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爱情的爱情故事 A Story (Not) About Love》为言

129、对不起

　　跟池俊泽谈恋爱，最爽不过可以天天看帅哥。
　　可揉，可捏，可蹂躏。
　　但这一切都只是倩兮的幻想。
　　并且，想得美。
　　事实上，跟他谈恋爱，不仅亲不到抱不到，甚至连普通粉丝都不如——周杰伦演唱会之后，两人除了偶尔有几句带着时差的留言之外，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了。
　　不过还好，倩兮正在努力地学着成长，变懂事。
　　当然，主要是因为她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
　　一个月前，WG规划与设计子公司突然宣布被一家境外投资公司收购，这一下子打乱了程猗和颜晏之前心照不宣的计划，本以为WG集团至少会象征性地挣扎、反击，可谁能想到，不到半个月，两家公司就达成了协议，甚至都没给颜晏留下带着资金下场的机会。
　　LCG，那家查不到任何背景资料的国外财团，WG的买方，就这样，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全权接管了WG规划与设计子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的全部业务。
　　也不知这LCG到底是什么来头，接管WG后竟然完全没有改组，也没有任何干涉公司管理层或是裁员的举措。
　　而赵然，作为颜晏众多“好朋友”当中的一个，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亲手将苏州的一个30亿的项目送到了WG上海分公司。
　　准确来说，是程猗的手里。
　　程猗，继江凇离职后成为公司新任CEO的程总，倩兮的表哥，决定倾自己和公司所有设计师之力，来共同完成这个上任后的第一个项目。
　　倩兮也就理所当然地被发配到了苏州，常驻。

　　接到池俊泽要回上海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下旬。
　　倩兮从桌子上的资料里抬起头，看着屏幕上来自池俊泽的留言，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她喝了口手边已经凉透了的咖啡，拿起手机，给程猗打了个电话。
　　“倩兮。”那边很快接起了电话。
　　倩兮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走到窗边：“你这几天忙么？”
　　“我还好，你怎么了？苏州那边出问题了？”
　　“没有。”倩兮轻笑了一声。
　　程猗和颜晏还真是一模一样，随时随地准备帮自己解决任何问题，包容自己的一切，可她以前却从没发现过，并且习以为常。
　　“累了？”程猗放软了声音，语气里全是温柔。
　　“一点点。”倩兮撒娇道。
　　“我看一下……要不，”程猗似是在电脑上翻找着什么文件，“要不你先回上海吧，苏州金融中心的项目前期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也不至于要你一直待在那边。你回来也好，帮我做新项目的把控。”
　　“我……我能请个假么？”
　　“嗯？”
　　“池俊泽明天回上海，我之前和我妈说好了，要带他回家。”
　　“哦！”程猗恍然大悟，“抱歉，我忙昏头了，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你快回来吧，池俊泽好不容易有时间空档，你多陪陪他也好。”
　　“那项目组这边……”
　　“你放心吧，我来安排。”
　　“也对，赵然跟颜晏关系那么好，你们有什么问题肯定都内部消化了，轮不到我。”
　　“呃……嗯，嗯，对，你快回来吧。”
　　“那好，我今晚就回。晚上叫上颜晏一起吃饭，我要向你们求教见家长的注意事项。”
　　“呃，好。”

　　有些事情，只要想明白了，就会变得轻而易举。
　　比如，见家长。
　　和池俊泽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倩兮心里一片澄明。
　　不就是见家长吗？
　　见家长而已啊！
　　“戏杀青了，Jason去北京追爱，果儿也回北京陪父母陪男友了，嗯，你什么安排啊？”一直跟在倩兮身后看着她小碎步越走越飘的池俊泽加快了两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我？”倩兮歪头看向池俊泽优越的侧脸，“陪你喽。”
　　“你不用工作么？前段时间那么忙，我都不好意思打扰你。”
　　倩兮伸手搂住池俊泽的腰：“我昨天跟程猗说好了，这段时间远程办公，陪你。”
　　“那，你想去洛杉矶么？”
　　“洛杉矶？”
　　池俊泽看着倩兮茫然的眼神，笑了起来：“我记得我之前答应过你，请你吃饭，帮你买演唱会的票，带你去洛杉矶度假。”
　　“你是说现在？”倩兮不敢相信。
　　“现在不好么？我下一部电视剧10月开机，在洛杉矶取景需要差不多两周的时间。我们可以提前先过去，就单纯地度假，找个海边的酒店一躺，不会耽误你工作的，而且，我还可以给你打下手、整理文件。好不好？”
　　“嗯……”倩兮虽然犹豫，但说毫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至少……
　　“至少在国外，没有那么多人会注意到我们。”池俊泽再接再厉，“我们可以一起逛街、徒步，或者开车去北加玩也不错。等开机以后，你可以在片场办公，也可以让果儿陪你回上海，都很方便的。”
　　倩兮没有回应，池俊泽继续：“如果程猗……”
　　“好！”倩兮打断了池俊泽“一起去加州的N个理由”，开心地笑弯了眼睛。
　　“那我们准备一下，即刻出发！”
　　“走！”

