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颗糖》海豨

61、第六十一章

　　平阳县属于本草国边缘的县城，平日里来往的客商多是买卖药草，到这回远没到收药的季节，故而县城十分冷清。

　　林燊左拐右拐穿过了好几条小巷，终于停在一家宅子前，他上前敲了敲门，门打了开来，一个老翁见是他，赶紧迎了他进屋，林燊熟门熟路地走到二进的一间屋子里，老翁端了一个茶壶进来，将茶具放在桌上，就出了屋子，不一会儿，有个客商装扮的男人敲了敲门，随后开门进了屋。

　　“公子”那名客商站在桌前拱手道。

　　林燊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尾巴都扫干净了？麟游那些人又做了什么吗？云都可有什么消息？”

　　“麟游的人在红枫镇找了几天就回去了，云都王城对奏折没有任何回音，所以在云都的麟游人也已回了麟游。陆大人已告老回了云都，不过麟游的现任的知县大人不是卢大人，而是云都派去的一位齐大人，听闻这位齐大人出生世家，麟游的四大家族都在试探他，他们倒是顾不上我们了。”

　　林燊抬了抬眉毛，没想到钟潜倒懂得打蛇打七寸。

　　“只不过，”那商人皱了下眉头，“我们发现了一些云都来的人，他们乔装打扮，正跟着公子和莲儿姑娘，但他们看起来似乎没有恶意，每回我们派人阻止了他们，他们还是会派人悄悄跟上，甚至扮成商贩对着莲儿姑娘问东问西，但不像是要伤害莲儿姑娘的样子，只是防不胜防。”

　　“云都？暗卫？”林燊嘴里把这两个词重复了一遍。

　　“是，公子您看要怎么处理？是否全部。”商人把手放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杀。

　　林燊没有马上开口，只是又重复了遍，“云都。暗卫。”抬头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回头看了眼客商，再次开口道：“天冬他们到哪了？”

　　“天冬等人正往这边来，今晚大约就能到达平阳县城。”客商答道。

　　林燊点点头，“知道了，他们到了，让他们私下来找我，没其他事，你先下去吧。”说完，又盯着窗外深思起来。

　　客商虽然一头雾水，但也不敢多问，只是拱拱手，说了个“是”，转身出了屋子。

　　林燊就这样一个人枯坐在客房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一人一壶茶地慢饮，也不知在思考出什么，等到了夕阳的余晖照进客房，他才惊觉时间过得这样快，想了想，让老翁叫了个小厮来，让他带口信去一合巷的纪家，说他今晚有事就住在外面，明日去寻季柔她们。

　　季柔接到林燊让人送来的口信，倒是不当一回事，她跟了林燊这么久，多多少少知道些他的本事，完全不担心他会出事，再说，他若是会出事，怕自己也是无能为力，说句实话，她能过得这般安乐，也多亏了他的。

　　陈氏却有些担忧，直皱眉头，问道：“真不用去看看吗？他一个人在平阳县，又是人生地不熟的。”

　　虎头坐在圆桌旁啃着个果子，大大咧咧道：“娘，你就爱多想，姐都说了没事，人家是大人物，自然是应酬多，哪里能处处带着姑娘，您真是。”说完，还嘿嘿一笑。

　　陈氏和季柔一听，对看了一眼，各自拿了最近的筷子和书本，对着虎头就是一顿敲。

　　虎头“哎呦，哎呦”地叫着东躲西躲，也不生气。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惹得在堂屋的纪家人纷纷望向门口，走了出来。

　　敲门的人许是个急性子，还不等屋里的人开口，她就喊道：“纪家嫂子，在家吗？”

　　陈氏一听，就回了句：“在呢，在呢。”说完，回头对着季柔说道：“是隔壁的连家婶子，她也是咱们碧柳村的，八成是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瞧瞧的。”

　　陈氏说完，就径直走到门口，向内拉开了门，就见连婶子带着个年轻的姑娘站在门口。

　　“你啊，你，大侄女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若不是我听说你给贵女叫了一桌品香楼的菜，到现在还不知情呢。”连婶是个大嗓门的中年妇人，微胖，看着就像庄稼地里出来的人。

　　陈氏边把她们迎进来，边说道：“她也才刚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和街坊邻居说呢，这是？”陈氏看着跟着她身后脸生的年轻姑娘道。

　　连婶一拍脑门，道：“看我这记性，这是我娘家嫂子的侄女，来县城里玩几天，听说你家有个去本草国学医的姑娘回来了，也想来看看，这个孩子啊聪明，也想去永南县试试，学学医术，所以我就带她过来看看。”说完，拉着年轻姑娘过来，“巧秀，叫人。”

　　那个叫巧秀的姑娘福了福，乖巧地叫了声“纪婶。”

　　陈氏见这个巧秀长得白白净净的，不似乡下丫头那般粗黑，眼神圆溜溜的，看着就很精神，心里倒是有些喜欢，就道：“真是个好姑娘，快进来，快进来。”

　　季柔和虎头站在堂屋的石阶下，看着走进来的人，赶忙叫人：“连婶好。”

