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115、肃风劲起（一）

　　在风岭山脉压云岭凌云宫之上，有一处“玉风崖”，每当风族有重大盛典，这里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祖活动。
　　新任风圣秋缇盛装出席，手持兰心宝剑，端坐于高位上。
　　一位族老带领众人跪拜，祈求先祖降福于秋缇。
　　金锣响动，大鼓震声，一时间百乐齐鸣，人声鼎沸。德儿从人缝里挤过来，靠近秋缇耳语几句，秋缇一脸惊色。
　　玉风崖上的盛典还在继续，众人欢笑不绝，齐享祭酒祭食。
　　疾风卫所的地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几个凶神恶煞般的疾风卫正拿着鞭子，钉棒等折磨人用的工具，围着扬凡尘与韩谡——他们被绑缚在木架上，满脸是血，口中的血沫不断滴落在地上。
　　羊古甩开挡着胸口的衣物，擦擦汗，端起木桌上的一碗酒，“咕咚咕咚”三两口喝得干净，随即大笑了一声，说道：“痛快！”
　　羊古又倒了一碗酒，来到扬凡尘与韩谡的面前，微笑着说：“二位，没想到落灵丹如此厉害吧？有了这东西，再厉害的灵士，也只是个凡人。”
　　羊古仰面将酒一饮而尽，对韩谡说：“你等这两个叛徒，竟敢乘着大主不在，想将我风岭的人带去广云山，便宜那帮低贱的云奴？呸，无耻之徒，真是辱没了自家祖宗的名声！”
　　韩谡颤抖着抬起头，说：“在你们眼里，那些女儿与孩子都，都只是可以卖钱的奴隶，你们心里哪里有风族……”
　　“他们是杂血而生的贫家人，骨子里便是奴隶！我风族正统血脉，绝不会得此云奴之病！”羊古一脸凶相，仿佛能吃人。
　　韩谡艰难地笑了笑，咳出几口血，缓慢地说：“你，真是，秋秉任的一条好狗！”
　　“哼哼，都说你智慧超群，会做人，依我看不过如此！最终，你那所谓‘智慧’，不过是让你做个死人而已……”羊古手一挥，背过身去撕桌子上的羊肉吃，几个疾风卫上前一阵鞭打。
　　扬凡尘看着韩谡奄奄一息的样子，喝道：“住手！我招……”
　　羊古没喊“停手”，没人会停手。
　　韩谡骂扬凡尘：“别怕死！死，快得很，坚持一下，便过去了……”
　　扬凡尘哭着说：“风慧公，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该将你拖下水，我……”
　　“闭嘴，休要当那软骨头！”韩谡两只眼仿佛要睁破眼睑一般。
　　羊古吃完一大块羊肉，又慢条斯理地喝了碗酒，这才转身让那几个人“停手”，韩谡已昏死过去了。
　　“说吧，那一百个孩子在哪儿？”羊古靠近扬凡尘问道。
　　“在，在广云山了……”扬凡尘奋力大笑。
　　羊古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哼哼，你等自认为有骨气，实为愚蠢而已！你等也不为我风岭思量思量，一百个孩子便是二十张乌猿皮毛！我们重回广云山，少不了这些皮毛！若是你等连这里面的道理都不懂，我风族还如何重夺广云山？”
　　扬凡尘吐出一口血，也昏了过去。
　　羊古指着这两个人，对那些疾风卫说：“你们看着，我去找我徒儿齐允慎，将他二人一家老小抓来。我偏不信，他们宁愿看着家人受尽折磨，仍想保住那些贫家孩子！哼！”
　　羊古刚要走，秋缇站在地牢外，冷冷地望着他。
　　羊古瞪了那几个地牢守卫，地牢守卫们则一脸难色，不敢言语。
　　秋缇坐上风圣宝座，高高在上，问扬凡尘：“你们为何要将族人带往广云山？”
　　扬凡尘缓缓抬起头，笑了笑，说：“秋秉任那个老狐狸没告诉你吗？”
　　“叛徒！少污蔑大主了！”羊古走上前，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打得他歪倒在地，吐出许多血水。
