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若星辰》花榭羽

15、第十四章

　　晚上回了绝尘阁，大家一起吃饭时还在打赌谁跟谁碰上，要打多少回合，戈星泽这边倒是忐忑的很，灵云宗强者不少，第一轮人数多，与他们碰到的几率就比较小，越往后那可真的是神仙打架了，往年前三十绝尘阁弟子都能稳进，希望自己不拖后腿才好。

　　第二天一切照旧，上午抽到了公良睿，戈星泽才见识到十年来灵云宗弟子修为排行第一的，基本是实力仅次于各位仙师的他的真面目，不，准确来说他根本没用实力才对。

　　公良睿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左手持剑右手背在身后，似乎完全没打算出剑，他的对手是元仙的首徒，看起来三十多一些，戈星泽在收徒典上见到过他跟在元仙身后，这可是第一轮目前唯一的一场强强对决了。既然是元仙的弟子，自然上来就是法术招呼，一团火焰从他掌心飞出，火团越来越大直至形成一条火龙，直冲公良睿面门。公良睿面不改色原地起跳躲开，那火立刻转头追向空中。

　　完，空中无法控制身体！戈星泽狠狠为公良睿捏一把汗。

　　然而公良睿右手成诀捏了道结界，置于脚下成了落脚点，自己踩着结界跳开的同时还挡下了一波攻击。

　　“还能这么用啊。。。”戈星泽满脸的崇拜样子，像极了台下激动鼓掌的女弟子们。

　　对手并没有放弃，再次凝聚火龙，直接喷火开烧，公良睿站在半空中结界上，施法从后面的瀑布里凝聚起一道水流直扑那火龙，水火相抵爆出大量蒸汽，迅速笼罩住整个比试台，完全看不见两个人的身影，只能看到周围偶尔冒出的火光。渐渐地，里面传来“噼啪”的声音，从外面来看好像是闪电之类的，似乎打得火热。

　　正当大家都在垫着脚探着头努力尝试看到里面的情况的时候，台上的元仙站起来，右手一翻凭空化出一把折扇，打开对着比试台轻轻一扇，一股大风瞬间席卷而来，卷走了所有的雾气，露出两人。而此时一把剑鞘架在元仙弟子的脖子上，剑尚未出鞘，公良睿一脸温柔的笑容握着剑站在他身后。

　　“看来胜负已分了。”元仙倒是大气的很，手中的扇子放在胸前扇了扇，“辰仙的首徒在法术方面更加精进了。”

　　羿辰微微挑了下眉，对元仙的话表示赞同。

　　“绝尘阁胜！”主持的老者愣了愣才开口。

　　公良睿收手，两人互相一拜，公良睿下台之前抽了下一个人的名单交给老者，顺便扫了一眼，然后走回队伍中，意味深长地拍拍戈星泽的肩。
　　“加油。”

　　“啊？”戈星泽正惑，老者洪亮的声音响起。

　　“绝尘阁，戈星泽！”

　　戈星泽感叹公良睿的手，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公良睿抽的是下一轮的人而不是他的对手。。。

　　戈星泽上台，抽了一位剑心阁的弟子，运气可以说是非常好了，是一位去年跟他们一起拜入门下的一个十九岁的弟子，是昨天喊戈星羽去吃饭的人之一。

　　“这。。。”戈星羽在台下有些纠结，这还真不好给谁加油，“都。。。都加油！”

　　戈星泽瞟了一眼羿辰，后者在台上淡定喝茶，看到他的目光也对上去，左手食指点了点一边的茶壶。

　　茶凉了，快打完来换茶。

　　戈星泽没忍住“噗”地一声就笑出来，真是不知道该说羿辰什么好，徒弟这儿可是正要打架呢，这是自己亲师尊此时应该表达的东西吗。

　　回头向对手礼貌一拜，左手拇指扶了扶手中鲜红的长剑，脸上还是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光看外表的话真是完全没有进攻性。

　　剑心阁弟子也不客气直接拔剑冲上来，戈星泽握住剑柄，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该听到剑刃相撞的清脆声音时，却只听到剑刃撞在什么钝器上的闷沉声，再看原来是戈星泽的剑根本没出鞘，却也是握着剑柄迎了上去。

