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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拿到毕业证的第二天一大早,高春兰提着几套夏衣到了市里。去深圳坐火车还是坐汽车?她还是先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售票窗口排出了长长的队伍,轮到高春兰时,当天去深圳的票没有了。她犹豫着是不是要买后面几天的票,但在售票员跟后排乘客的催促下,没来得及想清楚就从售票窗口让开了。她站在旁边想了几分钟,如果今天不出发住哪里?到学校寝室跟同学们挤一挤还是可以的,但她不想这个样子踏进校园,也不想看到同学,那里的生活只会勾起她的伤心跟不舍。今天的火车票没有了,那就坐汽车去吧。
      高春兰又往汽车站赶去,汽车站有十点半的大巴车,票价一百多块钱,高春兰买完票后身上还有两百多块钱。
      十点左右,大巴车进站了。一上车,车厢里的浊气让人反胃。
      “师傅,几个小时到深圳?”
      “十多个小时吧。”
      “这窗户能开一下吗?透透气。”
      “开不了,密封的,这是空调车。”
      一点新鲜空气都进不来,这十多个小时的车程让人畏惧。
      高春兰下车买了点小吃,特意要了几个塑料袋,她怕会晕车呕吐。
      十点半车开动了,车厢里只坐了十来个人,看来还得在路上拉客。
      要拉客,那就不能走高速,大巴车颠簸在村际公路上行驶着,临近中午,车厢里只多了一个乘客。大巴车接着开到一个镇上,司机嚷嚷着叫他们下车。大家莫名其妙,经不住司机的吆喝只好下了车。
      “你们把票给我,这车不去深圳,今天客太少了。”
      高春兰疲惫的神经马上警惕起来。不去深圳,那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怎么办?
      乘客们都跟司机争议着。
      “你们在这路边等会儿,会有过路车的。你们把票给我,我把钱退给你们。”
      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又没独自出过远门,身上又没有多少钱,你会心慌的!高春兰不知怎么办才好。
      “把票给我,我把钱退给你们。”司机声音大了起来。
      “你们不给我就走了,你们拿着这票去车站找说法也麻烦。”
      同车有人把车票给了司机,司机倒也全额退还了票款。
      高春兰见其他人都退了票,她再不退,司机就要开车走了。等她把一百多块钱拿在手里,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往哪里走。车已经开出一个多小时了,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姑娘不由得有点害怕。
      她打问着同行的人怎么办,有人说到别的地方去坐车,她当然不敢跟着去。另外又有人说在路边等着吧,应该有车的。高春兰将信将疑,忐忑不安地看着同在路边等着的几个人,他们应该不是坏人吧?好在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后,真的有大巴车开过来了。高春兰再次上车后,心里的惊慌才慢慢退下去。
      这车就剩下几个空铺,车厢里不透气,乘客有的仰躺着微酣,有的嚼着槟榔打发时间。高春兰害怕自己会晕车,最好是睡一觉,睡着了就不会晕了。然而用睡觉来抵抗晕车只是个鸵鸟政策,糊弄了自己。高春兰只觉得头昏脑涨,昏昏沉沉中还得保持警惕,口袋里的钱可不能丢了,这可是她到深圳后的所有依靠!
