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颗糖》海豨

60、第六十章

　　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往本草国驶去，这辆车每到一个城镇必然停下修整，一看就是游历之人。

　　坐在马车上的季柔倒是悠闲自在，虽然少了人伺候，但是到底也不用顾忌别人装什么淑女了，唯一烦恼的是，她突然发现公子的小毛病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的小毛病纷纷冒出来了，有时候她都觉得他有强迫症。

　　比如，他早起要喝杯盐水，他用的帕子不能有花纹，吃的饭菜不能过分咸辣，不吃小摊来的食物啦等等。

　　这些看起来的琐事，季柔试过少做或者不做，林燊嘴上倒是不说，就是皱着眉头看人，看得季柔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赶紧把该注意的地方都做到位，才唤回林燊的好心情，才能保证当天他说的话会多上几句。

　　好在，马车走了几个月后，终于到了碧柳村。

　　季柔做了好几回心里建设，想象了好多种她们见面的情形，兴冲冲地往渝柳峰山下赶，结果那座她曾经做过的房子，早已被别人住了进去。

　　“你找纪家人啊？她们一家搬到平阳县城里拉，就住在南大街一合巷里，你若是想找找她们，可是去那里看看。”住在里面的郑家夫人笑呵呵地解释道。

　　林燊赶紧道谢，拉着愣住的季柔坐回马车，让车夫赶马车去平阳县城。

　　季柔心里盘算了一下，她走了也有五六年了，虎头按理还在读书，陈氏哪来的钱住到县城里呢，之前也没听魏管事提起。

　　等季柔回神过来，他们就到了平阳县一合巷，林燊在路口打听了一下，就和季柔站在了一个普通的宅院门前。

　　季柔也不知在想什么，站着一动不动，林燊看了她许久，见她一动不动，看着木门发呆，只好上前敲了敲门。

　　许久，里面传来了一声“谁啊？”随后，是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门向里打开了来，陈氏穿着一身紫色绸布衣裳，带着一只银钗，上下打量着敲门的林燊，见他穿着华贵、器宇不凡，有些疑惑地问道：“公子，您找谁？”

　　林燊未开口，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季柔。

　　陈氏顺着林燊的眼神，也看到了季柔，她愣了有几秒，才有些颤抖的开口：“莲儿？”说完，眼里好似有泪光划过。

　　“娘”季柔看着不曾改变面貌的陈氏，心生感慨地喊了句。

　　陈氏跨过门栏，几步走到季柔面前，双手抓住她的两臂，左摇摇右晃晃，见季柔穿着得体，看着康健，才开口道：“你这死妮子，去了这么多年，还知道回来啊？学医不成就算了，非得留在永南县给人家种药，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

　　季柔一听这话，心里没由来的松了口气，这才是她熟悉的陈氏风范，“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了吗？”她见陈氏瞪圆了眼，又要开口，赶紧又开口道：“娘，这是永南县的季公子，就是我在永南的东家，进屋再说，进屋再说。”

　　陈氏一听敲门的公子居然是自家姑娘的东家，赶忙换了脸色，笑呵呵地对着林燊道：“您看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东家来了也不知道，公子里面请，里面请。”说完，走到林燊面前，迎了他进门，看也不看季柔一眼。

　　林燊见季柔一脸无奈，笑着说了声：“不敢当。”就跟着陈氏进了屋子。

　　季柔见没人理自己，嘟囔了几遍：“她真是一点也没变。”说完，就跨过门栏，进了屋子。

　　季柔刚要赶上他们，就见陈氏回头，瞪了她一眼，朝着木门努了努嘴，她明白陈氏的意思是让她去关门。

　　这边的陈氏已经回头，引着林燊进了屋，脸色挂着谄媚的笑，嘴里还一个劲夸奖林燊，年轻有为、处变不惊之类的，林燊笑得一脸谦虚，嘴里说道：“哪里，哪里。”，他进门前还回头给了季柔一个得意的眼神，抬脚就进了屋。

