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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九点零八分,老天爷还在下雨,且雨势渐大,恍若有昨晚狂风骤雨的趋势,柯定想了下带上一把黑色大伞,从小区停车场开出自己满是落叶的坐骑。
      要到文墨话剧院时是九点二十分,他拐进戏剧学院校内停车场缴费停车,然后步行前往不远的话剧院。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守话剧院地下停车场门的保安在雨里冲一辆银色奥迪车主喊:
      “停车场满了,你往前开,停戏剧学院里去,那边儿空车位多。”
      柯定抬高伞往那方向看了眼,保安人高马大披了一件黑色的厚塑料雨衣,在雨打下的水雾里伸直手臂给奥迪的车主指明方向。
      “现在才早上九点,停车位就满了?”车主有些不敢相信。
      “哎哟,每天8点半就满了,还等九点。”那保安摆摆手让车主赶紧掉头别占道。车主只好照办,一边挂倒挡一边同副驾驶座上的漂亮女人张嘴说着什么,柯定想多半是在埋怨。
      话剧院第一场一般八点十五分开始,这带是老城区,底下的停车场面积规划小,柯定这三年也就赶早看第一场时停进去过,往后时间段再来十有八九都满了,柯定涨了经验每次来就直接往戏剧学院里开了。
      九点二十五分,他在话剧院门口的雨里站了会儿,一辆黑色大众从白羊河桥上开过来停在门口,柯定默念一遍车牌号,拿伞的手微微收紧。
      前座副驾驶位先下来一个男人,柯定认得那是秦兴文的助理丁宁,他打开一把伞伸出头注意到柯定,两人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即起身支伞往后座走。
      雨啪啦啪啦落在车顶溅开水花,柯定看向后座,车窗都贴上膜,从外面根本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但他敏锐的感受到一股炙热的注视,就像荒野的草原狮子盯上了猎物,这种感觉让他脚底开始发热,整个人局促不安。当他随即意识到后座的位置就坐着秦兴文,而这股视线正是来自这个有九个月没有见面的前任爱人时,这种焦灼放大到了极点。
      柯定将伞压低企图躲避。然而后座车窗先他一步被降低,柯定看清坐在窗边的秦兴文在侧头看他,他戴上大黑色口罩,压低暗蓝色鸭舌帽,有雨滴飘进去溅在仅露出的一双眼眼角,但他一动不动。
      直到丁宁打开车门,秦兴文接过他手里的雨伞迈脚出去。这所有的动作,秦兴文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一分一毫,他一身灰蓝色风衣与阴沉的雨天恍若交融在一起,离他越来越近。柯定的背后开始冒汗,握着伞柄的手因为用力泛白。
      “小柯。”他走到他面前,收伞弯腰站进他的伞下。熟悉的不知名香水包裹上柯定,柯定感觉自己心里住进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秦兴文足足看了他一分钟,正当柯定以为两人就要在话剧院门口冒雨谈事情的时候,秦兴文接过柯定手里的伞,干燥温热的大拇指在这个过程中轻挨一下柯定的皮肤,说:
      “走吧,我们进去,要开始了。”
      “我要一起吗?”
      “当然了。”
      除了对话,和过去一模一样,甚至卡着话剧开始的时间都一模一样。柯定所有的紧张突然一散而空,与此同时生出一共诡异的错觉,就好像两人根本没分手一样,只是秦兴文出门拍了九个月的戏,而他回A市两人还和过去一样,没有吵架没有生气,相约看一场文墨话剧院的无聊话剧。
      柯定下意识抬脚往话剧院里走。
      这算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所有的都未改变,这一幕一次次的重复,哪怕他分了手,而另一个人也有了新的结婚对象。
      那我又算什么?
      柯定停在进话剧院的阶梯上,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可悲,这丝可悲像一处流沙,缓慢的,安静的拉着柯定整个人下沉。
      撑伞的秦兴文一并停在他旁边,用眼神询问柯定怎么了,仅露出的一双眼里没有任何异色,他没有察觉出柯定不开心,只是催促说:
      “小柯,还有两分钟话剧要开始了。”示意他快些,否则两人要赶不上开场。
      “……”
      连这,都没有变。
      眼泪上涌的感觉又来了,柯定赶紧重新迈开脚,低下头,他不想让秦兴文看到自己眼眶发红。
      他对自己说,算了,最后一次,这就是最后一次。
      检票进场时这场《犀牛的爱情》即将开始,观众席上的灯已经暗下,两人票的位置虽然靠前但是偏僻,但还好场无虚座,很快他们就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坐下。
      音乐响起,灯光乍亮,舞台上演员鱼贯而出,话剧开场。
      时隔九个月,柯定趁着昏暗的环境首次侧头抬眸观察秦兴文,他口罩帽子都没有撤下,依旧全副武装,但那双眼睛盯着舞台,像黑夜里一盏繁星,里面充斥着几乎迸射的热爱,像极了孩子拿到心爱的玩具,单纯的让人无法忍心破坏。
      柯定描绘着口罩下他的容颜,忍不住想,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秦兴文,谁又能拒绝呢?秦兴文四千万的粉丝无法拒绝,他无法拒绝,秦兴文新的伴侣肯定也无法拒绝。
      秦兴文就像沙漠里海市蜃楼,引着别人追逐,当人终于精疲力尽奄奄一息躺倒在沙漠中,才会惊觉一切都是虚假的幻想,去往的路上只有沙子,枯燥难熬得可怕。
      但也可能不全是。
      出租车收音机里那句“今年希望结婚”是如此柔情蜜意,仿佛说这句话时秦兴文的爱人就站在他对面,两人温柔对视,露出笑颜。
      于是秦兴文温柔极了,忍不住对所有人说:“是的,我希望今年结婚。”