　　到了洛杉矶之后，两人先趁着清闲，花了15天自驾，把加州玩了个遍。俯瞰圣地亚哥全城的Point Loma、奇奇怪怪的Joshua Tree、童话世界般的Solvang、地中海建筑风格的Hearst Castle、举世闻名的Pier 39和Golden Gate Bridge……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回来之后呢，倩兮直接粘到了Santa Monica度假酒店的大床上，死也不起来，连逛街买买买都无法再将她从床上拉起。
　　直到程猗的通缉电话打来，直到池俊泽进组开工，直到现在——
　　洛杉矶LAX机场纪念品商店。
　　“你说，给颜晏买什么礼物好呢？”倩兮一边在商店里乱逛，一边小声问池俊泽。
　　池俊泽一愣：“怎么突然想到颜晏？”
　　倩兮看着池俊泽不自然的表情，乖巧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紧张嘛，小哥哥！我不是翻旧账，就是太久没见颜晏了，想她了。”
　　“哦。”池俊泽没说什么，但眉头紧锁。
　　“好啦，我真的没事，你以后也不要这么敏感，就算颜晏是你的前女友，她也是我十年的朋友啊。我相信你，相信她，也相信程猗。”
　　“嗯……”池俊泽皱了皱鼻子，不知该如何回应。
　　“有话要说？”倩兮看着池俊泽犹豫的表情，认真地问道。
　　池俊泽点点头：“嗯。”

　　手忙脚乱的倩兮被池俊泽强押着买好了准备送给亲人朋友的礼物后，两人终于走进了机场候机室。
　　“颜晏到底怎么了？”还没坐稳，倩兮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担心追问道。
　　“颜晏离开上海了。”
　　倩兮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离开？离开是什么意思？”
　　“具体的我也不了解，你可以问程猗。”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杰伦演唱会前一天，颜晏给Jason发了几条莫名其妙的信息，然后，手机就关机了。”池俊泽叹了口气，“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离开的。”
　　“莫名其妙的信息？”倩兮依旧不敢相信。
　　“对，很突然，说什么Jason哥是对的，她不该坚持之类的。还有就是叮嘱Jason，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保护我？”
　　“嗯，”池俊泽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了一个酸涩的笑容，“她担心我会任性，伤害到你。”
　　“再没有别的了？她为什么要离开？怎么这么突然？”
　　“倩兮，”池俊泽拉住倩兮的双手，“你和颜晏是那么好的朋友，你一定了解她。她因为和我的绯闻被全网唾骂了那么久都没有任何反应，完全不受影响，所以这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办法接受的毁灭性的打击，她才会选择一走了之，不告而别。”
　　“你是说程猗？”
　　池俊泽不置可否。
　　“不可能，她和程猗都准备结婚了，怎么可能会……”说到这，倩兮突然顿住，“你刚刚说，是在周杰伦演唱会的前一天？”
　　池俊泽点头。
　　一瞬间，倩兮面如死灰。

