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142、楚水惊魂（六）

　　大成带着悟得沿着重云河东岸策马飞奔。
　　悟得说：“小英雄，那楚水帮上下四五百人，凭你一人，必是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任他多少人，我也要救出姐姐与她！”大成咬牙。
　　近水寨里，群贼攻向大壮，大壮退到哨所门口，像在风月乡那次一样，令山贼们无法围攻大壮。
　　一阵厮杀下来，山贼们又倒了十来个人，大壮则成了个血人，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山贼的。
　　“还是去通报帮主吧！”有个独眼龙山贼喊道。
　　众山贼也有此意，便派独眼龙上龙头山去搬救兵。
　　大壮则乘机歇口气，他看到哨所木桌上有一盘猪头肉，便举着刀退入哨所，抓了一把肉塞到嘴里吃。
　　有山贼还想乘机攻击，大壮两眼一瞪便吓得那个山贼屁滚尿流地回到了人群中。
　　大壮摸着茶壶，将里面的茶水喝了干净。
　　“不若乘这时候放火烧了房子！”有个山贼喊道。
　　山贼中立刻传出反驳的言语——“放你的臭狗屁！二当家还在里面呢！何况还有那么多值钱的女儿！”
　　大壮嗝了一声，拎起两把长凳，大喝着，就冲了出来，“大爷吃饱了，喝足了，就送你们上路吧！”
　　大壮像匹脱缰野马，冲入山贼群中，两把长凳转舞，山贼们一边惊叫，一边散开。
　　“绝不可逃！逃开了，遭难的是你我的家里人！”有个年长的山贼呼喊那些逃向寨门的山贼。
　　虎口寨来的人一边躲闪大壮的攻击，一边嘲笑近水寨“全是怕死鬼”。
　　戒云镇里，近渡飞身钻入客栈的窗户，身手迅捷得像只灵猴。
　　雪拥春披着衣服，问道：“可是灵血谷？”
　　近渡点点头，“是两个云师，被那乌猿巴沃卡打退了。”
　　雪芷凌微微皱眉，“师父，会不会是广云山的人？”
　　雪拥春喝了口茶，轻轻点头，“许是梅兮春派来救那水禾的！”
　　近渡又说：“回来的路上，还见着圣峰的水族人了，就住在中市口的一家客栈里。”
　　雪芷凌望向雪拥春，说道：“那灵梦与水禾的事，灵族里传得沸沸扬扬……难道他们也是来救水禾的？”
　　雪拥春放下水杯，低眉思忖。
　　“那竹洪间此刻还在山庄里宴请宾客，有了那乌猿与刃煞，他是高枕无忧了！”近渡叹气，“就怕此番这帮人打草惊蛇了，妨碍了我们的事！”
　　“确实如此，就怕此事过后，竹洪间更加谨慎，我们倒不好动手了！”雪芷凌愁眉。
　　“事有多磨，不必过分担忧。就算要等些日子动手，也是无妨！”雪拥春看上去很平静，并无担心的神色，“时候不早了，各自回房歇息吧。”
　　北市口的街上只剩下犬吠声。
　　韩谡回到酒仙客栈，秋缇和齐允慎还在等他。
　　“可有什么消息？”秋缇问。
　　韩谡摇摇头，说天太晚了，只能等到天亮了再出去打探竹衣寒的消息了。
　　齐允慎说他们看到西边的天有些光闪，怀疑是“云闪”与“惊霞”，齐允慎便去查探，只遇到一些自称“梦族”的怪人，什么都没问到。
　　韩谡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梦族人”。秋缇也是不知。
　　俄而，秋缇让二人各自回去歇息，明早再行打探。
　　二人离开后，秋缇将竹衣寒的画像取出，平铺在桌子上，静静望着，蹙着眉头，“若是疾风卫的消息不准，你与我们擦肩而过，那可如何是好！”
