当机立断，“我与允慎，赶去叶空谷，你们二人留在此地，监视秋秉任，一有动静，飞马来报！”
　　韩谡领命，后又指着韩崛问秋缇：“大主，我这族弟，如何处置？”
　　秋缇皱眉，叹了口气，“罢了。”
　　韩谡踢韩崛，韩崛连忙跪下磕头，“谢大主不杀之恩！”
　　秋缇与齐允慎收拾妥当，下了楼。他们从客栈马房伙计手里接过缰绳，跃上马背，鞭马急去。
　　韩谡看着秋缇与齐允慎消失在人群里，回身对韩崛说：“你化妆上山，到百道山庄里去，务必叮嘱秋秉任。我，去渡口。”
　　韩崛不高兴，“兄长，我这一路风尘，口里还干着呢，一口酒都吃不得？”
　　韩谡怒眉，瞪了韩崛一眼，“再念着吃酒，当心吃断你的头！”
　　韩崛双肩下塌，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便解开自己的包袱，开始易容。
　　红楼的一间内室里，竹衣寒将竹衣真的残灵唤出。叶兆青决意不收，“真儿在世之时，便念着尽心助你，除去‘残云之危’。她仙逝后，既是留下残灵，必是因这心中所念！”
　　“屈儿，你听我一言，带着真儿的残灵上路，若可探得残云真因，救下我云族，真儿残灵有知，亦可心安了！”叶兆青说着说着，潸然落泪。
　　竹衣寒含泪。
　　楼下，叶心柔正在呵斥侍女——“她虽是个伙房的老婆姨，但也是我红楼的人，你岂可毫不在意？她出门，你也不问问去处！”
　　侍女哀哭，“她一个大活人，去何处，我哪里管得着！主家只是喜欢她，见不着她，便将火气撒在我们这些奴婢身上……”
　　叶心柔冷脸，手一挥，“去，去街上为我找回来！”
　　“莫不是又偷偷去了龙潭钓鱼，给主家炸圆子吃了？”一个小侍女突然说。
　　叶心柔眨眨眼睛，松了口气，坐下来，端起茶水吃起来。
　　被喝的那个侍女撅起嘴，嘀咕道：“当了主家便是好，错了也无须认错！”
　　叶心柔瞥了那侍女一眼，“你又说我坏话？”
　　那侍女连忙说：“主家，你又调笑！我哪里敢说主家的坏话！”
　　“哼，院子里的，就属你的嘴最凶，还有你不敢说坏话的人？”叶心柔放下茶盏。
　　那侍女回道：“主家，我冤枉着呢！且不可听东院，西院，南院，北院，中院的人胡说！”
　　“你也知你的臭名声，还敢说冤枉！”叶心柔反呛一句，哈哈大笑。
　　那侍女忍俊不禁，也大声笑出来。众侍女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
　　不一会，小侍女气喘吁吁地跑到叶心柔身边，报说：“月婆回来了！”
　　月婆一瘸一拐地背着一个篓筐走入红楼的院子。
　　叶心柔看到她，微笑着。
　　月婆笑着对叶心柔说：“听说主家又为老婆子发脾气，老婆子哪里担待得起！”
　　叶心柔让侍女上前接过篓筐，送到后厨去。
　　月婆向叶心柔使了一个眼色，叶心柔便带着月婆转至偏室的小院。
　　月婆心事重重，叶心柔急问发生了什么事。
　　“柔儿，龙潭已为诸多恶人盯上，日益危险，有些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了——当年，‘火云君’叶空在龙潭击败魔牛乌根，却无法将其杀死，无可奈何之下，便将其封印在地下的魔殿之中。”月婆轻声说道。
　　“云族长老们为防意外，便选了一人终身看守魔殿，称之为‘枯守’，因常年孤身一人居于魔殿，其云灵已与魔牛乌根之气相融，所用灵术近似魔物之术，世人便称为‘枯魔’。”月婆继续说道。
　　月婆望着一脸疑惑的叶心柔，叹息了一声，“当年，‘水魔女’梅月浮痴情于你的父亲叶悟，甘愿来到龙潭作了‘枯魔’，那时你父亲丧妻未久，又苦于究灵难以破境，有失叶空颜面，异常苦闷，便与梅月浮生了情……自梅月浮有了身孕，你父亲借照顾之名，时常出入魔殿，而梅月浮沉迷于即将为母的喜悦之中，并不知你父亲已将破境的期望，寄托于魔牛乌根……”
