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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鹿氏兄弟 ...

  •   “你放肆!我鹿氏一门乃周文王之子康叔之后,我爹是幽州都尉鹿虔,我娘……哇啊啊啊!你无礼!”那熊孩子话说半截终是意识到了不对,指着韩长安的咆哮。“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我家门?”

      在古代,能够互相通报家门的,那必定是极好的朋友。

      韩长安微微一笑并不动怒,毕竟这孩子的智商已足够愉悦他。

      而那向来横行霸道的熊孩子却因韩长安这一笑首次学会了察言观色。“你竟敢笑我?!常平,给我打!”

      牵马站在一旁的护卫却是一脸为难。“三郎,主君有令,让你这一路不得惹事。”

      那护卫话音未落,熊孩子就已扯下了负在身上的长弓向韩长安狠狠抽去。

      韩长安身姿矫健地向后一仰,顺势接住长弓的另一头,用力一拽。

      在这个高桥马鞍还没出现,只有两个马镫权做固定的时代,两军对阵,力弱的一方委实很容易被力强的那一方凭借腰、腿、臂的同时发力将其擒下马来。

      韩长安毕竟只有八岁,“擒下马来”这样高难度的动作他虽还做不到,却也足够将那熊孩子拽下马去。

      这熊孩子大头朝下栽地很是狼狈,不但脚踝扭伤了,满面尘土地爬起来时又吐出了一颗带血的门牙。

      “三郎!”护卫常平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搀扶。

      “滚!”出人意料,那熊孩子竟不曾哭闹,他两眼喷火地拍开常平伸来的胳膊,放声怒吼。“来人!来人啊……”

      于是,节奏瞬间快进到了“叫家长”的环节。

      不多时,东西两条山路上便聚拢了三架马车,十几匹快马,二三十人。

      韩长安额上正隐隐见汗,对面马车里却又跳下了一名身量更高的少年,卓然道:“幽州都尉鹿虔之子鹿冉冈敢问尊驾台甫?”

      韩长安见状不由暗自好笑,这俩熊孩子一个鼻孔朝天,一个眼高于顶,真不愧是兄弟。不过,来人既肯问身份来历,韩长安亦是松了口气。他唯恐这帮一看就是走武将路数的见面就打,那可真是双拳难敌四手了。但既然他们想凭官职立旗,韩长安相信,外公是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咦?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认定李雍比李刚牛逼的呢?……哦,原来是因为钟逊。果然人生的真谛就是真香啊!

      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如韩长安所料,一俟那鹿冉冈看过六叔展示的名帖,他那原本写满了傲慢的脸上即刻浮起了一抹恭谨的笑容。

      “原来是李舍人当面,失敬!晚生自束发读书便仰慕李文宗文章气节,今日有幸得见李舍人,何幸如之!”

      韩长安肚里暗笑,顺势下马,准备进入古代社交的垃圾时间。

      谁料,那熊孩子却在此时突然冷冷说道:“鹿冉冈,你答应阿爹这一路上好好照顾我。就是这么照顾的?”

      鹿冉冈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这才想起指派身边的几个仆从将那熊孩子扶起。“舍弟鹿深森,自幼深受嫡母宠爱,失礼了。”

      “失礼?我哪里失礼了?现在是人家打的我!”熊孩子鹿深森跳脚大骂。“鹿冉冈,你是不是瞎?!”

      鹿冉冈却不肯多言,只红着脸又向李承宗深深一揖。

      ——这浓浓的绿茶香,这熟悉的宅斗风!

      韩长安心中暗叹。

      果然,这一回无需鹿冉冈再行多言,与他们同行的护卫仆从便都七嘴八舌地劝起鹿深森来。

      “长安,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承宗并不理会对面的闹剧,只管将自家外甥招回身边。

      韩长安并不砌词狡辩,朗声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韩长安说罢,李承宗便将目光移向了鹿深森。“鹿小郎,我这世侄说的可有不妥?”

      鹿深森的脸上一阵青又一阵白,良久才憋屈摇头。

      “唉!”李承宗长长一叹,看着鹿深森为难道。“虽说……但长安伤了你总是他的不是。长安,还不快给鹿小郎赔罪?”

