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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   趁天还没亮,席云亭顺着来时的路飞奔回府。由于京都禁止御剑,席云亭就老老实实地用双腿跑路,但跑了没多久,他嫌太慢,于是干脆施展飞檐走壁大法,在白墙上借力一蹬,蹿上屋脊,不出半点声响,神不知鬼不觉,接着轻而易举地掠到前方屋宇的屋顶,行如惊鸿,快如疾风,轻松自如,转眼间又“临幸”了另一处,已经把街边错落的房屋当成跳着玩的木桩。

      等席云亭跳完房子,回到清平府时,天际已经现出了一线鱼肚白,四面八方也传来了阵阵鸟鸣清响。
      席云亭取下腰间的酒坛,伴着鸟雀的脆响,小饮了一口,而后轻手轻脚地遛进了院子,平生无故有了做贼的感觉。
      他回来前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瞬移回床上,此时此刻,席云亭立在房前,却不着急入内,而是摩挲着紧闭的房门,发了会儿呆。

      谢了君一向起得早,这个时候可能已经醒过来了。要是发现席云亭不在府中,不知去向,以他的作风,倒不会暴跳如雷,但八成是等着席云亭回来,然后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一顿。
      席云亭不怕谢了君的数落,就怕他担忧,于是开始后悔没有提前留下字条,心疼得紧。

      他轻轻一推,正要踏入时,就听到了一阵浑厚的破风声。席云亭长眉轻挑,探出头来,望向天幕。
      天色是藏青的,那团光束在天上万分显眼,拖出的长尾久久不散,像是把整个天空分割成了两半。
      声势浩大,能有这样架势的,全京城也就只有一个人。

      一只手伸了过来,娴熟地盖住席云亭的手背,正大光明地揩油。
      席云亭别过头,说:“云列涯回来了。”

      谢了君玩着大师兄的手,表情平静无澜,毫无波折地“嗯”了一声。
      “今天的日子比较重要,花繁境大开,众多才子齐聚,云列涯必不会缺席。”席云亭回捏小师弟作乱的手,微微露出一笑,“再过几日就是仙朝大比了,师弟做好准备了吗?”

      谢了君抬起明亮的眸子,又扯起僵硬的笑容,看着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他问:“大师兄起得真早,是去哪儿冒险了?”

      “夕香楼,有人挑事。”
      席云亭反手关上房门,笑着揽上谢了君的腰,“回内间聊,顺便和你说说阿怜的事情。”

      到了卯时,阿怜耷拉着脑袋,从自己的窝里走了出来。
      她一身劲装,腰间出人意料地佩了把真剑,就是看上去不太飒爽,表情一反常态的宁静,流露出一抹心如死灰的麻木之意。

      “好生加油。”陆之瑶拍了拍阿怜瘦弱的肩头,心生感慨,眼睛雾蒙蒙的,又湿又酸。
      陆之瑶觉得,养了那么多年的师妹总算长大了。他以为阿怜会二话不说地选择逃避,待在房里蒙头睡大觉,没想到竟是愿意挑战。
      他反反复复想了良久,继续拍肩,只是太开心了,手下没个轻重,阿怜脚一软,差点被掌门师兄拍倒。

      关山月看不下去,把阿怜拉至身边,觑着她的表情,小声说:“放心,还有我呢。”
      阿怜嘴巴微张,随后开口说:“我不是怕危险,我就是……”
      她停顿少许,艰难地说完:“单纯不太喜欢试炼。”

      阿怜说得委婉了,其实不止不太喜欢,她是非常讨厌甚至惧怕“试炼”。但她又说不出原因,只是骨子里就有这种恐惧。
      她又说:“我大概不会有什么出息了,得过且过吧,但是我又不想拒绝,也就随便混……要是被淘汰了,那也没办法。”

      关山月听出了话中的失落,但她不善言辞,只能一板一眼地陈述事实:“花繁境的试炼没有淘汰一说,你愿意参加,大家都很高兴……尽力而为吧。”
      阿怜胡乱点了点头,压根没听进多少,自顾自地发愁。

      .