　　“什么？传闻中的事，是真的？”叶心柔皱紧眉头。
　　“最终，你父亲欺骗了梅月浮，将梅月浮女儿的血，献与了魔牛乌根，换来了‘万羽岩流暴’与‘千旋魔音爆’。”月婆忍泪，“而魔牛乌根便与梅月浮的女儿完成了‘魔约’，自那以后，那个女儿的血，便成了解除魔牛乌根封印的‘钥匙’！”
　　“梅月浮因此事，与你父亲断了情意。但，一个小女儿，不该留在魔殿……她将那个小女儿送回了叶空谷。”月婆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信！我父亲，大义凛然，绝不会与魔物……”叶心柔说到此处，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恍然大悟，她垂下头，静默不语。
　　过了会，叶心柔缓缓抬头，问道：“我父亲的死，是魔物之毒？”
　　月婆点头，“他是因离开魔殿时日过久，魔物之气断了……”
　　叶心柔眼神有些恍惚，她轻轻地说：“原来二人所生的不是传闻中的‘男儿’，是个女儿？那，那个女儿如今在叶空谷哪家人家？”
　　月婆含泪盯着叶心柔，不言不语。
　　叶心柔双眼圆睁，呆了，“你的意思，那个女儿是，我？”
　　月婆落泪。
　　叶心柔显然一时难以接受，她冲出了小院。
　　月婆忍哭。
　　不知何时，叶兆青与竹衣寒已下了楼，站在了心神不宁的叶心柔身边。
　　“那老婆子是何人？我好像从未见过。”叶兆青望向叶心柔。
　　叶心柔缓缓答道：“前些日子我想吃鱼丸，正遇着她卖，吃了一碗，十分合意，便请回来，排去后厨了。”
　　叶兆青皱起眉头，喝道：“府里怎可胡乱请人！可曾叫人查仔细了？”
　　叶心柔不耐烦地回喝道：“一位老妇人而已，哥哥倒疑神疑鬼！”
　　叶兆青与竹衣寒对视一眼，十分惊讶。
　　“发生了何事？”竹衣寒问。
　　叶心柔头也不回地跑了。
　　圣峰水灵宫里，哭号冲天。
　　众多医师围着春茹玉，春茹玉却让他们赶紧放青雁，带信去广云山求援。
　　流抟下了圣峰，路上拐去见了他父亲的故人——青圃山庄庄主濯尹。
　　濯尹告诉流抟，灵梦近些日子得了怪病，时常咳血，实力已大不如前了。
　　“昨日还是前日，舍下农人见着她带着两个护法，往南去了。”濯尹一边请流抟吃茶，一边说道。
　　流抟喜，“叔父，可知去了何处？”
　　濯尹让室内服侍的人都出去，他小声对流抟说：“听说，灵梦所中意的那个水禾，为戒鬼抓了，估摸着，是去救她了！”
　　“叔父，说的可是戒云镇？”流抟凑近了问道。
　　濯尹点头。
　　流抟不禁咧开嘴，“我还当她入了西关，如此正好！”
　　日光渐盛。
　　韩谡送韩崛下了楼，出了北市口，迎面撞见了云瑟与云择。
　　韩谡看了一眼韩崛，示意云瑟。云瑟会意，拉着欲要说话的云择，疾步而过。
　　等韩崛潜入林中，韩谡便匆忙下山，在北市口牌楼前，赶上了云瑟与云择。
　　“秋秉任亦在山上，好似还有个刃煞。我们伤了两位高士，不若联手？”云瑟对韩谡说。
　　韩谡摇摇头，“晚了，我家大主已与齐城主奔叶空谷去了。”
　　“为何？”云瑟皱眉。
　　韩谡叹息，“疾风卫情报有误，竹衣寒或是已到叶空谷了！”
　　云瑟低眉，看了云择一眼。
　　二人辞别韩谡，直奔渡口。
　　云瑟回首看了看，突然拉住云择，并对他说：“我须赶去叶空谷！云择，你速回大富镇，与他们会合后，待在客栈里，不可外出，务必等我消息行事！”
　　云择也想去。
　　云瑟不许，她又对云择说：“你回大富镇，告诉芊芊，不可急于全力医治水褚云师，让她保留些灵力，以防万一！唔，让雪凌威，看好水褚云师，我怕他感情用事。还有，水禾云师之事，速写信报与甘泉乡。”
　　云择点头应了，快步离去。
　　云瑟雇了马，催马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