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潇潇云徐徐》邰邰

1、燕云过往

　　烈日炎炎，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两匹快马齐头并进奔腾而过，骑马的两位姑娘不停的甩着马鞭，一群人被甩在了后面。

　　“驾，吉吉颜可，今日你若能赢我，我便把我心爱的汗血宝马赠予你，如何？”穿着红色骑马装的女子对另一位白色骑马装女子道。

　　白衣女子伏在马背上，她微微勾唇“一言为定，驾”

　　两人骑马进了马场，马场另一头是终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策马扬鞭，烈马嘶鸣，扬蹄飞奔，红衣女子率先过终点“我赢了。”气喘吁吁下马，她灵动而美丽的眼睛搜寻白色骑马装女子，瞧见她，兴奋的向她走去，腰间铃铛随着脚步叮铃铃的响起，悦耳至极。

　　“看来马儿你是带不走了，吉吉颜可。”她深邃的眉目，精致的五官，扬着头，面带骄傲，红扑扑的脸颊被风吹的有些干，头上戴的樱红色流苏翠珠帽，美丽异常。

　　白衣女子将马儿鞭子交给马奴，掏出手帕擦汗，女子捧着红衣女子的脸蛋道“是呀!你赢了，走，带你去看看你的战利品”她微微笑着牵起女孩的手，向帐篷走去，翠色的草原上，无数頂白色帐篷赫然出现在眼前，马儿欢快的奔跑，此时炊烟袅袅，如诗如画。

　　打开盒子，里面有各种精美的首饰头面，她拿出一支落雁簪，轻轻的给她带上，把她推到镜子前“吉吉玛尔可喜欢？”

　　被叫吉吉玛尔的女子转身长裙摆动，有些羞涩，“喜欢，很漂亮。”

　　吉吉颜可将三只首饰盒都打开了“这些现在都归你了。”

　　“这么多漂亮的首饰都给我了？”吉吉玛尔有些不敢相信，粉嘟嘟的嘴巴微微张着。

　　“嗯，都归你了，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我们。”吉吉颜可认真的说道

　　“吉吉颜可，你说什么呢，太后是我姑奶奶，就应该的呀！”小姑娘红着脸蛋，低下头。

　　吉吉颜可摸了摸她的发顶“真是个好孩子，过几日我们便出发回南塘，记得给我写信。”

　　“可是我舍不得你走，还有阿爸阿哥我们都舍不得你。”灵动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吉吉颜可爬上圆床，从床头拿过来一把匕首，一块玉佩“这是给你阿爸和阿哥的礼物。”她小心翼翼的将礼物包了起来。

　　“吉吉颜可，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们这儿可好了，有一年一度的求雨节，龙渡节都很热闹，燕州十八部，只要一到节日，举国欢腾，还有我会叫阿哥猎最好的皮毛给你做衣服的。还有，那个汗血宝马我也送给你。”小姑娘胡乱的擦着眼泪，声音哽咽

　　“吉吉玛尔，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也喜欢这美丽的都城。”暮云安慰她

　　“你知道，我们原本赶路回南塘，发生了一些小意外才会来到楼兰，南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暮云耐心解释，这些日子，她已经被小姑娘单纯炙热的心给融化了。

　　小姑娘抬起头“嗯”

　　吉吉玛尔是楼兰部落酋长的女儿，楼兰属于燕国的最大部落，燕国民风彪悍，地大人稀，水草肥美，牛羊壮硕，燕国国姓百里，因皇室分裂，分为燕东燕西，楼兰位于燕东，由燕国摄政王百里玄策统治，百里玄策是燕西皇帝百里允楠的叔叔，燕西由燕西皇帝八岁的百里允楠统治，少年丞相郑林辅佐。

　　“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中原姑娘的装扮吗？今日我给你用这些首饰打扮一下，让你感受一下中原姑娘的装扮可好？”

　　“真的吗？”吉吉玛尔有些羞涩道“上次见你穿了一身天青色长裙，头戴步摇，一走一动间竟会发光，真真是仙女下凡呢！”

　　“哪有发光啊！行行行，你莫要讲一些有的没的，这就给你打扮。”暮云笑了起来，转身拿出更大一只红木箱，吉吉玛尔见她拖不动，上前帮忙，两个姑娘拖出箱子打开，吉吉玛尔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这些都是你的吗？”她用手指着箱子。