      韩长安自不会跟一个未成年的熊孩子计较,脚步轻快地上前来向鹿深森揖了一揖。“得罪了。”

      “哼!”鹿深森恼怒至极地瞪着韩长安,显然不想让这事轻易翻篇。

      奈何韩长安却没有哄着他的兴致,道完歉又脚步轻快地走了。

      唯有李承宗见这熊孩子满脸尘土难免略有歉意,又着六叔给送去了一方干净的绢帕。

      此时天色已晚,有此插曲,这鹿氏兄弟便与李承宗一同往附近县城的逆旅投宿。

      当晚,韩长安便从鹿冉冈的介绍中得知:先帝驾崩,死后绝嗣。而先帝又是真宗皇帝的独子,是以皇位只能从真宗皇帝兄弟的子嗣中抉择。太后与百官几经商议,最终决定由定居幽州的宁郡王之子薛盛嗣位。

      这宁郡王一脉原是惠宗长子,只因其母卑贱不得惠宗宠爱,是以早早出局。宁郡王本人也因不得封王早早郁愤而死。哪知世事难料,到了他孙子辈,这帝位终究还是花落他家。

      而鹿冉冈的父亲鹿虔是薛盛心腹,接到懿旨后便奉保着薛盛快马加鞭赶往京城,鹿冉冈与鹿深森则随后跟上。

      韩长安在心底默默画了下从北京到南京和从山西到南京的路线,怎么都想不通为何这鹿家两兄弟竟能跟他们遇上?当然,他也不愿多问。两个面不和心更不合的兄弟一起赶路,上面又没有长辈压着,南辕北辙也很正常了。走到山西算什么,没走去东燕就算这两兄弟还有几分人性了。

      李承宗显然也意识到不妥,抚须叹道:“一路多险,你家长辈怎可令你两少年单独上路?此事未免大意!既然相逢便是有缘,我看,你们俩兄弟就随我一同去京城罢。”

      韩长安闻言,即刻偷眼看鹿冉冈。

      只见鹿冉冈起身一揖,喜道:“能够聆听李舍人教诲,是晚生前世修来的福分。敢不从命?”

      ——看来暂时没有弄死兄弟的打算,不过,还挺会顺杆子上的。这么说,从北京走到山西来多半是鹿深森那熊孩子太闹腾了吧?

      果然,睡前打水洗漱时韩长安正巧经过鹿深森的客房,即刻便听到鹿深森在房内跳脚大骂:“谁要跟他们一起走?要走你跟他们走好了!我带我自己的护卫仆从上路!”

      许是四下无人鹿冉冈无须做戏,许是行程一再耽搁让他烦累。这一回,鹿冉冈再不曾好言相劝,只断然道:“不准!阿爹临行前吩咐了,让你这一路听我的。你敢违背阿爹的命令?”

      “我不管!”鹿深森张牙舞爪地尖叫,“反正我绝不会跟他们一起走的!”

      “这可由不得你!”鹿冉冈亦吼,“我们出发近月余,结果越走越偏。再这么耽搁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到了京城,又怎么跟阿爹交代?”

      “我是为了射雕!”鹿深森睁大眼为自己辩白。

      “雕呢?”鹿冉冈立即反诘。

      门外的韩长安默默呛了一下,隐约觉得鹿冉冈说的极有可能是粤语。

      古语有云:空中飞鸟,唯雕难射。雕的翼展足有两到三米,喜欢停留在两三百米的高空寻找猎物。而一般的弓箭手根本不可能把箭射得这么高,并且雕的羽毛为了减少滑翔时的空气阻力,在千万年的进化中变得油亮光滑,如果弓箭不是垂直入射雕的身体,就会在它的羽毛上打滑,很难对它造成伤害。所以射雕不仅要准,还要能拉得动强弓的人才能办到。而“射雕手”,也一直都是人们给神箭手的敬称。

      就凭鹿深森那肥壮的小脸、那滚圆的胳膊腿,韩长安觉得他就算再活一百年也别想射到一根雕毛。

      “……更何况,那李舍人是文宗李雍之子。你就算再不学无术,也该知道惠宗曾亲口夸赞李雍‘文章气概,堪为宗师’。今时不同往日,世子要当皇帝了,阿爹说不得就是羽林卫统领。日后阿爹与李雍同朝为官,你要代阿爹得罪李雍吗?”

      至此,鹿深森再无话可说。

      ——菜鸡!

      韩长安朝额上吹了口气,默默走远了。

      自第二日起,李承宗的小课堂就又多了三个学生。

      而在那马车甚有节奏感的晃动下,在李承宗抑扬顿挫的话音下,韩长安与鹿深森二人就跟比赛似的拿脑袋磕着车厢。谁都不肯少磕一下,唯恐折了面子。

      如是数日一过,鹿深森即便再怎么记恨韩长安,也隐隐跟他发展出了一点革命友情,这大概就是学渣与学渣的惺惺相惜吧。

      当然,傲娇的鹿深森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相反,他还会在休息时毫不留情地嘲讽韩长安:“李先生学贯古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侄儿?”

