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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断舍离教学2 ...

  •   狗有种短暂的被领养的幻觉,在沈雪柔的寂静中打回原形,语句拼凑不成,在嘴里含含糊糊地嚼碎了,孩子黏糊糊的手指牵着她,李诗怡来回穿梭,好像她天生就该在这气氛里似的。

      扔垃圾,送孩子,顺手,顺路,从李诗怡嘴里说出来都那么容易,好像自个儿从来没添麻烦似的,她每次都要专程绕道,腾出时间——她有些气急,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沈雪柔的沉默。

      拒绝的话还是说不出来,但她忽然有了违逆李诗怡的勇气。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大腿下面把玩具和杂物拖出来扔在地毯上,不停地把小孩往旁边放,看她不断地往自己身上滚,心里呆呆地想着,好,我进步了,我没有去扔那袋子垃圾。

      李诗怡走出来了,擦擦手,挑着眉毛笑了:“怎么了这是,心情不好?今天忽然把我拉黑了,又加回来,谁让你心不顺了?跟我说说。”

      谁要跟你说,她不由得一阵不耐烦,搓着手指头上的刺青,仿佛能够像搓灰似的把颜色搓掉,耳机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喝水声证明沈雪柔还没挂断。

      一咬牙:“我来跟你说下,我交了个新的女朋友……我不能再过来了,你也别找我了。”
      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居然真的给说出来了?一口气说完有点儿缺氧,面红耳热像上台发表演说。小孩的鼻涕蹭到她的裤脚,她挪开半寸地方。

      李诗怡擦着手静了会儿,低了头仔细擦擦:“行。”
      她觉得自己说完了,站起来,李诗怡猛地发出一声笑,抬起头,眼眶就红了:“我不信,你说气话。”

      这人在感情上还犯唯心主义错误,说不信就不信,好像地球是绕着她转的似的。顾一辞站在这个没自己位置的房子里,被这句“不信”污蔑了尊严似的,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有什么不信的,我就是……交了女朋友嘛,网上认识的,反正也挺久了,人也挺好的,我就是跟你说一下,我——”

      李诗怡猛地走过来,从她裤子上把孩子撕下来抱在怀里。女婴呜哇一声哭了,在母亲怀里仰着脑袋哇哇乱叫。
      顾一辞耳朵被噪音填满,洗衣机嗡嗡轰轰地怒吼,微波炉也在转,小孩在哭,外面有拖拉机,楼上楼下总有一家在装修,李诗怡在冷笑,耳机里的沉默也吵到了她,顾一辞抿住嘴唇,昏天黑地的处境,她暗地掐住手指尖,心跳剧烈,想逃离。

      李诗怡又忽然说:“我不管你怎么想,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但你还是孩子的干妈,就算不跟你在一起我心里其实……”

      说话之间又哽咽起来了,大人小孩高低音协奏,顾一辞把手插兜,拽着内兜手心汗湿。

      耳机里忽然说:“怎么是这个路数。”
      她定了定,不由得怨恨起来,沈雪柔逼着她当面来说,好了,现在一摊子烂事——又撒手不管了。

      “其实我真的不想一直麻烦你,我知道你也会有自己的生活……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念旧的,但是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的处境,送她去医院我是真的没有时间回来打扫卫生,然后他回来就还要打我……我只有一个,我没办法分成两半用,我也想打理好家务也照顾好小孩,谁让小孩早产就是没有办法我就——你帮帮我,你一点也不顾及我们的情分吗?我真的没有别人可以帮我了……”
      李诗怡说话哀求人时有种恳切的可怜,把处境摊在面前给她看,哪怕陌生人也要分出恻隐之心。

      顾一辞话音软了下来:“但我有女朋友了,你也得自己想办法,我今天——”
      耳机里头沈雪柔:“你让她滚。”
      只是顿了下,顾一辞继续说:“我今天帮你送她去医院,但是后面你这种事不要再找我了,我真的没有时间。”
      耳机里沈雪柔嘿了一声,被她的忤逆惊讶了一下,缓缓说:“有这次就有下次的。”

      见了面复盘,顾一辞陈述理由:“我没办法,我已经过去了,她都那样说了。”
      “怎样说?下次她还这么说,你还是没有办法。”沈雪柔搅动着奶泡拎起勺子看看,小指翘起亮出全新星光美甲。

      顾一辞:“那你中间一直不理我。”
      沈雪柔:“怎么了?你要当我的应声虫?我说一句你学一句?”