      经过一番谈话后,谢了君心中的火气已经散了个一干二净,他“不计前嫌”地把下巴搁在席云亭的肩膀,决心一靠泯“恩仇”,之后透过窗门,看向院内的阿怜,喃喃道:“看不出来啊,这小姑娘‘深藏不露’……”
      听见小师弟发话,席云亭立即说:“若不是看了她的剑招,我也想不到。”

      谢了君顿感好奇,问道:“你想教她?”
      “等阿怜出来再说吧。”席云亭说,“阿怜的性子特殊,又不喜修炼,我看她是不可能再练的。”

      “说不准,毕竟可能和失去的记忆有关。”谢了君歪头,用脸颊贴着,明目张胆地嗅着师兄颈间清香,心满意足,用懒洋洋的口气继续说,“我就不信阿怜对失忆的事没半点想法。”
      席云亭先是无言,待不见阿怜和关山月的身影后,他才缓慢地说:“或许真没想法。”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执着于前尘往事,阿怜秉性奇特,整日没心没肺的,估计那年醒来就已不在乎了。

      “阿怜的事暂且放在一边。”谢了君慢声慢气地说,“顾冰霜是怎么一回事?”
      “此人有城府,心思难猜,我看不透他,不过……”席云亭身子靠后,闲适地贴着谢了君的前胸,云淡风轻地说,“他好像怀疑我们包藏祸心。”
      “祸心?”谢了君趁机搂住,低低笑着,“太冤了,我们可没有这种天赋。”

      “秦万利死在附近的民区里,尸体不见踪影,十有八/九是被毁了。”席云亭合上眼,漫不经意地问,“师弟,你还记得小街市里的黑脸大汉吗?”
      谢了君猛然领悟:“是秦万利扮的?”
      “我猜的。”席云亭说,“气质不对,行为举止也不对,看我的眼神更不对。”

      谢了君声音压得很低,像耳边的轻语:“秦万利是天机内部的一方首领,他的死很有可能涉及权力之争。”
      “这就不晓得了。”席云亭眼睫轻颤,就是不肯睁眼,须臾后,他不慌不忙地抬起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发亮的木牌,“徐行之给的牌子亮了。”

      席云亭手一松,小木牌失了依靠,顺势滑落,掉在了桌面上。
      不出片刻,这块平平无奇的小木牌传出了沈无事断断续续又不失欠揍意味的声音:“哟,两个……都在……呢?”

      谢了君被杂音刺了耳朵,不苟言笑地嫌弃道:“沈院长,你这木牌的质量好像不太行。”
      “是吗?我……感觉……还不错。”沈无事顿了半天,再开口时声音彻底变了调,像难听又沙哑的公鸭嗓,“那就……废话不多说吧……四天后,大比预赛开,你们几个,准备好。云列涯……他回来了,席云亭你自己注意。完毕。”

      席云亭想插上几句话,但是他还没说出口,小木牌的光就先灭了。

      谢了君一直紧搂着师兄,这会儿“忙里偷闲”地腾出一只手,将小木牌拿起,有些不解:“急急忙忙的,不像是沈院长的风格,难不成是出大事了?”
      席云亭没接话,但心里已经生出了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就在这个时候,叩门声突兀地响起,在房内回荡着,异常的响亮。
      “大师伯?”门外头是柳一绪的声音。

      谢了君下意识地松手,将席云亭放开,却没舍得离远。
      席云亭拉回心神,反手轻扣谢了君的手,问:“何事?”

      柳一绪嘴巴张合数次,最后言简意深地说:“……皇宫来人了。”
      席云亭一怔,很快就听懂了柳一绪的意思。

      皇宫的人上门拜访,意味着什么?
      云列涯是想见他了。

      皇宫处在京都的中心,巍峨庞大,气势恢宏,雕梁画栋不计其数,琼楼玉宇比比皆是,亭台高阁错落有致,席云亭身处其中,莫名感到压抑,胸口堵着一口气,像是被这人间的浮华表象彻底压制住了。

      领路的人是秉笔太监李公公,生得慈眉善目,总是摆着笑脸,一看就是个圆滑的人。他执着一柄拂尘,踩着不大出挑的小碎步,穿过九曲十八弯的游廊,将席云亭带到一处殿宇前。
      殿门朱红,雕有栩栩如生的蟠龙,镂刻的门楣上悬着巨大的匾额。
      “云中殿……”席云亭望着牌匾,轻声地说。

      李公公对殿门口的值守小太监附耳几句,催他入内,然后笑眯眯地朝席云亭说:“陛下就在殿中,席公子进去吧。”
      席云亭颔首,一言不发地踏入殿中。

      大殿广阔,内中垂纱轻罗微荡,麝香缠绕不散,席云亭走至深处,终是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故人。

      夕阳落山,余晖已尽。
      北城门外一片萧索。

      轮班值守的卫兵大多打着瞌睡,剩下的人闲着无聊,干脆聚在一起玩闹。
      其中一名卫兵憋不住尿意,跟同伴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跑到了草丛里。

      他一边低着头解开裤带,一边愁苦地叹道:“这无聊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水声哗啦啦的,混入了一阵微妙的低吟。
      守兵僵住,呆愣愣地抬起头。

      那是一群冒着黑烟的黑影,齐齐蹲在石头上,眼瞳深红,直勾勾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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