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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八章 ...


  •   李寻素敛袖驻足,目色割过夜雪,“你应该知道他们联手也赢不了陛下。陛下从未打算立什么人为太子,陛下从不借他人之手稳固自己的江山。陛下的江山本就是陛下步步为营而来,陛下比任何都明了如何稳固江山。”

      林雾别闻声阖目间,入眸的漫天明星化作混浊血红。密如砂粉的雪屑缀满肩头乌发,似飘零溪上的梨花白。

      以邃阁入体,传承汉露是整个汉露宗的枷锁,自他默然离开那绵延如波起浪涌的雪山时,汉露就不是他的枷锁。

      身置神都的日日夜夜,林雾别短暂的想起过汉露宗,想起邃阁入体之后神志不清的兄长,想起恐惧邃阁入体的次兄,想起自己修习邃阁时的惊恐……他活在过去的记忆,直至神都这一场风波里见到那激流一般的人。

      时至今日,他也有了自己的桎梏。邃阁做不了他的枷锁,有人却能将他桎梏于神都。

      李寻素再次伸出援助之手,林雾别没有推拒,却也没有借着对方的力起身,撑膝而立,夜幕也似陡然为人撕裂。

      林雾别说:“我要见武止水和李演。”

      李寻素拧眉不解,“那你会碰上他们。”

      林雾别却不以为然,“他们,不是去救武止水和李演的。”

      风雪夜,染血的身影没入浓黑。

      -

      遥望内城,墙垛间浮出的身影正是白退之。白栖池登城墙,立在白退之面前,两张脸冷然相顾。

      白退之一个莫名意味的音节自鼻腔发出,林雾别竟然愿意放他出来。

      白栖池无暇与他多耗时费力,直接问:“你知道邃阁是怎么回事。”

      他这语气乍然听来像是在问白退之,细细品后,竟是断定白退之知晓,公然来质问一般。

      白退之此刻才有些惘然,竟摸不透这个胞弟前来的意图,究竟是敌是友?目的,又是什么?

      “你不用担忧我会坏你好事,”白栖池似是读透对方心思,点明要害地说:“我今来之,不是为你要做的事。”

      白退之不喜为人窥破心绪,立时问话:“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白栖池知他心中多疑,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追到此地也问不出他想知道的,那他搅在这汹涌暗池间又有何意义?他凛然开口,“你要做什么,我并不想过问,我只想知道你对邃阁一事知晓多少。”

      神都凸起的高墙起风,雪微初歇。白退之不知面皮的牵动是因冷风割过所致,还是胞弟一言所致。

      他扯动唇角,“若说我忍至今时,是为一举功成摆脱父亲钳制,你入绣衣直指又是为什么呢?”兀然抿唇,却又似耐不住性子地狂笑,“白潏啊白潏,你和果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我竟未想到你是为了什么才入局,竟疏忽至今时。”

      笑声空朗发脆,好似有冰碎。

      白栖池眉目不动,颊似苍白玉珏,凉风拂过更显冷绝。他缓缓出声,“我原以为十二殿会知晓此事,可十二殿的人竟没几个是对内朝了若指掌之人,被人牵着鼻子走都察觉不出。今时想来,那些江湖人聚于府中,恐是你,告诉他们明日他们也能是十二殿之主,金玉朝堂,功成名遂,封妻荫子,显祖荣宗,名标青史。”

      白退之不可置否,阔袖荡开冷气,他看着白栖池,说:“绣衣袍,位人臣,从龙功,万户侯。这不是你们绣衣直指所信奉的?若非你从江湖走这一遭,此事也未能如此顺从其美。”

      隐隐见白栖池肃眉,白退之倒是更加肆口而言:“这可不是谁能百计千谋而成的。无论是梅花内卫、王府王傅,还是绣衣直指、十二殿,你等便是一入江湖便以为如鱼得水可肆意行事,殊不知江湖与庙堂皆是龙潭虎穴,你们是什么人,他们难道一点也不清楚吗。”

      白栖池抿唇不语,他们在江湖翻涌,却不见江湖人置身风波。虽说几场腥风血雨,可今细细思之,未尝不能说是江湖门派山宗在借他们之手重整江湖势力。

      不是未尝,是确凿。今观他们这些内卫,死的死,散的散,被算计的算计,当真是贻笑大方!