　　已经下班很久了，公司的同事们都陆续离开，倩兮最后一遍核对完明天要用到的设计方案和标书，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一回头，却发现旁边程猗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她看了一眼外面空荡荡的公共办公区，悄声抱着手里的资料朝灯亮着的地方走去。
　　办公室的门被轻敲了三下，站在窗边的程猗回过头：“进。”
　　倩兮走进，把手里厚厚的一摞文件和标书放到了办公桌上。
　　程猗松了口气，随意地在窗边的矮台子上坐了下来，语气轻快：“你怎么还没走？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倩兮没有马上接话，只是缓步走到程猗身边坐了下来。
　　三年过去了，她终于学会了颜晏秒读表情的绝活。
　　“我就是过来陪陪你。”倩兮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只有30%，但还是值得庆祝的，不是么？”
　　话音刚落，程猗自以为伪装完美的表情一下子就出现了裂缝。
　　坦白讲，程猗并不意外倩兮知道他回购RC30%股份的事情。作为公司的管理层，她了解这个无可厚非，也理应如此。
　　可说到庆祝，他的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泛起了酸。
　　“表哥，已经三年了，如果……”倩兮看懂了程猗眼里的失落和遗憾，不忍心把后面的内容说出口，只好直接说出结论，“我觉得，你应该move on。”
　　程猗没有说话。
　　倩兮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狠下心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在开导我，要我凡事不要钻牛角尖，不要死死地抓着过去不放，人要往前看。我知道，这些道理你都懂，但仔细想想，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偏执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么？”
　　程猗皱了皱眉头，似是难忍心里的阵痛，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我知道，你比我更懂她。她也说过，你总是那个最能理解她的人，所以，你也一定知道她这次的离开到底意味着什么，对不对？没错，我和你一样，始终都相信她一定会回来，可是表哥，你确定，回来之后的她，还会是那个你爱的也深爱着你的人么？”
　　“你说得对。”程猗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颤抖着开口，“三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地说服自己，我和她不过是有缘无分，不应该强求。今天签合同的时候我甚至在想，我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就算最后赢了，没有她，我和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狼狈回国的穷光蛋又有什么区别。”
　　“表哥……”
　　“可是倩兮，”程猗握住了倩兮的手，“你知道么？今天在LCG签合同的时候，呵，我竟然跟Steve撞了个正着。LCG本就是赵然和颜晏一起在海外注册的公司，我居然今天才知道。”
　　倩兮惊呆了，瞪大了眼睛望向程猗。
　　程猗自嘲地干笑两声，难过地低下了头：“她可以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我摆平一切，可我却连她为什么要离开都弄不清楚。”
　　倩兮张了张嘴，直到最后，也没敢把心里的猜测说出口。
　　她不敢。

　　颜晏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倩兮险些把手机摔到地上。
　　她知道她一定会回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久。
　　很久以前，倩兮曾经设想过，如果没有颜晏，她一定会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小公主，无尽地享受着身边人对自己的宠爱，亲情、爱情、友情时时围绕。她可以不必被颜晏的光环笼罩，拥有真正的属于自己的生活和追求。
　　可在五年前颜晏一声不响地离开之后，她终于发现，其实一直以来给予她无尽宠爱和包容的人就是颜晏，也只有颜晏。
　　她不在，没有人会打电话提醒自己，要记得回家，多陪陪父母。
　　她不在，没有人会突然出现在公司楼下，请她去新开的餐厅尝鲜。
　　她不在，也没有人会在深夜回复她无聊的微信，然后放下自己手上无论轻重缓急的工作，只为陪心情不好乱发脾气的自己。
　　每每想到这些，倩兮都会努力地思索，相交的十年里，她到底为颜晏做过些什么。
　　她为了接近卓越而主动讨好颜晏，为了维持形象而跟颜晏做朋友，也是为了卓越，才让程猗卷入了他们之间的纠葛。甚至颜晏的离开，也十分有可能是因为她在程猗办公室里脱口而出的、带着嘲讽的、肆无忌惮的玩笑。
　　而那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已经想得十分清楚。
　　她一直期待着颜晏能够回来，给她一次机会，认认真真地向她说一句对不起，为过往的所有。
　　以前的她不懂事，总以为颜晏的每次包容都是因为不在乎，所以她也就不去在乎每次任性给颜晏带来伤害后的对不起，并且变本加厉，有些时候，甚至会为了报复颜晏而故意去踩她的痛处。
　　可事实上呢，颜晏并不是一个没有痛觉的怪物。
　　她表面装得越平静，心里就越是在乎，就像面对江凌恒的离开，和自己的背叛一样。
　　倩兮不想自以为是地揣测她在颜晏心目当中的地位，但也决对不会妄自菲薄。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相信，如果颜晏真的不在意她这个朋友，对她的态度是真的无所谓，那么她又何必在离开的最后还要叮嘱Jason，要保护好倩兮。
　　可如果她在乎，又为什么连一个解释都不愿意找自己要。
　　不知不觉间，倩兮已经走到了会所门口。
　　Doreen刚好从楼上下来，帅气地朝她扬了扬下巴：“呦呵，还真巧。”
　　“Doreen姐！”倩兮迎了上去，“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我在这儿就是闲人一个，走，陪你逛逛。”
　　“谢谢Doreen姐！”倩兮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臂，“我婆婆下个月过生日，我知道你的品味最好了，所以想让你帮我看看，买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Doreen笑：“你品味也不俗啊，怎么不自己拿主意？”
　　倩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俊泽和程猗都说过，我买东西永远只看最贵的，根本称不上品味。”
　　Doreen又笑，正想着这话为何听起来如此耳熟，紧接着就马上反应了过来。
　　想当年，颜晏也是用这句话来套路自己帮她做造型选衣服的。
　　“你笑什么？”倩兮问。
　　Doreen摇摇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敏感话题：“就是看你跟俊泽感情这么好，有感而发啊。”
　　想到池俊泽，倩兮柔柔一笑：“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嫁给一个全民偶像。不过，结婚两年了，我感觉我适应得还不错。”
　　听到这，Doreen忍不住打趣道：“呦，当初不知道是谁，因为一个文艺片的大尺度镜头，问也不问一句就直接远程分手。倩兮，我记性不好，你还记得那个人是谁么？”
　　“Doreen姐！”倩兮一下子红了耳朵，想想当时任性的自己，不觉地有些抬不起头来。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Doreen连忙松口转回正题，“礼物想好要选什么了么？”
　　“这不是找你做参谋么？我婆婆比较喜欢珠宝。你放心，钱不是问题。”
　　Doreen听着这熟悉的措辞，又忍不住坏笑地调侃：“诶，我突然想起来，俊泽的吻戏今天好像又上热搜了。你快去看看，到底排第几？”
　　“……”