      大巴车一路颠簸着前行,高春兰只觉得胃里翻腾起来,第一股涌到喉咙的酸水给吞咽了下去。她尽量抑制着晕车的不适,然而第一股涌上来的酸水好比是发洪水时第一个拍到岸上的浪头,只是拉开了序幕,汹涌的波涛在蓄势待发。不一会儿,再次涌上来的酸水再也控制不住了,高春兰连忙坐起来吐在了塑料袋里,车厢里随之有了股味道,旁边好几个人异样的目光纷纷扫过来。
      吐完后,感觉胃都翻空了,人又昏昏沉沉,这滋味真是难受。突然间又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们三姐弟去市里卖箩筐时坐车的感受,这勾起的回忆让人心酸难过。她拿纸巾擦了擦嘴角,侧身对着窗户。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离家乡是越来越远了。
      不知什么时候,疲倦把她带入了睡眠,醒来时窗外已经是灯火通明。
      “这里是花都,快到广州了。”车厢内有人说着。
      广州,妈妈在广州,快到广州了。高春兰擦了擦眼角,头还是晕的,胃又感觉很不舒服,这个时候想吐,但已经是干呕了,肚子里的食物早已经全吐完了。她勉强打着精神,看着灯火辉煌的窗外。
      快到广州了,妈妈在广州,她要多看这个城市几眼,说不定妈妈就在眼力所及的某盏灯火下。一时,窗外的灯光、楼宇,甚至行人、汽车都给她一种亲切感。
      大巴车一直行驶在灯火通明中,像是乡村跟城市没有了距离的间隔。这大概就是繁华的大地方吧,高春兰心里想着。
      车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广州市,当然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广州,不久之后窗外的灯火已被黑暗取代,大巴车司机嚷了起来:“深圳快到了,睡觉的不要睡得太死。”
      “师傅,到龙华吗?到龙华喊一声。”有人说着。
      接下来,每到灯火亮一点的地方就有人下车,高春兰听车厢里的人交谈着说龙华工厂多,工作好找。龙华是什么地方?她在心里纳闷着。
      问邻座的人,邻座的人跟她说龙华是深圳的一个镇。高春兰头脑里想着她是要到深圳,但是她对深圳又没有更多的了解。前面车停了好几次,下去了好几个人。现在车已经开在深圳境内,她该在哪里下车,一时捉摸不定。在哪里下车了?在哪里下车都是个未知的环境,现在要知道的是在哪个地方下车方便住宿,方便找工作。
      高春兰打问着邻座,邻座说得含糊,只是说看你找什么工作了,深圳工作机会多。至于住宿,有钱还怕没地方住吗?
      “前面就是龙华了,到龙华的准备下车。”司机喊着。
      司机喊完这句话,很多人都开始准备拿行李。自己到哪里下车?高春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只想着她是要到深圳,没料到去深圳的大巴还有这么多地方可以下车,现在有了选择反而让人心慌。
      她又问旁边的人龙华工作好不好找,得到的是比较肯定的答案。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在做着下车的准备,大概这个地方应该是中心地带,那就在这里下车吧。
      车在龙华停下来,这里比之前下的人都要多。高春兰从车上下来,明显地感到了温差。下车的人在街边聊了几句后,有人接的被人接走了,没人接的自己拦下摩托车也走了。刚下车的一行人已经散去,昏暗的路灯下只有高春兰孤零零的身影。
      完全陌生的环境,只不过跟之前想象中的深圳相比,这里的楼并不高,街道也不像想象中的宽敞光洁,整个环境倒像家乡的城市。街上灯光并不明亮,行人寥落,偶尔开过的摩托车发动机的声响在夜色中轰隆着。
      早上上车时吃了早饭,车上晕车,吃的东西都吐掉了。现在下车来,总算脱离了车厢内沉闷的环境,头脑也稍微清醒,但是一天没有吃东西,身体没有多少力量。
      昏暗中三三两两的人走过,边走边侧目看着她,高春兰心里一阵发怵,但这个时候她是不能露出半点畏怯的。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迈着脚步,身边走过去的人不时回头张望着她。
      看来这里的治安可能不大好,得赶紧找个落脚点住下来。往哪边走?街道四通八达。走哪个方向?无依无靠又无所寄托,高春兰只能往灯火明亮处走着,灯光亮的地方总能让人稍微心安。
      一路走过去,街道上的人密集起来,但是晚上住哪里?一路走过来,并没有看到住宿的地方。她身上只有两百多块钱,能住哪里?深圳的住宿是什么价格?这一切的难题向她抛来,她才刚刚上完高二,十七八岁的姑娘在夜色中独自立身在陌生的街头。
      南国的天气,节气上前一只脚已迈进了初秋,另一只脚还留在夏日中。白昼的阳光没有夏日的炙热,但靠海的地理位置,温度还滞留在夏天。街上的人单衣薄裳,对比家里的秋意来,中国真是幅员辽阔。高春兰边走边思索着去哪里过夜,陌生的街头,未曾踏过的土地,下一个路口是哪里?下一个转角是什么地方?街上交错走过的人来不及看一眼对方,都是脚步匆匆。
      高春兰惶恐中保有的那点镇定使她还没有完全慌了神。她一边留意着马路两边的店面,一边琢磨着要不要住店,身上只有这么点钱,在没找到工作以前,花一分少一分,她对深圳人生地不熟,得有钱才能有所保障。钱花出去了,要是工作没找到怎么办?她敢住店吗!
