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潇潇云徐徐》邰邰

5、暮府

　　郡主府

　　“啊！还是在家里舒服呀！”暮云脱了鞋躺在床上，一脸的满足

　　郡主府只有她一个主子，身边的伊初洛初是从小跟在身边的，管家是从前太上皇贴身太监，护卫将是战场上杀过人的，虽然京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但是这郡主府守得还是不错的。

　　暮云先是去母亲从前的闺房里拜见她，然后就在书房里处理事情，回来一趟，暮云比在外面还要累。

　　稍作休息便要去暮府向暮家老太君请安，回来后还要处理公务

　　她的母亲萧云珠身为南塘开国以来第一位公主，名下财产土地不计其数，平日里有人打理，不过回来了也是要看看的，还有暮云城，等她及笄之后便要接管过来，想必接管之时还要多做准备

　　“郡主，我们该出发了”洛初替她整理了发髻，裙子后便带上礼物出门

　　“其他人的礼物可带上了？”暮云走到门口时又问了一遍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连暮家满三周岁的小少爷奴都给您准备好了礼物了，您就放宽心吧！”曹公公笑得一脸褶子，弯着腰扶着暮云

　　“呀！这是我的白云驹吗？长这么大了”暮云松开曹公公的手跑到马车前面，抱着马儿的头亲昵

　　马儿似是还认得她，任她摸头

　　“想我了没？”暮云松开它“怎么让它拉马车了，这可是罕见的好马儿”

　　“姑奶奶唉！您在不出发太阳都落山了，再说了，您马场里面好马名马不多的是嘛！”曹公公有些急了，催促道

　　“唉，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出发了”曹公公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郡主啊！这暮府再怎么样他也是您的本家呀！您”

　　“一天到晚唠唠叨叨的，我看哪您就是嫌我烦，把我打发出去好清静一会儿是不是”暮云踏上马凳上了马车

　　“瞧您说的”曹公公笑着摇摇头，一脸的宠溺无奈

　　暮云坐定，马车是檀木制成，车身重但是特别稳，内饰精美，洛初跪在地上给她煮茶，暮云则闭目养神。

　　暮家，世代为将，在前朝时便创下不世之功，姑苏徐家以文治天下，而暮家则武力保疆土，南塘将帅均出自暮家，暮家男子大部分都在边疆，所以家中都是女眷和孩子

　　老太君是暮云的太祖母，曾养育了暮家无数的将帅，也曾带着慕家军雪袭通州，为前朝皇帝争得喘息的机会，不过也没能阻止前朝灭亡

　　前朝灭亡后，太上皇和老太君泰安城对峙两月，谁也没有讨到便宜，太上皇带兵两万围堵暮家军，暮家军虽厉害，可是被断粮草，没有粮草只能活活饿死

　　初尧先生不忍暮家军万余人被活活饿死，亲上泰安城招降，两个家族都是前朝重臣，命运相像，三日后，打开城门

　　太上皇敬仰暮家军，没有为难他们，放暮家女眷回京，男人则直接手北疆，暮家太爷带着仅剩的孙子暮青出发

　　北疆气候恶劣，不易生存，太爷本就身受重伤，没几年就过世了，暮青唯一一次回京就是送太爷回归故土

　　马车在朱门前停下，下人搬下脚凳，请暮云进门，暮家管家是个身材魁梧腿脚不便五十左右的男子，脸上有一条刀疤，从额头至耳后，看起来狰狞恐怖，他不苟言笑

　　“郡主，太君，夫人，及少爷小姐都在忠君院等您。”

　　“嗯！”暮云应着，踏进府中，暮府与郡主府不同，只能用空旷大气来形容，左边是一座池塘，右边则是练功场，各类兵器摆放整齐，搭了一座供人比试的高台，平日里应该也可以用作招待客人看戏用的，不过听说暮家不与其他世家走动

　　心中叹息：自南塘开国之后，暮家虽然排京城世家第三，但是想来也是过的小心翼翼。

　　进了院子，丫头笑着迎她进去“郡主来了”

　　里面坐满了人，上座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君，旁边坐着她的祖母，接下来的是大伯母，三婶及四婶

　　“拜见太君，祖母，大伯母，两位婶婶”

　　太君端坐在上座，她虽是笑着，暮云还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属于军人身上才有的肃杀之气，太君看见她的瞬间，眼睛亮了一下

　　祖母李氏则目中带着忧伤，还有淡淡的怜惜

　　丫头搬来凳子，铺上凳垫

　　“云丫头四岁便随她外祖云游四海，十年了，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太君微微笑着对李氏道

　　“是啊！小时候不觉得，长大了看着与我那老二长的真像”

　　“在外头可有受苦？”

　　“回太君，不曾受苦”暮云乖巧回话

　　“到我跟前来让我瞧瞧”