　　夜色蒙蒙，枭声呜呜。
　　在通往虎口寨的小路上，木淇与木皂飞身上树，预备过夜。
　　木淇还在怪木皂与“那胖女儿”拼酒的事，木皂被说得烦了，便怪木淇讨好“那矮小子”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过了会，木淇“噗嗤”一声笑起来，木皂也哈哈大笑。
　　“从近水寨往天保山也要两天，不如不走水路，到楚水帮买两匹马，从山路去乌鸦岭？”木淇见木皂没有说话，便转头望向邻近树上的木皂，“哥哥？”
　　木皂应之以鼾声。
　　树下野犬呜咽，徘徊着。
　　木淇看着林影间的月色，突然抿嘴愁眉，“一时高兴，竟忘了问家里在何处了！”
　　在西方，距离此处百十里的一座古庙中，竹衣寒悄悄起身，骑上马走了。高燮背着身，睁着眼，没有说话。
　　再往北许多里，龙潭客栈的大门“邦邦”响，店家连忙来开门，炎傲一脸疲惫地走进客栈，“住店！给小爷准备些热水，洗洗汗水与尘土！”
　　唐远辉还没有睡，听得动静，便开门出来，走下楼来接炎傲。
　　“又换了皮囊？”唐远辉看着炎傲的眼睛。
　　炎傲手一挥，不想说话。
　　飚勒汗也出来了，“路上又遇着哪个女子了，竟花了数日？”
　　炎傲气闷，“路上没遇着意中人，倒遇着一帮恼人的家伙，耽误了行程！”
　　炎傲在伙计的带领下，走进房间，飚勒汗等人也跟了进来。
　　炎傲坐下来，喝了口水，说路上还遇到茂真了。
　　飚勒汗皱上眉头，“茂真不在岭上保护恩公，下山做什么？”
　　“说是干爹让他办什么事，时间匆忙，我也忘了问了。”炎傲脱掉外衣，用热水洗了脸，烫了脚。
　　唐远辉想了想，说道：“说不定是为‘千宫上人’的事！”
　　飚勒汗点点头，“你不提，我都忘了！”
　　“哎，辉哥，你果真是个聪明人，我竟没想到此事！”炎傲一拍脑门子。
　　“我只是记起，距他约定的时日已是近了。”唐远辉说道。
　　炎傲鼓掌笑道：“我极烬岭高手越来越多，孙公的名声越传越广，天下灵族，已尽在掌控！”
　　“若是再杀了竹衣寒，天顶神会的神公们说不定会大赏干爹，我们便能得几颗‘破境丹’，尽早破境！”炎傲一高兴，差点踩翻脚盆。
　　“你就知‘破境丹’，少听流抟等人吹嘘！灵力唯有循序渐进，方能扎实！‘破境丹’多少有些毒效！”唐远辉说道。
　　炎傲笑着摸头，“我与辉哥究灵之法不同——若修炼有条捷径，我是必然要走的！”
　　飚勒汗沉思须臾，这才说道：“流抟等人自见了‘永生公’，便觉着有了天顶神会撑腰，不服孙公——我想，此次，不若不杀竹衣寒，留着她，看看天顶神会到底在怕什么！”
　　唐远辉随即点头附和，“自竹衣真病逝，我便想过此事！广云山与刃族说到底，是我们手里为数不多的重要棋子，日后必有大用，若是有了深仇大恨，倒不利于孙公‘平天地之权’了！”
　　“什么？说好了杀竹衣寒的，听你们的意思，倒是要收竹衣寒了？”炎傲跳了起来，水洒了一地。
　　唐远辉眼神示意炎傲坐下，“你且听老飙说完！”
　　飚勒汗接着说道：“不杀竹衣寒，近期来说，确实于我们不利，但日后若能摸透天顶神会的企图，或许值得一搏！只是，赌注有些大……”
　　“岂知是大，若是惹得天顶神会的神公们不高兴，干爹也没好果子吃！”炎傲满脸不高兴。
　　唐远辉望望飚勒汗。
　　“这是我突发奇想，还未考虑周全——明日，我们再商议商议！”飚勒汗起身离去，看了唐远辉一眼。