      顾一辞不说话了,她有点委屈,从李诗怡那里折戟沉沙回来,疗效甚微,又没办法拿沈雪柔是问,反思了一下,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失败了,一时气急,拿出手机又要把牛皮糖拖进黑名单。

      “拉黑就像战略性武器,你不拿出来的时候才有威慑性,你用得这么频繁,什么用都没有。”沈雪柔点评,把面前的巧克力舒芙蕾往顾一辞面前推了推,顾一辞拿起小叉子吞了一口,又有点想掉泪,但忍住了。

      “我当面就是没有办法。”
      “那你就是还喜欢。”沈雪柔说。
      顾一辞仿佛受到侮辱,咽不下去,瞪着眼站起来又重重坐了下去:“真的没有。我就是没用而已。”

      沈雪柔:“那你对别人也是这样是吧,就是只要人家跟你说困难,你就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先紧着人家用呗?”
      顾一辞想反驳发现事实在头上戴着,点点头,但人要嘴硬:“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自我的。”

      “那说明就没有完全的自我呗。”沈雪柔挑字眼,顾一辞已经放弃抵抗了,像一团史莱姆任人劈砍,瘫在椅子上:“你怎么说都行。”

      “问题是怎么解决,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我也不是你心理导师。”沈雪柔啜了两口奶茶,低头看看手机,忙碌地站起来了:“红烧肉,你记得教我做,今天有事我先走了,改天聊。”

      顾一辞张口只来得及说“哦”,就只能和人说拜拜,呆坐着酝酿自己的话,觉得沈雪柔像把割肉刀,刷刷地割开羁绊,自己才像牛皮糖,给人的备注就是自己内心的写照,没用得要死。

      没过五分钟,沈雪柔又忽然出现,坐了回来,咚咚敲了下桌子,又坐回对面,把包扔下。
      顾一辞抬头:“诶?你怎么回来了?”
      “你是不是刚刚在疑惑,我什么都还没教你,就跟你问红烧肉,还突然跑路了,你怎么不多问一句?”
      “我觉得你突然走是有原因的呀。”
      “那比如不是红烧肉,是我讹你钱呢?”

      沈雪柔哭笑不得,顾一辞的信任廉价得像五毛钱包邮的手机支架,买什么都会赠送一个。

      顾一辞沉默片刻:“那,刚刚是第一课?”
      “对,首先你得明确呀,你和我是利益交换,如果我没帮你把你的前任的问题解决了,你就不能教会我做红烧肉。这是钱货两讫,就像人不会盼着自己买烂尾楼一样,得操心着点呀。”

      “利益交换……”顾一辞捂住了脑袋,“我觉得这些很麻烦……就算你不教我解决问题,我也可以教你做红烧肉,这不矛盾。”
      “那你会随便教认识的人做红烧肉吗?包学包会负责售后?”

      沈雪柔把包里的东西翻了下,找不到合适的教具,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四下打量。
      顾一辞说:“不是,是因为……因为你喜欢,所以我觉得可以教你呀。别人不一定喜欢红烧肉。”
      沈雪柔目光灼灼,顾一辞垂下脸:“我知道你是直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
      “好了,可以了。”

      顾一辞把沈雪柔的话在肚子里淘洗了一遍,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实践上颇有难度:“我心里知道的,你说的利益什么的。我知道我不喜欢李……牛皮糖,我还在她身上花费时间,花费金钱,对方也给不了我回报,这都划不来。但我就是觉得我如果不帮她,我就是欠她的。这没办法用价格衡量。”

      “问你个事。”
      “你说。”顾一辞郑重。

      “比如你今天过生日特别高兴,但你上网忽然看见有个偏远山区的留守小孩因为没人管在生日那天游泳玩结果淹死了,你会不会觉得你过生日这么开心是错的?”
      顾一辞一愣。

      沈雪柔眨眨眼:“再举个例子,比如说今天是你最高兴的日子,比如你中奖100万,但你同事今天亲人去世了心情很难过,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么高兴是错的?”

      顾一辞:“和这些没……”
      沈雪柔:“会吗?”

      顾一辞没说话。
      沈雪柔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记得你好像是设计师是吧?”
      “插画师……”

      顾一辞垂着眼,仿佛新闻事件的悲剧已经倾盆落到她面前。
      “今天失败也只是尝试,不算坏事。”沈雪柔起身离开,再回来时端了一小碟曲奇和一杯清茶。

      她很蛮横地拿起曲奇插在巧克力舒芙蕾上,又拿起另一块叼在嘴里:“当面对质可能对你来说有点超前了……你目前只是幼儿园小班。”

      “嗯……我……”
      “首先你得想清楚一件事,牛皮糖女士现在的困境是什么样的,其中百分之多少,是你的过错。”
      “都是我的错。”顾一辞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答案。

      “好好说。”
      顾一辞把既定的答案揉了揉,扔进杯子里喝掉,沉默地思考了很久:“有一半我的错吧……大概。”
      “所以她现在是什么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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