　　暮云闻言上前，半蹲着看着老太君

　　“哎呦，心肝啊！长的这么大了，太奶奶到现在还撑着，就想着能再见你一面，这样我就是去了也无憾了呀！我那可怜的孙子，还不如我，竟是一面也没见过。”太君捶着胸口

　　暮云歪着头“太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李氏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在一边

　　“你暮方哥哥前些日子写信回来，说是你父亲病了，从前是旧疾，偶尔复发，六月中旬，隶属北疆的徽赢道，犯人竟然打着恢复前朝的旗号造反了，他这一急竟一病不起了。”

　　其他人纷纷担心看向太君

　　“我们暮家本就是前朝旧臣，这些年安分守己保卫北疆，不曾想被那宵小之辈利用”

　　“太君此话怎讲？我父亲不可能会被人利用，我外祖父曾说过，我父亲虽是军旅之人，但是他曾跟着初尧先生学习，当的儒将二字。”暮云一脸愤愤

　　“还是你这丫头明事理，太上皇太后把你教养的很好”太君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李氏也微笑着看向她

　　“去和你几个姐妹认认，晚点再与你细细说”

　　“是”虽说从没有在太君膝下承欢过，但与暮家人还是很有感情的，太上皇太后也从没有在她的面前说过暮家如何如何的话，一直教养她，她之所以姓暮，是因为她骨子里流着暮家人的血，不能忘本。

　　“二哥，三姐四姐，六妹，七弟”暮云与他们打招呼

　　“五姐好，五妹妹”几人回礼

　　洛初搬上礼物，她一一送上

　　“都是我在外游历时看到的小玩意儿，想着你们在京城很少看到，图个新鲜就拿来给你们把玩。”暮云说着，打开送给太君的镜子

　　“太君，这镜子可是神奇了呢，你看”她将一封普通的信件放在桌上，将镜子放在信件上，俨然一副小女孩献宝的样子

　　“呦，这字怎么变大了？”
　　太君惊奇道，众人也上前看着

　　“这是乌珠国的镜子，两面凸出，可放大事物，放在太阳底下可生火，神不神奇”暮云笑眯眯的瞅着众人

　　“这丫头心思倒是通透，知道老太婆看不清物什了，送了这个过来，老二，日后信件直接给我就成了，省的还要你给我读。”

　　“是”暮轩应，暮轩今年十六，走的是科举的路子，也是暮家近百年来出得第一个举子，刚考上举子那会儿，被其他世家嘲笑了好久，一个世代出武将的家族居然有人要走文路，其实武将也不是不通文墨的，只是与那些世代侵□□墨的人家来说，这点墨水确实不够看的

　　武将嘛！把仗打好就行了，通古今这种事也不是他们能干的

　　暮轩回到逸轩园时打开盒子后发现里面是文房四宝，心中酸楚，被人嘲笑了这么久，竟也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了，不过拿起砚台，触手砚底，下面有字

　　“无畏”二字进入眼底，他眼睛发红，无畏二字渐渐有些模糊了

　　午饭过后，李氏扶着太君在房间里的湘妃榻上坐着，小几上放着一些书信和一枚令牌

　　老太君没有说话，盯着令牌陷入了沉思，周围静悄悄的，院子里丫鬟也被打发走了

　　暮云吃完饭后与暮家兄弟姐妹玩闹了一会儿，顺便等太君午睡后再回来。

　　暮云一人轻声进屋后，太君从沉思中缓过神

　　“丫头，过来坐”

　　暮云乖巧的坐在下首，抬头看着两人

　　“你父亲不是旧疾复发，而是中毒，为了稳定军心对外说是旧疾复发，一封信是他给你的。”

　　李氏将信递给暮云，暮云没有打开，她将信放在一边，仍看着太君

　　太君见她如此，只无奈道“你也莫要埋怨你父亲，当年与你母亲和离，也是万般无奈之举，当年你父亲奉命坚守北疆，那里是个什么地儿呀！寸草不生，终年下雪，万径人鸟绝，这样残酷的地方，慕家军如何能生存。”她手附上胸口，缓缓道

　　“前朝旧臣，在前朝覆灭之际还将孕中的太后重伤，太上皇太后仁厚，招降暮家军，还在青儿回京之际下嫁掌上明珠”

　　太君有些缓不过气，李氏将茶水递给她，暮云也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为她顺气

　　“母亲，我来说罢。”李氏心疼老太君道

　　她抬头对暮云道 “我儿暮青送家公骨灰回京，当时还是皇上的太上皇下旨赐婚珍珠公主与青儿成婚，但当时朝政不稳，其他世家抱团取暖，坚决不与皇室联姻，以抗议太上皇立异国公主为后，有燕西血脉的皇子为太子，所以极力劝说暮家抗旨。”

　　李氏想起那段岁月，悲上心头

　　“在那之前，你姑姑，我的女儿暮归宁，因与太子定亲，被人杀害”她哭了出来

　　“祖母”暮云红了眼眶，“斯人已逝，祖母节哀”

