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有感情》潇洒鱼

32、第三十二章

　　席云亭一行人择了几匹灵马，从富饶镇出发，入中夏大洲，穿过泉州、丁城，到达了繁华的金宁城。

　　入城已是戌时，城内华灯初上，长街热闹非凡，街旁商铺林立，各色小摊错落街市，来往人群熙攘，挤作一股不息的洪流，在大街上慢吞吞地涌动，鼎沸的喧闹声飘入漫天的夜色中。
　　金宁河贯彻全城，在星幕下犹如一条遗落凡间的银河，河上几艘画舫点缀，灯火通明，笙箫不止。

　　谢了君挑了家临河的客栈，在那里整顿歇脚。
　　客栈名为多来，但客人却不多，太虚门和紫云宗的人就占了大半。
　　一行人商量了会儿，决定两人住一间，谢了君以辈分为理由，继续和师兄同寝，从掌柜那边要来一袋瓜子，美滋滋地推门而入。

　　席云亭临靠窗口，目光投向下方的街道，沉静而祥和，像云天上的神祇，俯瞰着熙熙攘攘的众生。
　　谢了君欣赏了一番他的背影，然后轻轻关上房门，悄无声息地走到外间的桌椅旁，挑了个长相不错的木椅，慢悠悠地坐下，手中盛满瓜子的纸袋落在桌上，传出细微的轻响。
　　席云亭闻声而动，在谢了君的对面坐下。

　　谢了君打开纸袋，说道：“金宁城离京都不远，我们先在城里留一个晚上，明早再动身出发。”
　　“金宁城不平静。”席云亭不客气地抓了一撮瓜子，缓缓道：“若运气不好，估摸晚上会出事。”
　　谢了君道：“金宁城表面繁荣安定，内中派系争斗激烈，几大势力争得死去活来，我们一来，定会被盯上。”

　　启程之前，酒仙曾向他们透露过金宁城的情况以及秘事。

　　金宁城位置重要，东接京都，西临泉州和丁城，是太虚山和京都之间的必经之路，它占地颇广，繁荣昌盛，且钟灵毓秀，为大衍仙朝的第二大城池。
　　十大仙家中有七家是扎根在金宁城中，他们对外和和气气，称兄道弟，实则暗地里打得不可开交，然而斗法多年，硬是没斗出个结果。

　　半年前，天机十二部掠影部的首领梅若香移居金宁，将掠影部的大本营设在了城中的暗香坊。
　　面对从天而降的梅若香，七位家主嗅到了一丝危机，难得达成共识，想要齐心协力地拌倒梅若香。

　　然而梅若香不是省油的灯，她心思狡诈，惯会玩弄人心，在七位家主之间煽风点火，寻事离间。
　　家主们本来就恩怨难消弭，再加上受到有心人的挑拨，很快重新掐了起来，掐得火热十足，就差头破血流。
　　梅若香抽身在旁，隔岸观火，好不乐乎。

　　谢了君将目光落在席云亭手中的瓜子上，说道：“梅若香先前跟着红莲浴火在太虚山附近逗留过，这段时间可能尾随在后，金宁城算是她的地盘，她很可能会现身相见。”
　　席云亭听说过这号人物，但知道的不多，他问道：“你对她有多少了解？”
　　谢了君道：“梅若香和红莲浴火有些相似，她出身不详，同样在大衍仙朝初期崭露头角，只是不像红莲浴火那般高调。她统领掠影部多年，自创掠影剑法，修为金丹后期，不是好惹的人物。”

　　席云亭忽然从桌上移来一个雪白的圆碟，将抓有瓜子的手放在上面，接下来，一颗颗饱满的肉粒从瓜皮里脱出来，雪花似的落在碟上。
　　他嘴角微扬，轻松地说道：“早晚都会来的。”

　　街上人烟渐稀，远方画舫暗了两三艘。
　　直至更深夜重，一名女子翻跃上了客栈屋顶。
　　女子身着单薄白纱罗裙，在浓重夜色里像诡谲的女鬼，她眉目秾丽，含着动人心魄的妩媚妖娆，玉手十指涂着红艳的蔻丹，月白为底的绣花鞋轻飘飘地踩在瓦片上，没发出任何声响。
　　她停留在屋瓦上，目光投向客栈中的小院。

　　院子萧条荒凉，只有枯树三棵，席云亭站在其中一棵枯树下，仰望着瓦片上的梅若香，笑道：“梅首领，久仰了。”
　　“哎呀，看来席公子早知道我要来，所以就在院中等着？”梅若香笑道：“真是难得啊。”
　　席云亭笑容不变道：“梅首领天人之姿，掌控一方，能让梅首领亲自前来，我们不胜荣幸。”