　　到了门口，飚勒汗又折回来，对炎傲说道：“这客栈里有个蛇族，叫‘阎森’的，不知是哪座岭上的，你千万不可多话，若是漏了我们的底细，我唯你是问！”
　　“我何时多过话，管好你们自己便可！”炎傲没好气地说。
　　飚勒汗与唐远辉对笑，开门出去了。
　　“孙公虽是说过，见机行事，但也没说过不杀竹衣寒！这个老飙，真是越来越不将干爹放在眼里了！”炎傲关上门，小声嘀咕道。
　　窗外传来一丝动静，炎傲立刻扑到窗边，开了窗，探头左右看看，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嗖”地隐入林中。
　　“哪里逃！”炎傲连忙穿上鞋子，飞身跳下，追入树林里，消失不见。
　　“还跑！”近水寨地牢里，贾文抓住一个女子喝道。
　　女子的泣声充耳，头顶上的喊杀声，闷闷地传来，吴丑儿摸着头，揪着脸，睁开眼。
　　贾文逼那女子上去看看情况，那女子跪地哀求，死活不敢出去。
　　贾文看到吴丑儿醒了，便冲进来，揪住吴丑儿的头发将她拉了起来，“你个头小，你上去看！”
　　吴丑儿便被贾文拉到地牢入口，贾文用刀抵着吴丑儿，吴丑儿慢慢踩上台阶，探出头去，只看到木桌，木床，木凳，各种刀剑刑具，并没有看到人，却听到杀声哭声“铛铛”声。
　　贾文拉下吴丑儿，小心翼翼地爬上去，望了望。
　　吴丑儿悄悄撤下身子，端起地牢桌子上的酒罐，靠近贾文。
　　贾文仿佛听到了动静，猛地一回首，连忙双手一拦，酒罐“啪”地砸碎了。
　　吴丑儿不待贾文反应，飞起一脚，踢中贾文的裆部，贾文皱眉痛嚎，吴丑儿乘机回身拿了长凳，奋力举起挥下，“邦”地一声，将贾文的头砸开了，鲜血汩汩流出——贾文眼一白，歪倒在台阶上。
　　地牢里的女子们借着油灯发出的光亮，看到吴丑儿如此勇猛，高兴地流泪——随后，“女侠救命”的呼声充斥在地牢里。
　　地牢外的空地上，遍布着躺倒的山贼——伤着的，死了的都有。
　　虎口寨的援兵也已跟近水寨的“怕死鬼”一样，哆哆嗦嗦地，远远地“围”着正在歇气的大壮。
　　大壮的手在抖着，腿在抖着，嘴唇干裂，双眼充血，看样子离力竭已是不远了。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阿强骑着马，带着独眼龙等人来了。
　　阿强四处看看，“就他一人？”
　　众山贼低眉，不敢看阿强。
　　“你们这帮饭桶，竟让他一个人在此兴风作浪，果真是一群废物！”阿强跳下马，“幸好我不曾报与主家，若是真叫主家知晓了，你们的脑袋，都得搬家！”
　　山贼们苦着脸，都说不是他们不尽力，实在是大壮太猛了。
　　“废物就是借口多！”阿强冷笑，提刀快步冲向大壮。
　　大壮咬牙，抓着那只断了四条腿的长凳，迎向阿强。
　　阿强刀功确实了得——那刀光在火把的映衬下如同银蛇翻飞，让人惊惧。
　　大壮显得很是被动，只能用长凳不断招架。
　　阿强突然手一扬，飞出一把飞刀，刺在大壮的大腿上，大壮来不及拔出飞刀，阿强的刀又来了。
　　大壮怒眉吼叫，奋力挥出长凳，阿强一个滚地，躲了过去，大壮又拍下长凳，阿强迅疾地滚地而起，回身挥刀，大壮连忙丢下长凳，往后一让，或许是血泥太过湿滑，他没站稳，便倒在地上。
　　“还不快上！”阿强喝道。
　　山贼们立刻蜂拥而上，群刀闪闪，大壮艰难地爬起来，踉跄几步，又被一个尸首绊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