　　季柔对着两人的背影，撇了撇嘴，回身把门关上，才慢吞吞地往屋里走。

　　陈氏和林燊好似很投缘，两人恭维来恭维去，季柔则百无聊赖地满屋子瞧。

　　他们进的是个堂屋，正面居然挂着孔子像，简单的桌子、椅柜，但比碧柳村的屋子好上太多，至少这家具看着都是完好的，那供桌上还镂空雕刻着些图案，且陈氏起身从左侧的屋里端着茶水进来，这套茶具是成套的，杯子也是新的。

　　陈氏难道发现了什么贵重的药材，一下发了财啦，她刚才进门前特意看了看院子，院子的三侧都有屋子，虽是一进的院子，但看着也不算小，季柔心里暗忖，伸出脑袋四处张望。

　　陈氏原见了自家闺女长开了，又穿金戴银的，看着也像是个大家姑娘的样子，结果现在看她东瞧瞧西看看，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嘴角顿时有些抽搐，余光瞟见这东家，不甚在意，一脸和煦，顿时松了口气，她刚才就注意到自家闺女这东家，不是凡人，虽然他们俩没带下人，可看这公子的气度和仪态，这能是普通的商贾人家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家闺女知不知道。

　　“你们一路也辛苦了吧，还没吃午饭吧，公子要是不嫌弃，我让人准备下饭菜，您将就在这用膳吧。”陈氏提议道。

　　林燊倒是没有犹豫，直接答道：“那就叨唠了。”

　　陈氏嘴里说了句：“您稍坐会儿。”说完，直接出了堂屋。

　　季柔有些奇怪地看着陈氏出了堂屋，一会儿听到门开的声音，难道她还得临时去买菜不成？她心里嘀咕道。

　　林燊虽然在别人家，倒是很自在，望着屋里一片窗明几净，道：“你娘挺厉害的，一人拉扯你们大，这个屋子虽小，倒是收拾得不错。”

　　季柔见林燊的杯子空了，很自然地拿起茶壶，给他又蓄了些茶水，道：“她自然是厉害的，只是现在变得更厉害一点了。”看陈氏说话的架势，完全不似山村妇人了，看着就像见过世面的妇人。

　　林燊拿给杯子，喝了口茶，听季柔嘟囔的话，眼里满是笑意，这茶虽然不如名茶醇厚，但也胜在清新，他一连喝了两口。

　　没过一会儿，陈氏就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伙计，她张罗着将饭菜放到桌上，对着林燊开口道：“也不知公子喜欢些什么，这些菜是平阳县最大的酒楼品香楼的招牌菜，您尝尝是否合您胃口？”

　　“您费心了，我到没有什么忌口，也不挑剔吃食的。”林燊望着满桌的菜肴，一副很满意，都听陈氏的表情。

　　季柔则是一脸震惊，望着笑脸盈盈的陈氏，脱口而出，“居然点了品香楼的菜？你不怕虎头没钱读书啊？”

　　陈氏听了她的话，嘴角抽动了一下，伸出手拍了拍季柔的肩膀，咬牙切齿道：“季公子第一次来，自然是要盛情款待的，不过是品香楼的饭菜罢了。”说完，拿手拧了一下季柔的胳膊。

　　季柔吃痛地躲了一下，看着死命瞪着她，一副要把她吞掉的陈氏，立刻就怂了，拿左手揉揉胳膊，敢怒不敢言。

　　“看我尽说话了，咱们开始吃吧，季公子，您多吃点。”陈氏瞪完季柔，换了张脸孔，热情地招呼林燊来。

　　林燊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肉，尝了一下，才开口道：“不愧是平阳县的名菜，早听闻这道八宝鸭，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陈氏听了，顿时笑呵呵道：“多吃点，多吃点。”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除了季柔外，她这一顿饭饱受陈氏的白眼。

　　午饭后，林燊提出想去平阳县城里转转买些草药，让季柔在家和陈氏叙叙旧，他晚些时候再回来。

　　陈氏自然对他体贴的安排，自然是心存感激，况且她也有很多话问自家闺女，直言：“公子一人出门可行？是否要我找人带您前往？”