      韩长安沉默地开弓引箭,直至那离弦之箭“夺”地一声射中百米开外的箭靶,他才一脸无辜地反问:“我这侄儿怎么了?”

      “你在课上睡觉!”鹿深森冷笑着道,“真是朽木不可雕!”

      “你没睡?”韩长安不紧不慢地问。

      “我……”鹿深森张口结舌,半晌才答。“我又不是他侄儿。”

      “所以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在课上睡觉?你家夫子就是这么教你轻慢学问的?”

      韩长安射出最后一支箭,满脸遗憾地看着鹿深森摇了摇头,往前去回收羽箭。

      ——菜的抠脚!

      过了一日

      鹿深森又在韩长安跑过马后寻来,满脸讥讽地道:“原来你不是李舍人的亲侄儿!”

      “我姓韩,他姓李,我怎会是他的亲侄儿?”韩长安一脸怪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傻?”

      鹿深森回想起他们相识第一天就已知晓彼此姓名,立时气结。

      韩长安牵马而去,边走边摇头。

      ——智商盆地!

      又过一日

      “你既不是李舍人的亲侄儿,为何与他同行?”

      “你父是谁?是何官职?”

      “放肆!本郎君问你话呢,你为何不答?”

      韩长安不胜其烦地放下弓箭,仰头看了看刚刚升起的朝阳,单刀直入地发问:“鹿小郎,你是想跟我交朋友吗?”

      鹿深森脸上一红,静默片刻又犟嘴道:“你这不知来历的穷小子,也配跟我交朋友?我爹是幽州都尉鹿虔!”

      “不敢高攀!”韩长安淡然应声,收回目光又进入了开弓—射箭—开弓的训练模式。

      鹿深森的胖脸陡然涨地通红,过了一会,他突然一脚踹向韩长安。

      韩长安身手敏捷地闪过,冷冷地看着鹿深森,不言不语。

      “啊啊啊!”两人对视片刻,鹿深森羞怒地大叫一声,扭头跑了。

      唔……这又算个什么说法呢?目送着鹿深森跑远的韩长安扪心自问。哦!我懂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直男治傲娇!

      韩长安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练习。

      然而午膳时,韩长安注意到鹿冉冈陪着狸奴教学相长,他本人陪着李承宗舅慈甥孝,唯有鹿深森身边只有几个仆从服侍。韩长安忽然意识到了鹿深森的孤单。

      鹿深森这个熊孩子明显早就被家人宠坏了,身边不是奉承恐惧他的人,就是怨恨疏远他的人。难得自己试图交个朋友却又不得其法,想必平时也很寂寞吧。

      ——我这么大个人了,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

      韩长安心头一软,随手拿起一只烤好的大雁上前给鹿深森递了过去。

      “哼!”哪知,鹿深森竟一巴掌将那只烤雁给拍飞了出去。“田舍奴碰过的东西,我是绝不会吃的!”

      韩长安一阵默然,轻声道:“你高兴就好。”

      他扭头就走,鹿冉冈却恰到好处地上前来向他赔了一揖。

      “无妨。”韩长安若无其事地摆摆手,又坐回到李承宗的身边。

      “长安?”李承宗不曾看到韩长安与鹿深森的互动,见韩长安空着手回来了不免有些奇怪。

      “烤雁味道有点淡,我想去加点盐,结果掉地上了。”韩长安平静回道。

      李承宗点点头,将自己面前的一只烤雁推了过去。

      韩长安也不推辞,谢过李承宗后便埋头大快朵颐。

      用过午膳后的休息时间,韩长安又看了那鹿氏俩兄弟一阵。

      相比那圆滚滚却颇有几分女相的鹿深森,他的二哥鹿冉冈明显更加俊美些。只是俊美地有些浮夸脂粉气,很适合扮演拆白党、败家子这种角色。平心而论,鹿冉冈这样的容貌,本该很容易让人心生防备。让人觉得此人虚有其表,实则只会夸夸其谈,做事并不靠谱。但凡事就怕比较,有鹿深森这臭脾气陪衬着,那正悉心教导狸奴认字的鹿冉冈就显得格外温文可亲了。哪怕你心里很清楚他纯粹是在做戏搏李承宗的好感,可被人拍马屁这种事,谁又能拒绝呢?

      要知道,伪君子从来都比真小人容易相处的多。

      “长安!来练拳!”收拾了餐具的六叔扬声叫道。

      自从试过韩长安的军体拳,这一路上六叔都很乐于跟韩长安切磋,并且借着切磋的机会将他毕生所学和积累的经验教训向韩长安倾囊相授。

      “来了!”韩长安赶忙应声,向六叔走去。

      ——所谓修行在各人,鹿深森,你自己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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