　　一逛就是三个小时，最终Doreen在Lueur Jewelry帮倩兮敲定了一套天价的祖母绿耳饰和项链。
　　倩兮心满意足地和Doreen回到了她的会所。
　　“Doreen姐，今天周末，俊泽和Jason哥又都不在，今晚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帮我选礼物。”
　　“客气了！”Doreen仗义地大手一挥，“不过，吃饭可以有。”
　　“那我在这里等你。”倩兮指了指旁边的软凳。
　　造型师Alex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倩兮，又看了看Doreen：“Doreen姐，里面有位客人一直在等您。”
　　“谁啊？”Doreen皱眉。
　　Alex意有所指：“她说，她过来是想要补上五年前失约的那顿饭，已经在里面等您很久了。”
　　“哪个房间？”
　　Alex伸出了一个手指。
　　有了这个暗号，Doreen一下子就猜出了里面的人是谁，一直使用一号房间的倩兮也同样明了。
　　Doreen回身看向倩兮：“要不今天我们和颜……”
　　倩兮连忙开口：“Doreen姐，你先忙吧，我改天再来跟你一起吃饭。”
　　“抱歉，倩兮我……”
　　“没关系没关系，我先走了Doreen姐，今天谢谢你。”说完，倩兮就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所。
　　Doreen看着倩兮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2021年7月11日。
　　自颜晏离开后，每年七月的第二个星期日，倩兮都会把这一天空出来，和程猗一起参加笑颜基金的慈善晚会。
　　五年过去了，笑颜基金会在赵然的运作下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原来的慈善晚宴现在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年度盛会，名流云集，影响力空前。虽说参与到这项慈善事业当中的人可能各怀心思、各有所图，但财富没有属性，相信颜晏也一定乐意看到她父母的愿望得到美满的实现。
　　不过今年尤其不同。
　　颜晏上个月已经回到了上海，倩兮笃定，做了十五年撒手掌柜的她一定会出席这次盛会，而倩兮也终于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做好心理建设，决定趁此机会主动去修复她们之间早已支离破碎的友谊。
　　果然，刚在礼堂落座，倩兮就看到了几乎没有在晚会上亮相过的赵然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虽不是明星，但自带国民度，自然吸引了全场的视线。
　　既然如此，颜晏也一定就在附近。
　　正当倩兮卖力寻找着那道每次出现都会惊艳众人的倩影之时，礼堂的另一个入口突然出现了几个步履匆匆的身影，他们衣着朴素，低调异常，在前区花枝招展星光熠熠的嘉宾中显得格格不入。可看着三人由专属礼仪接待的排场，倒也不像是跑来这里追星的粉丝。
　　“程猗，你看那边……”
　　“程总，秋小姐，好久不见。”赵然不知何时走近，在程猗身边隔几个位置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好啊，赵总。”程猗皮笑肉不笑地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看着两人一见面就恨不得掐死对方却又不得不忍住的表情，倩兮有些想笑。
　　赵然继续跟其他人寒暄，程猗回过身，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我看到了。”
　　“嗯？”
　　“我看到颜晏入场了。”
　　“在刚刚进来的那几个人里面么？”倩兮指了指身后的位置。
　　“对。”
　　“你看到他们去哪儿了么？”
　　程猗摇头：“估计是去粉丝区了，那里人太多，你就别过去了。”
　　倩兮有些着急：“那怎么办啊，这是我唯一一次见她的机会了，她手机我一直打不通。”
　　正说着，台下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晚会正式开始。
　　作为C&Y的代表，程猗和倩兮自觉地调整好坐姿给摄影师取景，不为别的，只为给同样也在看着大屏幕的颜晏一个惊喜。