　　林燊谢绝了陈氏的好意，让季柔好好陪陈氏说说话，就独自一个人出了门。

　　陈氏一脸感激地把林燊送出门，回头见自家姑娘满脸疑问，也不理她，直接走到堂屋去。

　　季柔见陈氏不理自己，走到堂屋去，只好跟了上去，问道：“娘，你和虎头什么时候住到平阳县城的？我去了趟碧柳村才知道你们搬走的。”

　　陈氏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回答季柔的问题，反而问她道：“我记得魏管事说，你是在给素经过的永亲王做事，怎么又多了个东家？那位季公子是永亲王家的管事吗？”

　　季柔就知道陈氏眼尖的很，径直坐到她边上，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季白就是永亲王啊，你还没说，你们怎么住到这来了呢？”

　　陈氏一听，差点吐了茶水，好不容易咽下去，只咳嗽。

　　季柔没想到陈氏反应这么大，赶紧起身，拍了拍陈氏的后背，知道陈氏不再咳了，才坐回位置。

　　陈氏又拿手拧了季柔的胳膊，“你这死丫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说？”

　　季柔没想到陈氏又拧她，疼得龇牙咧嘴的，“我倒是有时间说，再说，季公子特意交代在外只能喊他公子啊。”

　　没想到，陈氏理解地点点头，“季公子想得倒是周全，也确实该如此。”

　　季柔瞬间翻了个白眼，自家公子的本事很是了得，对待别人很有一套，总是让人觉得有理有据，能骗不少人。

　　陈氏瞟了眼季柔，见她一脸不屑，顿时怒道：“看你这表情，跟公子好好学学，从前小还能说是懵懂无知，现在就只剩蠢了。”

　　季柔刚要开口反驳，见陈氏一脸我是为你好的神情，只好小声嘀咕：“他就会装样子。”

　　陈氏有些恨铁不成钢，拉了拉她身上的衣裳，“至少人家装的像，你看看，你这身绫罗绸缎还不是他给的，他还特意带你回来家里，看着就是诚心实意的，对了，你怎么会带他来这里？”

　　“他自然也是好心的。”季柔自然是能感受到她家公子对她的特殊，“这回是出门游历找些药草，回永南的途中，顺便过来看看你们，你还没说，你和虎头怎么住到这拉？”她觉得她也快学会公子的绝活儿，说起谎来，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陈氏又到了杯茶，“你刚走的几年，我一个人在碧柳村也采不到什么贵重的药草，不过是糊口，虎头总是担心我一个人在村里住，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伙上门骚扰，所以我干脆将你当初的那块玉佩卖了，在这县城里买了房子，虎头读了几年书也没读出个名堂来，好在也算识字算数，现在在一家铺子里跟着掌柜学做买卖，也能赚上些钱，我也就不用再出门帮工，现在不过是帮着收点药草，晒好，转卖给药铺。”

　　“玉佩？什么玉佩？”季柔瞪大了眼睛，她从来不知道纪莲有玉佩这一说。

　　陈氏看着季柔疑惑的眼神，挑了下眉，“就是你第一次去采药捡到的麒麟玉佩啊，卖了不少钱。对了，如今你弟弟也能挣钱了，你就回来吧，我知道你之前是不想嫁人才不肯回来，若是你真不想嫁人，就不嫁好了，反正卖卖药草，也能养得活自己。”那块麒麟玉佩确实卖了大价钱，她之前听魏管事说了，莲儿学艺不精，怕是做不了医生了，怕是担心自己让她嫁人，才不肯回来的，心里叹了口气。

　　若是很早之前能听到陈氏这番话，季柔肯定毫不犹豫地回来了，可是如今，既然知道钟潜的位置，自然是要去找他，回到现实的，这里真实的惊人，她不知道自己若是再待上几年，会不会就不舍得离开，或者真得要经历一番生离死别呢。

　　季柔摇摇头，想把脑子里的思绪都大乱，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我这回得先去永南县，然后去趟集优国，有些事情办完了才行。”

　　陈氏发现自家闺女长大了，主意也多了，外面天大地大，确实比小小的平阳县热闹，只是叹了口气，说是区找虎头回来，掩盖住一脸失落。

　　季柔自然也是难受的很，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自家毕竟不是纪莲，再陷进去，怕是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