      前面一对老头老太拿着碗罐在阴暗处乞讨着,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能老有所依,看得人心里不是滋味。但她又能做什么了?她身上只有那点钱,她有资本打发人家五毛、一块吗?原来拿出五毛、一块也需要魄力!在经过老头老太的时候,她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长长的街道,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出了多远,街上的人少了,门面都开始关门,高春兰一天没有吃饭,又晕了一天的车,现在已是身心力乏,先找个地方先歇一歇吧。
      她在一个超市的台阶上坐下,一天没有吃东西,她差点都忘了上车前买了点吃的。高春兰从背包里拿出饼干刚吃了几块,角落里端着个铁罐的老太太走了过来。老太太穿着长衣长裤,衣服上沾满了厚厚污垢,面色黧黑,头发上满是草屑。
      老太太也不说话,站在她前面摇晃着手中的铁碗。高春兰来不及思考自己的行为,她把饼干放到地上,百米冲刺般地跑开了。跑开一段距离后停下脚步回头,老太太拿着饼干又坐到了角落里,难道这老太太就这样露宿街头?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只有跟天地日月、风霜雨露相伴!
      高春兰沿着街道迈着疲倦的步子,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街头安静下来了,偶尔开过的车呼啸着奔驰而过,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如果高翔在身边,两个人有个依靠,说不定在街上坐一个晚上就过去了。但她一个女生,就算有这个想法,那也鼓不起这个胆量。如果在一个熟悉的环境,她或许还敢。自己刚到深圳,什么都不知深浅,断不能贸然行事。高春兰捏着口袋里薄薄的两百多块钱,这可是她的全部依靠!
      夜不知不觉变深了,也不知走了多远,但脚下的步子愈加变得沉重。
      宾馆、酒店的霓虹灯炫目地闪烁着吸引着夜行的人。有的人睡在舒适的宾馆里失眠,而有的却找不到一张可以安睡的床。这么大的城市找不到一个栖身之所,生活啊!
      宾馆、酒店根本不敢进去打问,小旅店昏暗的招牌让人自然地想到安全问题。总不能这样一直走下去,不如找个灯光亮的地方坐着,坐一个晚上,五六个小时后也就天亮了。
      困意不跟人商量一阵阵袭来,原来还有比小时候长时间吃没放油的菜更难受的滋味。高春兰朝着灯光通亮处走去,大十字路口中央高耸的光束照向四方,好远的距离都被照得亮堂堂的。路口周围的商店关门了,但招牌里的灯管依旧亮着。高春兰在商店前的台阶坐下来,看来今晚不得不在这坐一晚上了。
      长距离的路途耗尽了体力。深夜,孤身一人坐在跟灯光相伴的街头,像是被世界遗弃了。陌生的街头总让人不安,如果这个夜晚没有把她打倒,等明天的太阳升起后她只会变得更加坚强。高春兰咬紧牙关,心中的那份警惕不敢丝毫放松,坐一会儿就好了,坐一会儿天就亮了,天亮了找到工作就能好好休息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但是睡意席卷而来,她双手箍着小腿,下巴贴在膝盖上告诫自己只是趴着绝对不能睡着,但还是睡着了。短暂的入眠后,街道上开过的汽车的声响又立马把她惊醒。她揉了揉眼睛,刚刚自己竟然睡着了!强烈的自责跟自悔涌上心头,怎么能这样大意,这样掉以轻心!千万不能睡着了!绝对不能在街头睡着!她站起来在台阶上来回走了几圈,身心疲倦,走也走不动了,她只得在台阶上又坐了下来。
      坐着容易睡着,怎么办?有了,脑子里想事就不会睡着了。
      于是,她想起了小时候的生活,想起了爸爸去世时的场景,想起了高余把他们家水泥墙破坏的情景,又想起了高量把妈妈手打断时的嚣张。这些场景之后,又想起了校园里跟同学们的朝夕相处。这会儿妈妈、姐姐、弟弟都在熟睡中吧,想到这她脸上展开了一丝笑容……
      思绪一下子活跃起来,她来深圳干吗?如果没有路口中央的灯光照出的光亮,她该怎么办?如果在深圳有什么难处,她一个人又怎么能够对付?生活把所有的重担都抛给了她,她能担当住这份责任吗?高春兰突然想起了她看过的《飘》,书里斯佳丽在面对艰难时的那段誓言一下子让她激情澎湃:“As God is my witness,as God is my witness,the Yankees aren’t going to lick me。I’m going to live through this,and when is over,I’m never going to behungry again。No,nor any of my folks。If I have to stealor kill,as God is my witness,I’m never going to be hungry again。”斯佳丽这个人物形象一下子给她精神上无穷的动力,苦难有什么可怕的,没有困难是一双勤劳的双手不能够征服的。我可以在深圳立下足来的,我一定可以给弟弟赚到学费,我一定可以让妈妈过上好日子,我们家一定会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一定会有一片广阔的天地的……高春兰心里默念这些话语,困意被这股激情驱散,全身突然充满了力量。她索性又站起来在灯光下来回踱起了步子,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突然路中间的灯熄灭了。
      周围的环境一下子黑呼呼的,是路灯坏了?好在商家店铺招牌的灯光让这黑暗还不是那么的浓重。现在几点了,怎么路灯突然不亮了?马上她看到,不单是中间的大灯灭了,整条路上的灯都灭了。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从黑暗中走过来,高春兰赶忙避到了一边,天还有多久亮?