　　扬凡尘昂起头，说：“大主，要将那些，近两次震雷过后吐血的族人，全部卖给乌猿，去换那乌猿皮毛！尤其是，女子与孩子，说是‘可以卖个好价钱’！”
　　羊古踹了扬凡尘一脚，骂道：“胡说八道，大主是想将他们送到天极山去调养！”
　　韩谡大笑，说道：“好个‘调养’，乌猿将其他灵族人当作奴隶，当作牲口，已有数百年之久，到那里‘调养’，调出来的只有尸首！你们为了攻占广云山的私欲，做了多少恶事，你们以为，你们还可以骗谁！”
　　羊古从一个疾风卫手中夺过皮鞭，狠狠地抽打韩谡。
　　秋缇目光呆住了一下，随即喝令羊古退下，
　　羊古并不听她的，继续鞭打韩谡。
　　秋缇大怒，起身喝道：“流岚公，这里是凌云宫！不是你的流岚府！”
　　羊古这才退下，牙咬得紧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秋缇走到扬凡尘面前，说：“听上去为何像云族的‘残云病’，难道此病可以传染？为何伯父从未与我说过此事！”
　　扬凡尘泪，说：“前些日子，大主派疾风卫的人，将所有得病之人，都驱赶到老泉谷那处用来关押云族的木寨。后来，大主得知乌猿要重开‘武尊大会’，急需大量奴隶去营造场地，修建居所。大主便想将这些可怜人，全都卖给乌猿……”
　　扬凡尘越说泪水越足，那般正气凛然，完全不像平时左右逢源的他。
　　秋缇有些动容，背过身去，声调冷静地说：“暂且打入地牢，待伯父回来再议。”
　　羊古皱眉，问道：“为何？大主说了，一旦抓到此二人，必定严办！况且，那一百个贫家孩子还不曾找到，那可是二十张皮毛！”
　　秋缇回首，寒目如剑，轻轻说：“我不曾听到伯父说过此话，流岚公既是比我知道的多，那这风圣之位是不是，该让与您当上一当？否则您发号施令，倒不方便！”
　　羊古盯了秋缇一眼，躬身说了声“不敢”。
　　扬凡尘与韩谡被疾风卫卫士揪起来，刚要往殿外押。“风屠”勾哙来了，扬凡尘与韩谡都朝他吐口水，骂他“背信弃义”。勾哙怒了，刚要拳打脚踢，一看秋缇的冷眼，便没动手，转身下去了。
　　过了会，羊古走出大殿，勾哙赶忙上前，刚想说话。羊古手一挥，勾哙瞟了一眼也走出大殿的秋缇，便跟着疾风卫离开了。
　　秋缇手握兰心宝剑，站在凌云宫大殿前，像个孤家寡人，轻柔的风竟吹出她的两行热泪。
　　下了压云岭，秋缇立刻命德儿将叶兆青唤来，叶兆青见秋缇脸色不好，便问发生了何事。秋缇强颜欢笑，让叶兆青陪她饮酒。
　　叶兆青低着眉头，不敢看秋缇的眼睛，“那夜的事，是我的过错……”
　　秋缇伸手拦住叶兆青，没让他继续说下去，“皆是虚妄，过去了便过去了。”
　　叶兆青低头不语。
　　秋缇将兰心宝剑摆到叶兆青面前，“兆青，当初是我建议你献出此剑，以保叶空。如今看来，我自以为的妙计，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伯父回到风岭后，必然会迎娶柔儿了。以后，他还将勒令你为风岭，带来更多的云奴，满足他那无耻的私欲……我没想到，叶连岑死了，叶空唯一的屏障便这样，烟消云散了……咳，是我，太稚气，太糊涂！无论叶空，还是风族，在我伯父控制之下，都难以安生。我不会再为他效力了！我的父亲说得对，他为了洗刷他治下失去广云山的耻辱，‘可以做任何事，即便是，无尽的恶事’！我，会与他一刀两断，从此离开风岭，去广云山……”
　　“这，我，叶空，唉……”叶兆青皱眉，一脸绝望之情，欲说难言。
　　秋缇对叶兆青说：“你若是仍想保下叶空，为今之计，唯有弃了归心木城，举族搬出叶空谷，向太楚新帝称臣，恳求太楚新帝将一座山岭赐给叶空一族。新帝或许会念及与叶空同脉，大发仁心……”
　　叶兆青含泪点点头。
　　弦月挂枝，浓云渐起，月华一时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