　　暮云蹲下拿出一件月白色符锦长裙，配流苏裙套，她又给吉吉玛尔梳了个流云鬓，插了一只白玉兰花簪，吉吉玛尔皮肤较黑，不能穿的太复杂了，这样一看，美丽动人，走动起来更是仙气四溢

　　暮云自己换了件樱草色长裙配月白色短衫，头戴步摇，简洁明了

　　“吉吉颜可，吉吉玛尔，你们两个好了没，阿爸让人叫不动你们，我只好亲自来请你们了。”一个男声响起，男人的声音有些些浑厚。

　　帐内两人相视一笑，走了出去。

　　“怎么这么慢？”男人见他们出来，笑着问道，眼里闪过一起惊艳。

　　吉吉玛尔快步走到男人跟前，旋转一圈“哥哥，好看吗？”她仰起头，红扑扑的脸蛋，眼里溢满了开心。

　　男子两鬓带着微微青茬，头发编起来披在身后，一身藏蓝色短袖裙，配着一块皮毛甲，一眼就知道是草原贵族。

　　“阿妹今日与平时相差甚远。美极了！”难得被哥哥夸，她开心的笑了起来

　　“是吉吉颜可帮我梳的头，虽然吃了点苦头，但是哥哥都夸好看，那是真的好看了呢！”吉吉玛尔拉起暮云的手，向大账走去，男人名叫吉吉波尔，是酋长的长子。

　　来到楼兰部落酋长的帐篷，掀开帘子，酒香四溢，肉香味扑面而来。大红地毯进入眼帘，两排桌子并列，坐着一些壮硕的汉子，统一的皮肤黝黑，桌前摆放着水果羊肉以及酒水，再往上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子，头戴玛瑙抹额 ，皮肤偏黑黄的男子，他眼神锐利如鹰，眉峰如刀削般， 袍长而宽大，长袖高领，右开襟，纽扣在右侧，领口、袖口镶花边 。上位是一对六十左右老人，身着汉服，两人上前跪地行礼，拜见姑爷爷，姑奶奶，吉吉巴尔酋长，吉吉玛尔学着暮云双手前伸握住，微微屈恭行礼，

　　“平身。”南塘皇太后是燕西公主，和亲南塘，这次带着暮云来燕西探亲。

　　暮云与吉吉玛尔双双落座

　　“这丫头今日如此有礼，倒让我有些认不出了，哈哈哈哈”酋长打趣道。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穿透帐篷，帐外的吉吉波尔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何止是阿爸，连我都被阿妹惊艳到了。”他笑着对上座行礼。
　　落座时还不忘对吉吉玛尔挑了下眉，吉吉玛尔瞪了他一眼。
　　暮云看着兄妹俩斗气，会心一笑，端起桌前的葡萄汁喝起来，紫色的葡萄汁鲜甜可口，手扒羊肉鲜嫩多汁，皇太后又让人给她端了一盘叶子菜过来，楼兰牛羊肉丰富，蔬菜稀缺，在这里显得格外珍贵。

　　侍女用小刀将整羊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放在盘中，端至桌前，吉吉玛尔扭头与兄长说着话

　　“哥哥，莫不是看上了吉吉颜可？”

　　“胡说什么，郡主身份高贵，岂是我们可以肖想的，这话莫言再说了！”男子怒目而视，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你且记得阿爸的嘱托，与郡主交好便可，莫要节外生枝。”

　　“哥哥放心，郡主善解人意，恐怕早已看穿我们的意图，但还是与我交好。”说完她看向吉吉颜可，冲她笑了起来。

　　吉吉波尔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端起酒杯，遥遥相敬。

　　“明日我们便启程回楼兰都，落雨节到了，燕云十八部都会前来参加，到时请姑父姑母出席，一起热闹热闹”酋长举杯道。

　　太上皇笑着举杯“年纪大了，热闹就不参加了，让孩子们去玩吧！”

　　酋长被拒绝了也不恼，目光转向太后 “姑母也有好些年没有参加过落雨节了，可会想念家乡？”