      其实,路灯熄灭了,这正是黎明前的黑暗。高春兰在黑暗中没有站多久,不一会儿夜色渐渐开始退去,东边的天空泛出了鱼肚白,街道上慢慢开始喧扰起来,时而有晨练的人迈着矫健的步子奔跑在街道上。一个晚上就过去了,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她一个女生竟然在陌生的街头过了一个晚上。现在天亮了,这是她到深圳来的第一个白天。夜晚灯光笼罩的城市在白昼下终于清晰了。高春兰环顾四周,周围并没有之前想象的大城市的高楼跟光鲜,这就是深圳?
      她没时间考虑这么多,赶紧买上两个馒头吃了,今天她的任务是得把工作找到。
      虽然一夜未眠,但借着清早清朗的空气跟刚到深圳的兴奋劲,夜晚的倦意似乎暂时藏了起来,高春兰似乎都觉得已经恢复了体力。不过她已经在街上坐了一个晚上,今天恐怕不行了,得赶快找到工作,她不辨方向地快步走起来。
      一路上电线杆、墙上到处都贴着招聘启示,上面写的待遇也算不错,不过一个高中生,就算没有多少社会阅历,但基本的防备心还是有的。找工作,当然得去正规渠道找。
      清晨很快过去,朝霞染红了东方的云层。街上一群一群的男男女女穿着统一的服装从各个方向走到了一块,高春兰看到他们的衣服上都印着某某厂几个字,想不到一个厂就有这么多员工,在街上排出了一条长队。他们这是去哪里上班,高春兰跟着人流走着。
      本来高春兰觉得自己才十七八岁就出来找工作,刚刚又在街头过了一晚,这给她某种程度上的骄傲跟自豪——她是不怕困难的!但当她跟上前面的队伍,很多穿着统一工装的人面孔看起来比她还要稚嫩,本来应该是朝气蓬勃的年龄,但她看到的是一张张面无表情、毫无生机的脸。他们的工作到底是干什么,让他们的朝气这么早就凋零?本来是该在教室读书的年纪,现在却在工厂打工。看着他们的面孔,已被生活压得毫无热情与欢乐,高春兰心里一怵,今后她不会也是同样的神情吧?
      上班时间过后,街上又空荡起来。眼前的景象跟之前电视里看到的深圳完全不一样,这里是深圳吗?她有点怀疑。高春兰现在还没有分清楚深圳跟龙华的区别。
      龙华镇聚集了大量的工厂,这里需要大量廉价的劳动力来从事生产第一线最繁重、最单调的工作。生产线上常常是重复几个动作,整天跟机器人一般。劳动强度消磨了青春的活力,城市的繁华背后有他们多少汗水!