　　好不容易熬过了冗长的基金会管理层发言和捐资人起立致意，台上终于开始了表演。
　　看着头顶彻底暗下来的灯光，倩兮往程猗的方向凑了凑，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你把颜晏的新手机号告诉我吧，我给她发个信息。”
　　“我不知道。”程猗掷地有声。
　　“你别骗我。你平常都是怎么联系她的？”
　　“她都是用座机给我打电话。”
　　倩兮都快被气笑了，却还是好言解释道：“程猗，你放心，她是我朋友，我不会骚扰她，也不会伤害她。”
　　“真的。”程猗的声音里满是诚恳，“虽然我很想重新和她在一起，但这一次，我希望我们之间不再有算计和套路，一切按照她的步调来就好。”
　　倩兮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看到刚刚那个一直搂着她的男人了么？他是谁？你认识么？”
　　“嗯。”程猗点头。
　　“他跟颜晏是……”
　　“不重要。”

　　晚会终于结束，粉丝们意犹未尽地开始退场，嘉宾们被邀请到楼上的酒吧参加afterparty，捐资人和捐资机构代表们则集体移步晚宴厅，开启今晚真正的主题。
　　倩兮终于坐不住了，还没等到粉丝们有大规模的移动，她就飞速起身，准备去后面的出口堵人。
　　果然——
　　她刚赶到门口，就看到颜晏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看到倩兮，颜晏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粉丝们看了看盛装出席的倩兮，又看了看挡在自己面前虽然穿着随意但气场暴强的几个人，下意识地绕到了另一边。
　　颜晏缓过神，护住身边的薛琪加快脚步躲开了出口，他身边的男人也自然地以保护者的姿态把颜晏护在了胸前。
　　“倩兮，你也在啊。”颜晏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黑色鸭舌帽，热络的寒暄脱口而出，好像她们之间那空白的五年根本就不存在。
　　倩兮上下打量了一圈她圆润了些许的面庞和一身低调的休闲常服，不知说什么合适，只得轻轻点头：“嗯。”
　　颜晏看了看身边的二人，又瞄了一眼一旁纷纷侧目投来异样眼光的人群，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这里不方便。”说完就径直往外走去。
　　任远护住颜晏，又把薛琪往旁边拽了一下，轻轻朝倩兮点头。