　　李氏点了点头，她擦干眼泪“青儿深知与皇室联姻危险重重，但为了暮家军不得不接受，在太上皇与暮家严防死守下，两人也算顺利成婚了，婚后两月青儿便要折返北疆，好在珍珠公主温柔贤淑，体谅你父亲不易，并未阻拦，只是，青儿走后不久便又回来了”

　　“这是为何？”暮云不解

　　随后她想起什么“是世家出手了？”

　　“是，原本以为你父亲母亲能顺利成婚，是太上皇与暮家合力出手才会如此顺利，不料是在这儿等着！他们拖延朝廷给暮家军的粮草，御寒之物，没有粮草及御寒之物，会死人的。”

　　“世家的手伸的也太长了”暮云愤愤

　　“何止，百年世家，势力在整个大陆盘根错节，他们在青儿成婚时赶去扣下粮草，等暮家军发现传书信回来也有两个月了，暮家军早就弹尽粮绝，这种时候他们提什么要求我们都得答应”

　　“查不出是谁在背后指使吗？”

　　“孩子，当时的情况查出来又能如何？暮家军每日都在死人，铮铮铁骨没有死在沙场，反而死的如此屈辱”

　　“当时有人给青儿留了口信，只要与天家断了姻亲关系，暮家军之威便可迎刃而解。”

　　暮云知道父亲母亲和离了，却不知有这么多的内情，听嬷嬷说，当时外公震怒，都气的吐血了

　　“和离后你母亲回了宫，你出生之时，你母亲难产，太后召见太君与我进宫，我们那时才得知你母亲离开时怀了孩子，怕被迫害才瞒着，你母亲怀你时思虑过竭，担惊受怕，没生下你便去了，太后当时果断下令，破腹取子”

　　太君想起当时的情景，她佩服太后的勇气，当时太上皇斥责她心狠，她全然不顾，将太上皇和她们赶出宫殿，将门反锁，手持宝剑威胁太医取出腹中子

　　太上皇让人砸门，自己当时也是焦急万分

　　砸了半天，太上皇上前踹了一脚，宫人急急忙忙的搬来工具，太子及皇子在门口叫喊，闹闹哄哄的

　　“哇”孩提声划破夜空，突然，周围安静了下来

　　“哇哇哇”连续几声从宫殿传了出来，太医满身是血颤颤巍巍的打开殿门，抱着哭啼的孩子出了门，交到太上皇手上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太上皇看着孩子，将孩子交给太子后冲进宫殿，只见太后抱着公主，嘴里絮絮叨叨“珠儿不怕疼，不怕，母后在呢，母后给珠儿吹吹”

　　魔怔了？

　　众人如是想，后来知道了内情才知，太医不敢下手破腹，是太后亲自取得孩子，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不疯魔就怪了。

　　太后大喜大悲，竟病了一场，一病就是三年。

　　太君摸着暮云的脸，将她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你父亲得知你出生后很高兴，为你取名暮云，你母亲大名萧云珠，慕云暮云，可知此意？”

　　“知道了。”暮云眼底水汽升起，有些哽咽道。

　　“你父亲中毒深入五脏六腑，你暮方哥哥说，怕是不行了，皇上派了好几波太医去看过了，都说无力回天了。”

　　暮云怔了怔 “中的什么毒？”

　　“查不出来，上次老身进宫，皇后与我说，叫我安心，皇上已经派人去寻百草神医”说话间已是疲惫不堪，唯一一个孙子辈的也要离她而去，让她再次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

　　“太君累了，可要歇息一会儿。”暮云伸手扶她

　　“不必，我还有很多话要与你说”

　　“太君，日后有的是机会说的”暮云劝说道

　　“也罢，今日说了这么多也累了”

　　“只是这个你拿去吧！”暮云接过令牌，是太爷的令牌，从南唐开国以来，令牌早已更迭，不过既然太君给她她便拿着，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什。

　　李氏叫来侍女，伺候太君休息，牵着暮云的手走出房间，两人静静的走在长廊上，暮府里面没有什么风景，花花草草也都是些普通的，但是暮云握着李氏的手倍感亲切，暮府平日里给她的存在感不强，但是她从小就知道，暮府一直都在关心她。

　　“现在住在哪里？”李氏问她，带着她坐在凉亭里，一阵舒爽的风吹过

　　“郡主府，宫里出来玩不方便”暮云回答，她看着李氏的手，皮肤微皱，掌心有薄薄的茧，祖母李氏是特别爽朗的人，出身武将世家，嫁给祖父没几年便守了寡，四个儿子三个英年早逝，唯一的孙子也去了北疆，剩下一家孤儿寡母还需要照顾，暮云握了握李氏的手

　　“祖母，您操持一家大小，自己也要顾着点自己，我你不必担心，我很好。”暮云看着李氏，认真的说

　　“云儿，你长大了！祖母上次见你才到这儿”李氏笑着比划道，祖孙俩笑着聊天，空中鸟儿欢快的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