      高春兰刚从校园出来,对外面的世界根本不了解,深圳的工作怎么找?她一路走过去,好几次碰到有人摆着张桌子,上面写着“招聘”两个大字。她上去问有什么要求,得到的答复是什么要求也不要,填个表就有人带着过去上班,这容易得让人怀疑。她不敢冒这个险,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填个表就跟别人走,那不是有点傻。
      她一路走着,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早上那点朝气已给太阳晒蔫,昨晚上没有睡觉,现在疲倦又冒出来了,肚子也饿了,得赶紧吃点东西然后尽快把工作找到。高春兰望着街边的餐馆,餐馆是不敢进去的。现在她真后悔早上没有多买几个馒头,便宜又饱肚子,现在怎么办?身心困乏又焦虑不安,白天已经过去一半,工作还没半点眉目,得找到什么时候?前方是一片茫然,往后又没有退路,生活逼着你要勇往直前!
      天下有白享的福,天下没有白受的苦,但愿经过生活的历练,今后她会有个好的发展吧。
      白天已经过去一大半,肚子又在咕咕地叫,今天要是找不到工作住哪里?难道又在街头过一晚上?昨天晚上虽然挺了过来,但如果今天要是还在街头过一晚上,想想心都慌了,她怕了!她再也没有精力跟魄力在街头坐一个晚上。怎么办?身上就这点钱,这点钱保有的希望让人不敢轻易花出去。
      太阳高照,南国的晌午闷热难耐,高春兰已疲惫不堪,先得买点吃的,吃什么好?她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放在台阶上的饼干,当时要是自己拿着,现在吃几块饼干也好,怎么会一时心软?路边快餐店的油烟呛得人直打喷嚏,能不能去快餐店打几小时工然后管餐饭?马上,她又为自己这个想法笑了。吃了这顿饭接下来怎么办?晚上住哪里?住宿、吃饭,这两个对别人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对她是天大的问题。
      口袋里的钱不敢花出去,肚子又饿,没有力气怎么去找工作?高春兰摸着口袋里的钱鼓起勇气进了快餐店。
      菜单扫下来,价格都不中她的意,但都已经坐下来了,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出去。高春兰扫视了菜单点了个最便宜的素菜。快餐店就菜算钱,饭随便吃,虽然这钱花得不情愿,但估计晚饭可以省下来了。
      吃过饭出来,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前路茫茫,再这样走下去得走到什么时候,时间逼迫着她!
      “小姑娘!”前面一个中年妇女捂着肚子喊着走了过来,高春兰惊得退了几步。
      “小姑娘,别怕,我是好人。”中年妇女捂着肚子,话说得有气无力。这副可怜相高春兰不好意思不理她。
      “小姑娘,我的钱包被人扒了,你在外面要当心啊,扒手多。”
      中年妇女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个黑呼呼的东西,说道:“小姑娘,我钱包被扒了,两天没吃饭,这是我儿子给我的BP机,没买多久的。”
      手中的东西跟张敬勤的BP机样子看起来差不多,张敬勤那个好几百块钱了。
      “小姑娘,我这BP机差不多是新的,八十块钱给你,我两天没吃饭了,实在没有办法!”
      高春兰刚刚还尝着饥饿的滋味,现在这个人的神情让她有点同情。
      “你要没吃饭,我给你两块钱,你去买几个馒头吃吧。这BP机我买不起,我没有那么多钱。”
      中年妇女闪过一丝失望的表情。
      “我的钱还要帮我过几天。”高春兰边说边掏出两块钱,她自己吃餐饭刚刚也只花了四块钱。
      “小姑娘,我不要你的钱,你这么好心,我碰上好人了,七十块钱给你,你去当铺当了起码值一百多块钱,现在我也找不到当铺。”中年妇女边说边把手中的BP机伸过来给高春兰看。
      张敬勤说他那个BP机好几百块钱买的,现在这个才七十块钱,当然不贵。而且这个人看来真是饿得走途无路,将心要把BP机卖了,自己接下手来,找当铺当了不就可以了?这个生意看起来可以做。
      “你刚说八十块钱那就八十块钱吧,不能亏了你,这机子是好的吗?”
      中年妇女指给高春兰看,时间、日期,外壳背后还有厂家的标签,看起来跟张敬勤的一模一样。
      高春兰掏出八十块钱,BP机就进了她的口袋。
      中年妇女说几句客气话就转身走了,高春兰只是觉得她的脚步比之前快了很多。
      高春兰揣着BP机,虽然少了八十块钱,但BP机值好几百,找个当铺当掉,总能当一两百块钱,想不到有这种好事找上门来。
      她还没走开几步,先前那个中年妇女又走了回来,难道她反悔了?