　　“阿远，这就是倩兮，我跟你说过的。”走进特殊通道，确认了前后都没有人，颜晏轻声开口，然后，她又看向薛琪，“抱歉，我忘记了。你们俩之前认识么？”
　　薛琪摇了摇头，主动自我介绍道：“倩兮姐你好，我叫薛琪。”
　　“你好。”倩兮笑回。
　　“哥！”还没等任远跟倩兮打招呼，薛琪就突然一声，先发制人。
　　不远处的薛珩快步走近，很是惊讶：“阿远，你怎么也在这？”
　　“陪她喽？”任远宠溺地看向颜晏。
　　薛珩笑着朝任远的肩膀挥了一拳，上下打量了颜晏许久，才不确定地开口：“颜晏？”
　　“是我啊，好久不见，薛珩。”
　　薛珩感慨：“我们可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你这是来找薛琪的？”
　　“对啊，赵然让我过来叫她。走吧，一起。”
　　颜晏自然知道这个“一起”的含义，她看了看身边的任远，又回头看了看倩兮，直白地开口道：“今天我就不过去了，代我向乔欣姐和程猗问好。”
　　“这……”薛珩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倩兮，似是在寻求帮助。
　　颜晏笑了起来：“薛珩，我和我朋友还有些话想单独聊聊，你和阿远也好久没见了，要不……我们分头行动？”
　　“哇哦！这可是你说的！”薛珩坏笑，“阿远应该很久没有出去玩了吧？这么看来，今晚我可必须要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喽。”
　　“好好好，是我说的，你们好好玩！”颜晏连连摆手。
　　“颜晏姐，那我……”薛琪朝楼上指了指。
　　“快去吧，我OK的。”
　　看着他们三人离开的背影，颜晏朝倩兮歪歪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最最普通的夜晚一样，随口提议：“一起吃晚饭？”
　　“去哪里吃？”
　　“你定吧，我不认路。”