　　这是什么操作？没见过人使带着剑鞘的剑的。。。台下众弟子们议论纷纷，戈星泽自然也是听到了，但还是继续这么跟对方交手。

　　这情况倒也是在戈星泽预料之中，真不是他不想拔剑，他拔了，没拔出来。。。

　　‘无月’的脾气实在是倔，总喜欢去挑战强者，加之这一年来它的对手基本都是羿辰，现下完全看不起对面灵力微弱的剑心阁新弟子，提不起劲头，直接拒绝出鞘。这情况之前在下山除魔途中出现过两次，戈星泽才发现‘无月’这坏脾气，因此之前也是想到了现在的这种情况，能怎么办，总不能让自己去空手接白刃，不出鞘好歹也是把剑，戈星泽咬咬牙破罐子破摔也就这么用。

　　戈星泽一边跳开后退，一边瞥向台上的羿辰，羿辰手撑着下巴，头歪着，嘴角上扬，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脸上的嘲笑可以说是非常明显。

　　戈星泽无奈，深深叹口气，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亲徒弟，打架呢剑都拔不出来，师尊不担心一下也就算了还在一边幸灾乐祸？？

　　羿辰倒是实打实地从没担心过戈星泽，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个天赋极高的徒弟的能力，毕竟真的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就算把他缴械了对付面前的人也是绰绰有余，但是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是很想笑，丝毫没有想过丢人这件事。

　　戈星泽右手切左手拿剑，一个后翻与对手拉开一些距离，他现在心情不好，所以不想跟他公平竞争了。冲着对面一个甜甜的微笑，其他人看着差点以为他要投降了，戈星羽却打了个冷颤，自己弟弟每次这么笑的时候，一定没好事。

　　“师兄，小心喽。”戈星泽笑着抬起右手。

　　剑心阁弟子却不以为然，连剑都没有出鞘能有什么威胁力，抬剑准备继续进攻。

　　戈星泽转手向着后面的瀑布一个虚抓，逐渐凝出一个一人多高的水球，这是刚刚公良睿给他的灵感，控制着直往剑心阁弟子飞去，后者机敏躲开，提剑直冲戈星泽，他很清楚必须解决施术者，不然被消耗待毙的只能是自己。但戈星泽也不动，就这么站在原地好像在等着他，继续操控着自己的水球追着他。

　　剑心阁弟子移动速度极快，眼看还有几步就冲到戈星泽面前，身后的水球也还来不及追上自己，剑横起完全准备进攻。

　　“咚！”一个闷声响彻整个比试台，全场都安静了，剑心阁弟子在离戈星泽仅有三步的地方猛然仰面向后栽去倒在地上，好像脸撞上了一面墙，瞬间鼻血横流。

　　是戈星泽设的结界。戈星羽在台下吃痛般扭曲着脸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仿佛感同身受。

　　水球已经追上来，在仰面躺在地上的剑心阁弟子上空停下，戈星泽左手一挥，解开自己面前的结界，走过去看看对手的情况。

　　“这。。。撞的好像太猛了。。。”

　　戈星泽发现人已经直接晕了过去，鼻血糊了一脸，这是目前比试以来唯一见了血的一局。他原计划结界只是绊一下他的行动，毕竟剑心阁弟子习剑身法是基础，一定不会弱，但确实没想到他这一冲速度如此快力道如此猛，直接给自己撞晕过去了。

　　主持老者灵健地跳上台，探了探剑心阁弟子的鼻息。

　　“失去战斗能力，绝尘阁胜！”

　　“梵药阁弟子，救人。”医仙在台上轻轻开口，下面三四个着紫衣的弟子直接跳上台，把戈星泽挤到一边，七手八脚就开始先止血。

　　戈星泽非常之尴尬，把水球慢慢放回瀑布，又赶忙凑过来看情况，别撞坏人才好。。。

　　所幸很快，那弟子就醒了，鼻血也止住了，只是看起来还稍微有些懵，梵药阁的人说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戈星泽才安心，戈星羽他们上来把人扶下去，顺便悄悄向戈星泽竖了个拇指，戈星泽装作没看见，他是真没想伤人。。。

　　比试继续，戈星泽回到队伍中，满脸歉意，公良睿拍拍他。

　　“比试中难免会伤到人，这第一轮很多人打的都有所保留，往后这情况还会发生很多的，别在意，况且医仙还在旁边呢。”

　　戈星泽点点头，停下胡思乱想，才想起羿辰的茶，又走上高台去。

　　戈星泽把剑侧放在桌边，跪坐在羿辰对面，收起凉茶准备提去倒掉，羿辰看看他。
　　“打的很好。”

　　戈星泽闻言眼睛都亮了亮，正打算开口，旁边的剑仙目光落在戈星泽一旁的剑。

　　“辰仙怕是又下剑冢了吧。”剑仙开口，戈星泽听不出语气中的情绪。

　　话一出，其他三位仙师手里的动作都停了，目光全部投过来，云仙脸上的笑都收了起来，医仙则直接站起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直接掰过羿辰的右手，搭上手腕。