      中年妇女走到她身边说道:“小姑娘,那BP机有点旧,我也用了一段时间了,不能拿你这么多钱,退给你二十。”边说边把钱递了过来。
      高春兰接着钱还没反应过来,中年妇女又接着说道:“小姑娘,第一次出门吧,外面骗子多,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凡事都要有提防心。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没钱了,不然也不会走这一步。”说完快步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高春兰拿着钱愣了愣,不知道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太阳已经没有晌午的热度,工作还没有半点眉目,不由得让人心急火燎。
      拐过一个街角,前方拥挤着人群。正门口边上竖着一个牌子:某某职业介绍所。高春兰走到前头,前头三个人摆着三张桌子。排队的人填张信息表,然后交钱给那三个人,那三个人开个票据后拿到票据的人站到了一边。
      职业介绍所,看来是介绍工作的。高春兰问着旁边的人,得到肯定的答案走了过去。
      “交了介绍费就送我们进厂是吧?”旁边有人问着。
      “当然,交了介绍费,给你开个收据,等下巴士来了凭收据上车,巴士会把你们送到厂里。”
      问话者带着不安的神情交了钱,拿到收据站一边等车去了。
      这里站了这么多人,这总不可能是骗子吧?但是这个介绍费要五十块钱,太贵了!先自己找一找,如果天黑前没有找到再来这里。
      高春兰穿过惶惶无助的人群,这些人都像是惊弓之鸟,有人靠近他们会立马警惕起来,也许他们也是刚来深圳,原本的纯真跟热情在这陌生的城市都得武装起来。
      走出去好远,尽管招工的小广告不少,但总是不能让人放心。高春兰折转身往职业介绍所走,但再次走到职业介绍所时天快黑了,职业介绍所已经关了门,先前拥挤的场地一片空旷。
      怎么办?夜幕又要降临了!高春兰看着穿梭而过的行人,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地,自己去哪里?明明置身闹市,她却无所依靠,该怎么办?往哪边走?
      黑夜马上就要降临,难道真的又要露宿街头?这种滋味她怕了!
      她在一栋高楼的台阶上坐下,目光无助,累得只想睡觉。她一边告诫着自己不能睡着,但是身心疲乏,很快睡着了。
      城市的灯光亮起,各色的霓虹灯耀眼的光芒装饰着这个城市。马路上车流穿梭不停,街道上的小摊小贩出摊占据了街道。
      一阵风吹来,高春兰惊醒了。怎么又睡着了!睡了多久?现在是在哪里?高春兰惊得出了身冷汗,直到看到职业介绍所那几个字她才安心下来。
      今天太累了,再也撑不下去了!不管了,今天一定得找个地方好好睡一晚。
      酒店、宾馆是不敢去的,她明白自己身上有多少钱,只能去那种能还价的小旅馆。白天还没有在意,现在晚上的灯光亮起,小旅馆的招牌在夜色中也算显眼。
      高春兰走进一家旅店,里面灯光昏暗,给人不安全的感觉。但是老板娘已经出来招呼她了,而她也没有更多力气再找来找去。
      “住店吗?要单人间还是多人间?”
      “单间。”
      “单间三十。”
      “招牌上不是写着有十块、五块的床位吗?”
      “那是多人间。”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老板娘领着高春兰到多人间,多人间里面的灯光晦暗,靠墙壁两边摆着四个三层铺,中间的空地摆满了行李袋,看来这里住的都是些没有着落的人。
      “就这样的,五块钱一个床铺。”
      高春兰随老板退了出来。
      “老板,里面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姑娘,你放心,我都有她们的身份证,没问题,打算住吗?”
      见高春兰犹豫又说道:“要住就早点定下来,再晚点估计就没床铺了。”
      高春兰犹豫着说道:“那先住一晚上吧。”
      交过钱后,高春兰进到宿舍,她爬到了三层铺的最上铺,上铺总应该安全一点。昏暗的灯光下思绪活跃,但最后疲惫战胜了心中的忐忑,她睡着了。
      醒来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往下面一看,昨天晚上房里的行李袋一个也不见了。她拿出昨天得来的BP机,已是上午十一点。怎么会睡到这个时候!
      高春兰匆忙起了床,洗漱好后赶紧往职业介绍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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