　　梅若香打量着他，片刻后又挂上妩媚的笑意，说道：“天人之姿我不敢当，倒是不及席道友。无涯剑法举世无双，现如今在这个世上只有席道友修得此剑法，我很想讨教讨教，只是陛下重视贵派，怕我们十二部怠慢，遂对动武之事严格禁止，就算贵派先动手，我们也得避退三尺。”
　　席云亭摆出一副着实恭敬的模样，说道：“十二部威名远扬，我仰慕多日，怎会动手？而且人在外头，当是和和气气，此去京都，还望多加指教。”

　　梅若香低声道：“红莲浴火资质卓绝，是我朝难得的天之骄子，他之于仙朝如同席公子之于太虚门，席公子不好奇吗？”
　　她一说完，又笑了起来，盛满笑意的媚眼中似载着千言万语。

　　席云亭心知她的用意，嘴上诚挚地说道：“红莲道友风骨不凡，年纪轻轻便已至元婴，我钦慕不已，不敢自比，亦不敢献丑。”
　　梅若香道：“席公子怎会是献丑？前些天我还听说你越境大败血火魔重千山呢。”

　　席云亭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运气好，又有师门相助，不然早已成了重千山的手下枯骨。”
　　席云亭想了一下，觉得事实的确如此。若是自己孤军奋战，结果怕是死得不能再死。

　　梅若香全程没挪开目光，然而她看来看去，硬是看不出深浅，当下有了计较，嘴上惋惜道：“原来如此。”
　　她这回抬眸看了眼天色，柔声道：“时辰不早了，席公子明早应该还要赶路吧，那小女子就不叨扰了。”

　　梅若香娇柔地笑了几声，她脚尖轻点，犹如九天仙娥，轻飘飘地飞入夜空，清脆的声音凝成一线，远远传入他的耳中。
　　“京都见。”

　　席云亭见她隐入黑夜，身子松懈下来，懒散自在地背靠枯树。
　　谢了君打开窗户，托起下巴，评价道：“还真是别有用心啊。”

　　席云亭冲他一笑，说道：“她希望我和红莲浴火打上一场。”
　　谢了君回忆起方才听到的对话，又想起红莲浴火和梅若香的为人作风，说道：“红莲浴火高傲又嚣张，想找人对战，不会托其他人试探。我敢肯定，梅若香寻你谈话不会是红莲浴火授意的，这人心思深沉，恐怕另有图谋，想搅浑水。”
　　席云亭道：“大衍仙朝人才济济，繁盛强大，然而朝中各方势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单看梅若香，便可见一斑。云列涯态度不明，然而他就算想大刀阔斧地治理一番，怕也是有心无力。”
　　他想了想，嘴里挤出四个字：“大厦易倾。”

　　第二天清晨，席云亭尚在睡眠中，朦朦胧胧间感受到一股滚烫的气息。
　　席云亭本能地睁开眼，刚好对上谢了君放大的脸。

　　席云亭还未脱离朦胧睡意，他眨了眨眼，直接说道：“早。”
　　谢了君心痒难耐，干脆不忍，在对方头上轻揉了几下，说道：“现在是辰时，该起床了。”
　　他看着席云亭的呆样，改口道：“晚点启程也没事，你接着睡。”

　　“不用。”席云亭支起身子，坐在床上，头脑清醒了不少，问道：“一绪他们呢？”
　　“他们老早就起了，现在都在大堂内吃早饭。”谢了君看清席云亭脸上的困意，忽然觉得不对劲，放心不下地将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皱眉道：“我看你状态不大对头，是哪里出问题了？”

　　席云亭轻巧地抽回手，解释道：“上次留下的副作用还没完全消退，最近几天可能会时不时冒出来。”
　　谢了君心里重重地咯噔了一下，他脑海里浮现出席云亭重伤倒地的画面，沉声问道：“你以前这样……多吗？”

　　席云亭习惯性地想安慰他，话还没从嘴里溜出来，就见谢了君猛然站了起来。
　　谢了君俯身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说过，无数次。”
　　席云亭：“……”
　　算了。

　　大堂内，席云亭端起一碗热粥，粗鲁地灌入口中。一旁的李舒云瞄了眼谢了君的脸色，朝席云亭小声说道：“大师伯，小师叔怎么了？我看他脸色不对啊。”
　　席云亭用余光瞥了谢了君一眼，无视了他脸上的阴云，说道：“还行吧，可能是你看错了。”

　　李舒云“哦”了一声，决定相信大师伯的话，继续埋头啃包子。
　　陆之瑶没注意到谢了君的神色，蓦地开口询问：“谢长老，师叔有跟你说过接应之人的来头吗？”
　　谢了君面色稍霁，说道：“不曾，但他跟我提到过风尘林。”

　　金宁城东门外是轻尘山，轻尘山另一边是风尘林，穿过风尘林，就能到达京都城门。

　　柳一绪听了，不由问道：“风尘林不小，能找得到人吗？”
　　席云亭说道：“到了那边，或许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