　　换掉了一身繁杂的礼服后，倩兮本想带颜晏去那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奈何回了上海，一身休闲装的颜晏不再能顶着任远太太的名号刷脸刷手机号码出入各种有dress code的星级餐厅，于是二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坐进了一家平易近人的印度餐馆的包厢里。
　　“我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你。”确认服务生关上了包厢的门，颜晏松了肩膀，随意地靠在了身后的木椅子背上。
　　“可是，我却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
　　“来找我的？”
　　“算是吧。”倩兮点了点头，“你走之后，我和程猗每年都会来。”
　　“谢谢。”颜晏真诚道谢。
　　“我知道我这么说挺突然的，但是，我真的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倩兮犹疑了几秒钟，决定省去那些花里胡哨的开场白，直奔主题，“对不起，颜晏。”
　　颜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接着，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倩兮，你在说什么？”
　　倩兮依旧表情严肃：“我知道，那天……程猗没有听错，你就在门外。”
　　“什么？”颜晏继续装傻，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又放下。
　　“颜晏，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倩兮激动地抓过颜晏的双手：“那你为什么要离开？还一走就是五年。”
　　颜晏应对自如：“上海呆腻了呗，想换个城市生活而已。我独来独往惯了，当然想走就走。”
　　“颜晏！”倩兮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
　　颜晏挣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腕，抬头，却看到了她满是泪痕的脸庞。
　　“倩兮……”
　　“颜晏，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为何，这几个字像是长满了触手似的紧紧地缠住了颜晏酸涩的心脏，她轻呼了一口气，短叹一声：“好，我接受。”
　　“还有之前……我为我之前的幼稚任性、无理取闹，还有很多时候对你的故意伤害道歉。对不起。”
　　颜晏不想再去细想之前的种种，她闭了闭眼睛，点头：“我接受。”
　　“那我们……我们还可以重新做朋友么？”
　　听到倩兮话语中的小心翼翼，颜晏心脏里的酸楚顿时化成了一股暖流。
　　她笑了起来，像多年前一样温柔地注视着倩兮，口中却无比认真：“倩兮，我们一直是朋友。”
　　倩兮低头抹掉脸上的泪痕，破涕为笑：“那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了，留在上海，我们大家都在。”
　　本以为颜晏会一口答应，谁知，她却清楚又直接地拒绝道：“这个我还没有决定，我们以后再说？”
　　“为什么？”
　　“因为我在香港还有一个家啊。”
　　倩兮猛地瞪大了双眼。
　　她并不意外颜晏会在香港有家，因为颜晏天生就是野草的性格，无论到了哪里都可以野蛮生长，她只是很惊讶颜晏的说话方式——跟五年前完全不同的，直接的，自我表达。
　　看着倩兮惊讶的表情，颜晏反问：“怎么？我都是奔四的人了，有个家很奇怪么？”
　　“你……结婚了？”
　　“对啊，结婚五年，孩子都快四岁了，对了，她跟我同一天生日。”
　　“颜晏，你别逗我！你跟谁结婚啊？”
　　“阿远啊，你们刚刚不是见过？”
　　倩兮的大脑陷入一片混乱，她一手撑住额头，一手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那程猗……”
　　颜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骗我？！”
　　“没有！”颜晏一脸无辜。
　　“那你笑什么？”
　　“就是好笑啊。”
　　“颜晏！”
　　“好好好，我错了。”颜晏看着服务生端上来的两份咖喱，憋笑了两秒钟，等服务生出去之后才笑着解释，“但我没骗你，我的确结婚了，不过，孩子是程猗的。”
　　“所以那天……你是知道自己怀孕了才来公司的，对么？你是为了告诉程猗这个好消息。”
　　颜晏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对不起。”倩兮再次道歉，眼底也再次涌起了泪意。
　　颜晏拍了拍倩兮的手：“都已经过去了，那些也都不重要。你何必……”
　　倩兮抹了抹眼睛：“如果不是因为我，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你和程猗也不会分开这么多年。”
　　“这样也未尝不可啊？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颜晏安慰道。
　　“那你和程猗……”
　　“你快吃……”颜晏拿起勺子，低头吃了一口面前的海鲜咖喱饭，“说到程猗，他那天也问过我为什么要离开，我胡乱编造了个理由给蒙混过去了，所以，我希望你能保密，不要告诉他。”
　　“程猗知道你结婚的事么？”
　　“他知道的，孩子的事情我也没有瞒着他。”
　　“你还会跟程猗在一起么？”
　　“你是说离婚？”
　　“我……”
　　“不会。”颜晏果断地摇头，“至少现在不会。”
　　“颜晏，我不懂。”倩兮定定地看着颜晏，她知道颜晏这么做没错，可她也知道，这不是她所想象的颜晏和程猗应得的结局。
　　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颜晏很满意口中咖喱的味道，又吃了一大口，才继续说道：“倩兮，我以前也不懂，总觉得相爱的人就是应该在一起啊，这有什么可质疑的？所以，为了抓住所谓的感情，我愿意去付出我能给的一切，并且不论得失。”
　　倩兮用力点头。
　　颜晏却笑了：“我坚定地以为自己就是那样的人，也努力地那样做。可阿远却告诉我，其实不是的，在努力付出的同时，我也在迫切地期待着，期待程猗能够给我一个完满的结果，所以我才会介意……呃，才会离开。”
　　“可你现在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可我不是为了谁而回来的。也许这只是一次度假，假期结束后，我就会回香港，回到我之前的生活当中去；也许这是我选择的另外一种生活方式，回到上海，重新开始，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为任何人而回来的，不是你，也不是程猗。只是我想。只是我愿意。”
　　“那你和他？”
　　“他叫任远，有名有姓。”
　　“抱歉。”
　　颜晏摇摇头：“其实这次回来就是他提出来的，他想来上海生活一段时间，I said yes.”
　　“But I don’t get it.”
　　“You don’t have to.”
　　二人的聊天眼看就要陷入死局，颜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没有避讳倩兮，直接接通：“阿远，忙完了？”
　　“颜晏！！”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喊声和对方企图用喊声来对抗的暴烈的背景音，颜晏不自觉地扬起了声音：“你在哪儿啊？怎么这么吵？”
　　“我在TAXX！你猜我遇到了谁？！”
　　颜晏轻哼了一声：“在TAXX还敢给我打电话，你胆子很大嘛！”
　　“你快猜猜看！我遇到谁了？！”
　　“程猗？”
　　“女的！！！”
　　“阿远，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虽然这么说着，但颜晏眉眼带笑，不见一丝怒意。
　　任远似乎躲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声音中难掩激动：“颜晏，你还记不记得你问过我，记忆当中到底有没有一个很特别的女人。我刚刚遇到她了，她竟然也在上海，竟然还是薛珩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突然，一张美艳的脸庞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颜晏的脑海中，她还没有开口，对面的任远就匆忙打断：“不跟你说了，我答应过你，如果遇到她，就一定会ask her out！I’m on my way~”
　　听着任远这欠揍的语调，颜晏翻了个白眼，刚要挂断电话，任远就又朝她补了致命一击：“By the way, her name’s Elane，江凌悦。”
　　颜晏粗暴地切断通话。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