　　“哀家午夜梦回，总是会想起家乡的马奶酒，手扒肉，全羊宴”说着她自己也笑了起来“奈何年纪大了，喜欢清静，就让孩子们去玩吧！”意思很明显了，不打算插手燕京国政。

　　落雨节，燕京第二大节日，白节如同中原的春节，落雨节就是团圆节了，再往后是祭龙节，出兵征战时，会祭天，祈求顺利，其他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个节日，唯独今年落雨节不同，正值燕东燕西分裂，政权不稳，十八部落分散，此次由楼兰部落组织，商量接下来的燕京如何发展，一味地分裂，战争只会两败俱伤。

　　见两人无意参加，酋长有些失望，毕竟以太后的身份，劝动那两位还是有希望的，两方政权若一直分裂，朝堂风雨飘摇，后果不堪设想，他心中叹息一声，无可奈何，但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他随后微笑道

　　“那吉吉玛尔，这些日子你可要好好陪陪吉吉颜可，吉吉波尔也要照看好两位妹妹，落雨节热闹非凡，燕京十八部都会涌进楼兰城，人多手杂，不得有失。”

　　吉吉玛尔与兄长站起领命“是”

　　楼兰城，满城的紫色鸢尾花大而美丽，叶片青翠碧绿，腰肢纤细摇曳，淡淡的花香暖人心扉，楼兰人认为鸢尾花是神与人之间的信使，奉若神明，远处城楼之上楼兰旗帜上面一半鸢尾一半利刃。

　　街道上做生意的异族人来来往往，卖艺的人抚弄着琴弦，与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合为一体，颇有喜感。

　　暮云收回目光，关上窗户，此时的她一身绯红蜀锦金丝包边骑马装，高膝鹿皮绒毛靴，脖子上戴着一块琥珀水晶项链，一头乌发编成长辫披在身后，革丝包边锦绣心形帽，娇俏利落

　　一名着鸦青色汉服男子走了进来“参见郡主，微臣乃边城县令楚枫之子楚云轩，现任边城詹士府主簿”
　　暮云看向来人“你与你爹在同一个县城当官？”

　　“是，下官是文元三十五年进入考场科考，考中进士，分配在京都衙司做主簿，但下官年纪父母年迈，主动上书求衣锦还乡，皇恩浩荡，被分配来边城，与父亲同一个衙门任职。”男子二十五六的年纪，皮肤黝黑干裂，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有力

　　暮云拧眉“据我所知，边城县令今年六十有七了吧！”

　　楚云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父亲老来得子，家中有姐姐八个”

　　心中姹异，面上不显分毫“你与京城世家楚家有何瓜葛吗？”

　　“没有，臣只是有幸与楚家同姓，并无瓜葛。”楚云轩一脸正色。

　　“原来如此，你这些日子帮我注意有没有从兰亭过来的两名十八左右的少女与一名五十左右的婆婆。”

　　“是”男子从桌前拿过信，转身关门出去，随着木制楼梯咚咚咚的声音下了楼

　　“郡主，摄政王和丞相求见太上皇和太后”侍女轻声敲门。

　　暮云打开房门“请他们去偏点用茶，太后礼佛，稍后见他们。”

　　“是”侍女低头下楼，她是吉吉玛尔派给吉吉颜可伺候起居。现在住的地方是大相国寺的摘星楼，是楼兰专供贵人居住的地方。

　　暮云穿过大堂，堂内十八罗汉面目狰狞，如同凶兽一般，蒲团上跪满了褐色僧袍小僧侣，敲着木鱼，嘴里念着佛经，不少奇装异服的男女双手合十参拜，佛香满堂，让人心生畏惧，又穿过小堂，里面是观音菩萨，面目慈爱，手握琉璃瓶，梵音入耳，让人心生安宁，最后来到太后礼佛诵经的梵灵殿，只见太上皇坐在院子里与一位身披袈裟的和尚下着棋，两人手边煮着茶，暮云上前，将茶水加上，轻轻煽动火苗，两人目光都在棋局上。

　　太后出了礼堂，暮云上前“外婆，燕京摄政王和丞相来了，我安排他们在偏殿喝茶。”

　　太后握着暮云的手 “你外公知道了没”

　　暮云笑“还不知道呢”

　　“那咱们去看看吧！始终都要来的。”

　　推门而入，一身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十五六岁的清俊少年起身，向太后行礼“姑姑，太后娘娘”

　　暮云行礼“舅舅安好，丞相安好。”