      兴许只是对象错了。秦兴文真的就是沙漠了一处美好的绿地,坐落在别人的脚边,投射在自己眼底。从始至终,海市蜃楼仅是对他柯定而言。
      话剧剧情演到一半,柯定一个字儿都没停进去,但意外的,他也没有昏昏欲睡,他脑海里全是与秦兴文的过去,像自己给自己搬了台投影仪开始播放。
      最后,话剧结束,他脑海里三年画面也戛然而止,柯定放弃了——
      结束了,这场最后重逢的话剧就是告别礼,他忍受够了在沙漠里追逐绿地的疲惫,更何况这片绿地也先一步找到了新的守护人。
      秦兴文从始至终都在看话剧,不曾分神一分。柯定突然变得额外平静,他起身与秦兴文一同鼓掌,直到舞台演员都退场,观众也离席,两人才穿过昏暗的出口巷道准备离开。
      出口就在前方,光亮也就在前方,两人见面到现在三个小时,交流仅有秦兴文单方面说过的两句话。
      突然,秦兴文一把拉住柯定手臂,柯定不得不停下转头与之对上,他眼底的炽热还未褪去,现在更甚,像一簇熊熊燃烧的心火紧紧盯着柯定。
      “小柯。”
      他往后退了一步,背后就是一面漆黑的墙壁,对面隐约的柔光落到他脸庞,像一盏要没电的聚光灯打过来。
      “看我。”
      秦兴文的表情突然变了,眼睛像有魔力一般突然变得深邃,里面蕴藏的风雨与爱意看呆了柯定。仿佛在秦兴文面前,就站着一位他可以献上生命的爱人,他变得痛苦,表情扭曲,微微弓背,但处处都是溢出的爱意——
      “如果中世纪,我可以去作一个骑士,把你的名字写上每一座被征服的城池。”他念起台词,迎着白色的柔光,表情更加鲜明,“如果在沙漠中,我会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去滋润你干裂的嘴唇!”
      他的每一句话一字一顿打入柯定的心脏。仿佛这面黑色墙面就是一代胶卷,而秦兴文站在这里,哪怕仅仅穿着一件暗灰色风衣,周身空无一物,也是一场让人沉迷的大戏。
      “你……在做什么?”
      “这部话剧叫犀牛的爱情。”
      “所以?”
      秦兴文沉默了。
      柯定对上秦兴文的眼,突然红了眼眶,他知道这部话剧叫犀牛的爱情,知道秦兴文刚刚演的就是剧里一个小小片段。
      兴许他只是戏瘾犯了,忍不住重复演出。
      但看见的柯定仍然想落泪。准备充足演绎精湛的孟永生穿上戏服,站在灯光下的演出没有感动柯定一丝一毫,秦兴文一身休闲风衣,面容遮住大半,仅露出一双眼,却能让他瞬间崩溃。
      “小柯,你不喜欢吗?”
      秦兴文往右一步躲开灯光,站在无处不在的阴影里。昏暗的巷道,他失落极了,像一名被遗弃的小孩,他问他:
      “你不喜欢吗?”
      柯定露出一抹苦笑,对啊,他不喜欢话剧,不喜欢秦兴文演出来的爱意与欢喜,不喜欢秦兴文一演戏就好几个月见不到人,不喜欢秦兴文说我很忙,要演戏。
      但所有的话涌到嘴边,只剩下一句——
      “秦兴文,我不喜欢看话剧。”
      秦兴文的眼突然僵住了,猛地拉闸般失去光灿,柯定看见他口罩下的嘴张了张,他问:
      “你不喜欢为什么会去看?”
      他声音低极了,更像是喃喃自语。
      柯定只是摇摇头不再解释,他觉得自己就算费尽口舌同他说清,秦兴文可能也无法理解。
      当他仅仅是秦兴文时,他不会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因为爱另一个人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儿。
      所以柯定站在秦兴文面前说,“以后不会再看了。”
      见秦兴文失魂落魄愣在原地没说话,柯定只想赶紧结束这场会面,于是又问:“网上的照片事情能删吗?”
      “不能。”
      秦兴文问答得很快,几乎不假思索。
      柯定想也是,全网都是他和大影帝拥吻的照片,撤热搜也只是自欺欺人,根本办不到将此事当没发生过一样处理。
      他退而求其次又问:“那能澄清下我们的关系吗?”
      “澄清?”
      “对,说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他不想因为照片表现得和秦兴文关系亲密,闹得他不得不考虑换个环境,换份工作。现在这份安稳,是他不想再失去的。
      虽然曾经,亲密是事实。
      “分手?”秦兴文拉下口罩走到柯定面前,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就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比听见他说不喜欢话剧更甚——
      “你为什么会说分手?九个月前你不是说只是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吗?怎么就说分手了?”
      秦兴文语速很快,柯定听完也愣了,他像遭到秦兴文戏弄般大声反驳:
      “秦兴文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当初那样还不叫分手?你都已经找新的对象准备结婚了啊?!”
      “是。”秦兴文点头,他诧异极了,“我是准备结婚,可是对象一直都是你。我们什么时候分的手?九个月了你难道还没有冷静好吗?”
      “……”
      “冷静?”
      柯定手里的伞落到地上。
      这个消息给了柯定当头一棒,他就像沙漠干渴的旅人,临死之前又看见那美丽的绿地,但这一次他没有欢喜,他清楚的知道一切都是幻境,于是他将头埋进沙子里,闭上眼,
      “秦兴文,我们在九个月前已经分手了,在网上澄清一下好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评论呀拜托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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