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之殇》容小巍

15、复仇（中）

　　李良伟的目光闪过了一丝茫然。

　　方年晖的右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将对方所有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后，方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方之衡。”他停顿了一下，容对方小小的反应一会，突然恍然大悟般继续说道：“你看，我真是糊涂了，您老人家贵人多忘事，怎么会记得我这种小人物的名字。更何况，十年了，你害过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又怎么能奢求你记住些什么呢？”

　　李良伟的表情果然更茫然了，十年前？害人？谁啊？他又是谁？

　　方之衡仿佛深陷在某些过去的回忆里，连看向李良伟的目光都显得有些呆滞：“十年前，有一天晚上放学,在回家的路上，你儿子李宗耀带着几个人来堵我，说是要为他的兄弟出口气，我不敌，一直在我身后跟踪我的老师沈清辉出手帮了我，将你儿子和他的几个小弟打的落花流水颜面全无，事后，李宗耀怀恨在心，一心要报复我和老师。于是，他找了你。你自然不甘心儿子受此委屈，也想着要为他出一口气，但是，你调查过沈清辉的家世之后，发现以你当时的地位还不足以与他抗衡，但你又不甘心就此认怂。终于在你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复仇办法。你发现老师和我走的很近，于是，你就买通一些很火的营你销号，再放上偷拍我们的照片，诬陷老师是同性恋，还说沈家家风不正，学术作假，生生在网上掀起一场针对沈家的血雨腥风，最后，害死了他的母亲，还逼的老师跳楼自杀。”方之衡几乎是如同讲故事般平静的说完了这些话，但这并不妨碍他想乱刀砍死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目光恢复清明，直视对方，一字一句问道：“怎么样，现在想起来了吗？”

　　李良伟的神情已经由最开始的茫然变成了震惊。

　　想起来了吗？怎么会想不起来，十年前的那场大戏，可是他一手安排的啊。李良伟几乎是颤抖着声音：“你，你......”

　　“我怎么知道的对吗？”

　　李良伟没有接话。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方之衡斜了一眼桌上的档案袋，笑容鬼魅，“我送给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提起档案袋，李良伟的注意力果然瞬间就被转移了，他不由得心头一紧，想起了刚才他看到的里面的所有内容。
　　那里边装了这十年来他所有贪污受贿的时间数额和涉及人员，还有他和另外一些人所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详细无比，若是这份文件落到了别人手里，只怕不是一句牢底坐穿就能解决的了的。不为别的，实在是里面涉及的人太多，若是真挖，只怕整个Ⅹ市的高位官员都会被拖下水，而这是万万不能发生的，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把其中一个官位居中的人推出去，承担所有罪责，这样，既可以平息民怨，又能保全高层，两全其美。
　　李良伟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仍算不上那种哪怕牺牲他人也要被保全的高层，所以一旦档案袋中的内容被曝光，他一定会是被牺牲的那一个，而且，连他的家人也会被连累，为了不存在泄密的可能而被灭口。
　　因此，他虽然又恨又怒，却仍然控制自己好声好气的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是钱还是帮你办什么事？你放心，只要不过分，我一定都帮你完成。”

　　方之衡闻言，却忽然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在旁人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怨毒，他凝视对方，一字一顿道：“真的，什么都能答应吗？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让李良伟瞬间升起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让本来想答应的他转而变得犹豫起来。

　　李良伟这胆小懦弱，优柔寡断的性格，真是这么多年都没改。方之衡不着痕迹的冷笑一声，慢慢拖长了音调道：“那如果，我是想要你的命呢。”

　　李良伟震惊的后退了一步。随即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个拄着拐杖的残疾人，论武力值肯定不如自己，他之所以敢这么大摇大摆地上门堵人，无非是自信他的手中攥着能控制自己生杀大权的把柄罢了。只是，李良伟目光一凛，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与其被对方威胁，拿住命脉，不如他......

　　李良伟打定主意，便瞬间换上了一副慈爱的仿佛老父亲般的笑容，一边讨好的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朝方之衡走去：“兄弟，我这也不知是何时何地得罪了你，要让你如此对我，咱们有话好好说，放平心态，什么事都好商量不是？来来来，我先给你倒杯茶，咱们好好聊聊，看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是有，解开了，岂不是皆大欢喜吗，你说是不是……”

　　方之衡像是没有看到对方的那些小动作一样，唇角微勾，欣然道：“好啊。”

　　李良伟顿时大喜，连忙走到桌边，装作去拿杯子，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调转方向，以自认为很快的速度朝方之衡而去。

　　直到这一刻，方之衡一直以来脸上所带着的浅浅微笑方才沉寂了下去。

　　啊！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那个自以为稳操胜券的人，此刻手臂以一种极其诡异扭曲的姿势缩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杀猪般的嚎叫，

　　方之衡笔直的身躯站在李良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是如同寒冰地狱般的冰冷。

　　“是谁给你的勇气，敢向我挑战，不想活了吗？”

　　李良伟吃痛的哀嚎着，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挺直的身量，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是被骗了，但却已拿对方无可奈何，只得愤怒地咆哮道“你，你根本就没瘸，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方之衡慢慢凝视对方比十年前不知丰腴了多少的身材，想起那个人被火化时瘦削单薄的身体，忽然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

　　这十年来，想起那个人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痛的人恨不得立刻死去，便可永远陪在那个人的身边。

　　老师，你看到了吗？那些害死你的人根本就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踩着你的尸体，走上了更高的巅峰，荣华富贵，左拥右抱，升官发财，子孙满堂，而你这十年来只能背负曾经的污名，在另一个冰冷的世界里，永远沉眠。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①

　　恨吗？

　　不能不恨。

　　方之衡突然疯狂的笑了起来，在李良伟痛苦且惊异的目光中，慢慢笑出了眼泪，只是那无法抑制的笑声中，细听竟凝刻了某种极致的悲凉。

　　良久，方之衡方才止住笑声，从几乎有些癫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然而，双眼早却已通红。

　　方之衡满腔悲愤，吼道：“我说了，我要你的命，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没听到吗？”

　　此刻的方之衡早已褪去那副伪善的笑容，浑身上下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冷厉气息，就好像十年来被他压制的彻骨恨意，就在这一刻，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仇人近在眼前，纵然是他有钢铁般坚硬的意志力，也难以在这样的时刻保持冷静。

　　李良伟一边疼的直哼哼一边朝方之衡喊道：“你这个疯子，变态，哪个精神病院没看好你把你给放出来了，你看着，只要我一个电话，我一定让你啊......”

　　方之衡嫌脏似的抬起踩住李良伟手臂的脚，心里慢慢升起一股复仇的快意。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方之衡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天，沈清辉为了护着他而将李宗耀踩在脚下时，也是这样一副场景。

　　历历在目。

　　只是那个人，已经离他而去整整十年了。

　　一切，都该有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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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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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这是窦娥冤里的话，当年学这句话的时候还太小，并没有太深刻的记忆，如今再看，才知道这句话有多么的...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