　　戈星泽被吓了一跳，羿辰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你这。。。”云仙眉头皱了皱，脸上的凝重是戈星泽没有见过的。

　　“建议掌门师兄在门规中加上‘禁止二次进入剑冢’这一条。”剑仙这次语气中的怒气戈星泽听出来了，“免得辰仙仗着自己修为深厚把剑冢当什么风景胜地隔三差五去逛逛。”

　　戈星泽越听越不明白了，原本是以为其他四位仙师也知道叶澈的事，不想让羿辰去，但这听起来感觉还要严重很多。看向羿辰，羿辰并不打算说什么，右手被医仙死死按住，只好用空余的左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戈星泽知道从羿辰嘴里得到原因的几率几乎为零，只好转身问其他仙师。

　　“星泽不太明白。。。”

　　剑仙看了他一眼，“你的剑虽封了灵气，却是出自剑冢的灵剑对吧。”

　　这语气是肯定句，但戈星泽还是点点头。
　　“是，是约八个月前师尊带我去剑冢择到的。”

　　“哼。”剑仙不屑的一瞥羿辰，“他进去了吗？”

　　“自然。。。”戈星泽还是没明白。

　　“剑冢原是修仙之人只能择一次剑的地方，也就是说一生只能进去一次。”还是云仙开口，“重复进入会引起剑冢中灵剑的排斥，对灵魂造成巨大损伤，这种伤害会随着进入的次数翻倍增加。”

　　这下轮到戈星泽傻了，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然也只有辰仙这种九天玄仙的强者，能强行压下灵创几进几出剑冢。”剑仙拍了一下桌子，力道非常大，戈星泽都想去看看那桌子是不是要散架了。台下的弟子们都听到了，纷纷抬头看向这边的情况。

　　医仙收手起身，戈星泽心急如焚。
　　“医仙！我师尊他。。。”

　　“所幸修为高深灵力纯厚，时间也过去久了，没什么大碍。”医仙边说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辰仙，我希望不会再有下次。”云仙的语气非常坚定。

　　羿辰终是转头看看四位仙师，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允下来，剑仙才收起目光看向比试台，发现大家连台上比试的都停下了，都在看这边。剑仙下巴一抬，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每个人都清楚的听到。

　　“继续。”

　　剑仙开口，大家也都纷纷继续专心该比试比试，该看比试看比试。

　　戈星泽还维持着跪坐的姿势在羿辰对面，一动不动，目光定格在一旁的‘无月’身上。戈星泽突然觉得他那一句话，一把剑，惹了多少麻烦，自己规整着都有点麻烦，瞬间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开口说那一句话，愣着愣着又想给自己一耳光，他甚至都没有发觉这次身体居然真的照做了。等他回过神来，羿辰正抬左手伸到自己右脸边，挡住了自己的右手，戈星泽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戈星泽抬眼对上羿辰泛着棕色的眼眸，戈星泽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羿辰，他向来连自家亲戚的人情都不愿意欠，自己更是从没有这么对不起过谁，包括他的父母，但现在这种感觉让戈星泽觉得自己甚至没有脸面待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就不应该在一年前出现在他面前，倔强地说出一句‘我想拜辰仙为师’，如若不然，或许他只是下山帮羿雪找到那蝎子，悠悠小憩一上午，然后独自回到绝尘阁，继续过着他悠哉不能的日子，少了无数麻烦。

　　“你叫我什么。”羿辰开口，拉回戈星泽的思绪。

　　“师尊！”戈星泽听到问题几乎是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

　　羿辰收回挡着戈星泽的手。
　　“那就理所应当。”

　　你既唤我一声师尊，那么我为你做的一切都不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感谢，这是理所应当。

　　戈星泽盯着羿辰的眸子，大脑已经没有再思考。‘理所应当’，四个大字充斥着戈星泽全部的思绪。

　　羿辰看着这小孩儿还在发呆，伸手再次敲一敲桌上的茶壶。
　　“快要成冰茶了。”

　　“啊？”戈星泽回神还没反应过来。

　　“中午想吃桂花糖藕。”羿辰望望天，好像天上有桂花飘过，“下午想吃桂花糯米枣。”

　　“。。。”

　　戈星泽无奈，下一秒却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发自内心。

　　“是，反正星泽第一轮胜了，这就回阁里给师尊做。”

　　戈星泽先提着茶壶去倒掉，左手握了握‘无月’，下台阶的时候回头看了看羿辰的背影，心里下了决定。

　　我不想走，不想离开羿辰，不想离开绝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