　　连婶抬头看到站在石阶边上的季柔，眼睛一亮，只觉得这个姑娘就跟画上的人似的，说不出的好看，“我的个老天爷，这是仙女下了凡尘啊，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快认不出莲儿了。”

　　季柔到不知道从前莲儿是不是见过连婶，只好腼腆地笑了笑，以作回应。

　　陈氏听人夸奖女儿自然也是高兴的很，嘴里却道：“不过是长开了些，还不就是乡下丫头，你们进来坐吧。”说着，就拉着连婶进屋。

　　两家长辈拉着屋里的姑娘说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们，让她们去外面走走，自己两个人在屋里说些家长里短。

　　“莲儿姐，你是怎么考上的永南的学堂的啊？”巧秀站在季柔边上，看着她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季柔自然是从刚才连婶的话里，知道巧秀想去学医，到也热心肠地回答：“我正好买了一株野生的何首乌送给医学堂，贺堂主见我对药草还算熟悉，就将我收入门下了。”

　　巧秀顿时星星眼，问道：“何首乌？那应该很贵把？可惜我没有那么多钱。”说完，遗憾地低下了头。

　　季柔看她像被霜打了一样，赶紧开口道：“我是凑巧在斗草节庆典上猜中的，不过那个时候何首乌稀有，现在未必可行，你可以在年初的时候，去参加医学堂的考试，通过了就可以去那里上学的。”说完，又把之前知道的医学堂入学内容都细细地和巧秀说了。

　　巧秀认真地听完，又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猜中的何首乌啊？何首乌种在土里可不好认呢。”

　　“我就是。”季柔顿了一下，想起林燊的话来，才又开口：“就是运气好罢了。”

　　巧秀眼睛转了转，又问了好些其他问题。

　　季柔把知道的一一回答了，到后面，她就感觉巧秀似乎对她特别感兴趣，总是问她名贵药草的种法和这两年她周游列国的事情，开始季柔还耐着性子给她讲，以为她就是小姑娘的好奇，越到后面越觉得，她的记性特别好，还会把她故意答错的地方重新问一遍，导致季柔干脆回答不知道或者时间太久不记得了来敷衍。

　　等到晚饭时间，连婶要带巧秀回去，她才松了口气，这个巧秀实在有些难缠。

　　“娘，这个巧秀，你以前见过吗？连婶以前有提起她吗？”等连婶她们走了，季柔就扶着陈氏往里走，边走边问道。

　　陈氏想了想，道：“倒是没有，也真巧，你刚回来，人家正好也在，就上门问学医的事情。”说完，拍了拍季柔的手，转身去了厨房。

　　“真是太巧了点。”季柔小声道，不过她回头一想，自己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可图的，就把这些思绪都抛到脑后。

　　一合巷的纪家宅子里，三人还在庆贺团聚，那头的客栈里，林燊等来了风尘仆仆的天冬等人。

　　林燊坐在圆桌旁，对着天冬和胡任已等人说道：“你们辛苦了，一路上还安全吧？”

　　下首的众人抱拳，“多谢公子关心，我等无事。”

　　林燊摆摆手，“你们下去修整去吧，天冬和胡任已留下。”

　　众人齐声说了个“是”，纷纷出了门，最后出去的天兰特地把门关了上。

　　林燊坐在不动，也不开口，眼里神色莫名，就这样看着天冬和胡任已。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天冬和胡任已，被主子这么盯着看，心里顿时有些七上八下，又不敢开口，只是低着头，回想麟游发生的事情的得失。

　　窗外忽然传来的打更声，打破了屋里的宁静，林燊像是从思绪中挣脱出来，闭了闭眼，开口道：“麟游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吧。”

　　天冬见公子和胡任已都看着自己，只好开口道：“麟游的四大家因为安置我的事情吵闹不休，因为天晚，最后我就被安排去了秦家，和他们那个所谓的圣女住在一起，还让那个蛇婆看着我，天兰乘机取得蛇婆信任，帮着蛇婆看管我，等到暗影一道，我们乘着夜色溜了出来，只是还没出麟游，就被人发现了，好在胡护卫等人赶到，抵挡了一阵了，当时我们就担心麟游的人去红枫镇的方向搜，就改道去云都。到了云都没多久，麟游的人也来了，好在我们之前也算熟悉云都，就都藏起来了，他们找了许久没找到，没几天，陆大人辞官回云都，云都派了新的知县过去，麟游的人就都撤走了，我们就按公子的意思，往平阳县城来了。”

　　林燊听完点点头，并未对麟游的事情再说些什么，只是看了看天冬，突然冒了句，“天冬，你能模仿好纪莲的举止吗？”

　　天冬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点头，道：“莲儿姑娘向来喜静，模仿倒也容易的。”

　　林燊听她这么一说，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纪莲几乎都在自己身边，确实很好糊弄过去，就对天冬道：“你下去休息吧。”

　　等天冬走了以后，林燊就把胡任已叫到跟前，和他说了许久的话，等到深夜，他的屋子才熄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