      也不知归沅湘、楚极妍、绿鬓……这些人泉下有知,作何感想?自诩大周搅动风云、惊泣天地的内卫,却被人谋算至此,至死如不知春秋的蟪蛄。

      思通关键,白栖池并无太多触动,他只是问:“我只想知道邃阁。”

      这一番风中去雪中来,内卫也好,江湖也好,对邃阁知之者甚少,到如今少到只有林雾别。

      他心知,林雾别处是打探不出什么。

      白退之在等他这句话,“当然知晓,只是,你得帮我一个忙。易轻尘手中有批死忠之士,必然会借东宫殿下之名起事,你要解决他们。”

      “那父亲呢?”白栖池以为白退之会要他与父亲对垒。

      白退之目光微浮,“那是我的事。”他与父亲之间注定要对峙。

      -

      幽深若渊堑,浓稠的夜永驻不去的牢笼,烛火焰心缈弱。

      灯火碎成齑粉撒一地凄冷,人影轻易地遮挡灯火挥洒之路径。

      武止水和李演对于来人,颇感惊诧。武止水立时道:“殿下,你又赌输了,来的不是他。”

      李演不可置否,白栖池未至,右藏署的右藏令却至此间,这可不妙。

      两个阶下囚,一个通缉犯,这局面当真是不妙。

      不过,林雾别显然未有二人不妙的忧思,他直视李演:“殿下要反吗?”

      李演一怔,竟有人问他反与不反?他淡声:“我被推送进东宫,便不是我了,一行一举都得为别人衡量。先兄不愿衡量,便就羽化登仙了。”

      武止水难得不出言,并深感李演所言极是。想他至今时,便是因为女帝猜疑又苦无证据,与其与女帝继续拉锯待日后寻到合适由头发作,倒不如予女帝口实,也免使再多愁苦。

      为臣者,不仅是尽忠,更要识君心。

      “殿下若是不欲反,就离开宫城。”林雾别道。

      李演与武止水呼吸顿窒,停息声可闻。不禁得觉得林雾别在打趣,只憾他们今时听不得玩笑话,也笑不出口。

      林雾别不顾他们隐在黯淡光辉里的神情,“若是易轻尘愿意相助呢?”

      武止水闻声出言:“他为什么会帮忙?他只怕至今还觉得是李演害了他的主子。”

      “为什么不能?”林雾别难得定睛看武止水,“他不想再见一个东宫殿下死,只一个东宫殿下的名头就足以令他反水。”

      “……”武止水顿默,却对上他的视线,“我不打算走,也走不了。”

      他跟长年权势架空的李演不同,他若反出狱中,莫说神都周遭常驻军,便是镇守宫城的护卫都有不少人会一呼百应,届时——他可真就是造反,落得死无全尸。

      武止水比任何人都明了,他这一生,只能生于神都囚牢,若么死于神都之外。

      突入袭来的寂哑,因武止水而来,也由武止水破去。武止水懒散地一句:“但,我可以送我们的殿下一场。”

      李演不语,似是不屑自牢狱之中萌生难兄难弟之谊。

      林雾别轻轻扇动睫翼,未置一词。

      立于丈高城墙的将领等来军报,来人大抹额头汗渍,“囚于宗正寺的静德王与太子殿下逃狱了!”

      “什么?!”将领一怔,未能反应及时,“你说什么?!”

      “静德王与太子殿下逃狱了,二人纠集易轻尘与十二殿的内卫反出宫城了!”

      “不是攻向内城?!”

      “将军?!”

      望着将士茫然错愕的神情,将军悻然回神,端正颜色,“还不立即追拿犯人!”

      所有人都等这一场谋反,却不想,谋反不是为王城天宫内的龙椅,为的是叛出神都。

      更料想不到,临门一脚之时,镇守这门的是白栖池。

      这场厮杀,似乎只是手下人的兵戈交击。隔着人群遥遥相望,时有血色溅开红幕,使得视线浑浊模糊。彼岸的人影也由此常常断成几片,若非熟稔,于兵荒马乱之中只恐不能识得对方。

      白栖池足前一滩血河,“你要走了是吗?”

      林雾别颔首,剑尖滴血。

      白栖池静默,俄而问:“方便告诉我你要去何处吗?”

      林雾别摇首,不欲多言。

      白栖池听不到他一句话,分明不日前还能听他多言几句,只是一场争锋,便能疏远至此吗?可他也没有立于锋端之上,他也没有赢。

      明知不是赘言闲聊的时刻,白栖池还是不甘心一问:“能跟我说句话吗?”

      林雾别应声抬起睫翼,却没有抬眸,眼睑缀着的睫翼也成了目障。他不看白栖池,白栖池看不到他眼眸。

      少年学剑术,今不剑指名都妖女,却拦出京洛的少年。

      白栖池拔剑,一丝银光自锋刃烧开,不知是剑鸣还是他心哀呼。

      林雾别终于抬眸,对上的却是厉光毕现的剑尖。落魄江湖,争锋魏阙,他两桩沧桑尽让白栖池阅尽。

      唯有那一桩汉露心事,他不知。

      这山月,他邀请不了白栖池,也不能让白栖池知。

  • 作者有话要说:  看《漫长的告别》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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