　　两人点头示意，太后她是摄政王的姑姑，现燕京皇上的姑奶奶

　　“坐”太后看向二人，随后目光看向摄政王“多年未见，摄政王风光事迹传遍整个大陆。”

　　“侄子只是被逼无奈，姑姑就莫要取笑我了。”摄政王
　　今年四十出头，眉骨深凹，异域特征明显，身材魁梧精壮，眼中时不时的闪过锐利。

　　太后没有理他，转而看向那少年“宝儿近来如何，身子可好些了？”

　　“皇上一切都好，多谢太后挂念!”清润温和的嗓音，暮云看向他，一头墨发被一根白色的束带绑着，白皙的皮肤，眉目清明，眼带笑意，薄唇微微笑，说话间温和有礼，暮云可不敢小瞧这两人

　　她退出房间，站在廊上，微风吹过，撩起她的发丝，她看向远方，，只见两个女人策马而来，到了门前下马，其中青色长裙，佩戴玄色长剑江湖装扮的女子急急奔来，眼里蓄满了泪水，带着委屈道

　　“郡主，你来燕西了也不给奴婢捎个信，奴婢在沙漠中带着那群悍匪兜圈子都走了一个月，又不敢打听消息，要不是十八卫告诉我们，我们还在沙漠中兜圈子呢？”

　　“我的好梨初，伊初你俩受苦了，回头我叫舅舅给你们封大官，做皇宫里最威风的女官。”暮云笑着摸着两人的头顶

　　闻她如此，黎初跺了跺脚“奴婢们又不是为了做大官才跟着郡主出来的。”

　　一身碧色长裙的伊初也点了点头，她比梨初大一些，稳重。

　　“好了，嬷嬷呢？”她向后看了看。

　　伊初回“嬷嬷坐马车在后面，明日应该到了，梨初担心郡主，我们先出发了。”

　　“嗯，你们先去洗漱一番，再回来回话。”暮云瞧这两人一脸尘土，身上的衣服估计骑马时被枝叶刮破了。

　　“你说什么？”皇太后震惊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不敢欺瞒姑姑，朝岁族自姑姑带兵征讨后已经数十年不曾占卜预测，而今他们新上任的族长又占卜出异世之人，毁天灭地之谬论，实在可恶。”

　　“朝岁族在我出世前，占卜出有异世之人即将到来，异世之人出世，永州大陆将毁天灭地，燕西大地四千里寸草不生，河流干涸，牛羊人横尸遍野。”皇太后回忆着

　　“那一年出生的孩子全被斩杀，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她看了看手上的紫色手镯

　　“那人可带来了？”

　　“带来了，姑姑现在要见见她？”

　　“嗯，让他进来吧！”做在一旁不说话的郑林起身，将人带了进来，来人是一名二八少女，紫色长裙配着同色面纱，一双盈盈的眉眼丝毫没有慌乱

　　“小女子花岁穗拜见皇太后。”她跪在正中央，郑林现在旁边，摄政王坐在皇太后下首。

　　“是你占卜出此事的？”皇太后有些姹异，毕竟上一次占卜出这番言论的是一位一百零九岁得道的巫师

　　“启禀皇太后，不是我，是我的曾祖母，她今年一百二十岁了，她不能来，但是有东西让我带给皇太后，但是这是天机旁人不能知晓。”

　　她拿出一卷羊皮卷交给皇太后。

　　皇太后没有打开，她握住羊皮卷，抬头看向花岁穗，眼中闪过幽深
　　“哀家曾说过，不许朝岁族再行占卜之事，看来朝岁族没有将哀家的话放在心上。”
　　“皇太后，此事事关整个永州大陆，我曾祖母预感天降横祸于永州，朝岁族不惜冒着灭族之威再行占卜，只为能在天灾到来之前，免天下百姓受苦。”

　　“天灾未至，人心惶惶，何来安宁。”

　　花岁穗愕然“太后”她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声响，她下意识住口，不消片刻，一个沙尼被提着衣领扔了进来

　　“太后，此人偷听太后说话，被我发现后逃跑，武功不弱，差点让他逃走了。”

　　“你看到了，这些年，整个永州大陆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若让他们知晓你今日所言，在天灾到来之前，必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你回去吧，告诉你曾祖母，我已知晓她的用意，只是她也该为朝岁族好好想一想退路了。”

　　花岁穗明白其中深意，伏地跪拜“谢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