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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 英俊的小姐驾着马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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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切生长在巴雷纳或塞布维尔南部的人而言,冬季满目的绿树是在常见不过的景观,而不是塞布维尔北部人眼中的奢侈品。
因此,坐落在兰瑟斯顿西城郊外,坐拥着大片终年不褪绿装常青林的雷克菲尔德自然成了玛丽索尔郡主的乐园。
现在她正像在巴雷纳一样,用过下午茶之后就骑上马到户外转上一圈。
因为冬季的黑夜来得格外早,加上塞布维尔有真正意义上的冬日,所以出门之前要披上大衣,行走的距离也只是半英里,而不是一般的一英里多。
唯一的不同是陪她出门的是戴尔蒙德家两位乐于打破兰瑟斯顿人冬季轻易不骑马传统的两位小姐克莱瑞塔与阿薇尔,而不是那些视一年四季都骑马为常事的同胞女伴。
“真遗憾安贝尔偏偏在这个时候感冒,要不然我们几个一起骑马散步将会是多么有意思的事啊。”
玛丽索尔轻轻捻着那匹温驯的栗色马的灰缰绳:“无论如何,感谢她把加百列借给我骑。”
“是啊,雷克菲尔德附近的这片常绿林真是整个西城最美的风景。”
阿薇尔凝视着与她并行的广玉兰、马尾松与侧柏,凝视着它们始终如一的青春的容颜:“太可惜了,玛丽,如果你能晚一周,哪怕只是晚一天再走,我们也能和安妮一起出去骑马的。”
“没办法,我这次在塞布维尔便服待这些时间都是我父母勉强同意下来的。”
“那你明年或者更远的以后有机会来吗?塞布维尔的夏天不像巴雷纳那样过于热情。”
玛丽索尔径自把话题折向了另一边:“不管怎么说,冬季骑马是一件乐事,不管在哪里都是这样。但真要说实话,我觉得赶车比骑马更有意思。”
阿薇尔没有说话,于是克莱瑞塔接下她的工作把话题继续进行下去:“我赞同这话。赶车的确趣味无穷,更何况我们不常有机会赶车。”
“我想就是因为这样,东城才会有那么多没有什么装饰,由一匹马或者两匹马拉的马车。我前些天就在东城看到了一辆,松木质地,从上到下没有一点点缀,车厢前也没有坐垫,一匹白鬃毛红马拉着。
“坐在前面的是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一个金发碧眼,一个棕发紫眼,棕发紫眼的赶车,那个金发碧眼的就坐在她旁边跟她说笑。”
玛丽索尔的目光转了一转,最后又回到克莱瑞塔眼前:“看她们的样子,我想车厢里没有一个人,她们只是独自出来,为了乐趣赶车的。”
克莱瑞塔还没开口,玛丽索尔就继续说了下去,克莱瑞塔也并不因此感到不满:
“我在东城区郊区遇到了这辆马车,当时我也正骑着马,在雪地上与她们并行————哦,我忘了我与她们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可能她们没有注意到我。
“我与她们行进的速度差不多,也向着同一个方向走,于是把她们的对话几乎听全了。”
阿薇尔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加入谈话:“那她们说了什么?”
玛丽索尔微笑起来:
“和我想的一样,她们是西城区的人,是单纯为了乐趣出来赶车,车厢里也确实什么人都没有。那辆马车归属于那位棕发紫眼的小姐,她的女伴是第一次和她出来。
“她们一路上一直在说音乐,棕发紫眼的小姐给她的女伴写了一首曲子,她还说她女伴的哥哥可以为这首曲子写词。
“她的女伴看上去非常高兴,但我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像————对了,你们最近去看戏了吗?我忘了我指的是那部新戏了,只记得戏中的女主人公对情人礼物的态度令人记忆犹新地可爱。”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阿薇尔抢在克莱瑞塔前面发了问。
“然后棕发紫眼的小姐笑了起来,我在兰瑟斯顿西城区几乎没见过有哪个完全按照传统教养的贵族小姐会有这样的笑。
“那笑容看上去简直像是兰瑟斯顿贵族阶级中生性更热情的男性了,但不得不说,也的确不知比那些装腔作势,忸怩克制的嘴角上扬的表情好多少。
“金发碧眼的小姐这时把脸偏向了一边————当时我在她们左边骑马前行,而她朝右边看去了,我这时才注意到原来她的闺中密友一手拿着马鞭,一手还挽着她的手臂。
“不要问我是怎样地挽着,只要知道那比舞会上挽着彼此手臂的舞伴亲密得多,也放松得多就可以了。
“她把脸偏向一边,随后开始说别的话题。我猜她是过于害羞了,居然说她可以写一首关于马车的曲子,还说塞布维尔关于马车的民歌很多,也许她可以从中得到灵感。
“我太钦佩那位棕发紫眼的小姐了,听了这话,她只是笑意如常地说她不需要,现实中的素材就可以给她无穷的灵感了。
“金发碧眼的小姐就此转过了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想也知道她面颊上的红色————瞧我偏题偏到哪里去了。”
“我猜接下来她们肯定还说了很多别的话吧?毕竟有些话不能在别人面前提起半个字,在自己绝对信任的人面前则可以肆意吐露。”
克莱瑞塔像预言家似的做出了判断。
“没错,”玛丽索尔赞赏地笑笑。“她们的交谈的确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之后她们说起了下午茶,音乐学院的同学,以及金发碧眼小姐哥哥的感情。
“那位金发碧眼的小姐的哥哥显然是陷入了亘古不变的感情难题,在他面前有两位有魅力的女士,他倾向其中一个,他身边的人却想让他选另一个。”
“那么她们是怎么说的呢?”阿薇尔迅速提出问题,又马上改口,“那位金发碧眼的小姐是这么说的?”
玛丽索尔好像取得了一个巨大成功:“她说按道理来讲她的哥哥当然应该选那个与他同阶层的女士,不过她的女伴表明了她的意愿其实与她哥哥一样,她也承认了她的想法。
“我没料到她,她的女伴和她哥哥倾心的女子也是朋友,而且她们共同的女朋友似乎并无意给她哥哥等量的感情。
“啊,我差点忘了补充,话是这么说,可棕发紫眼的小姐却不那么赞同她的话。
“她说她们共同的朋友很明显已经在改变自己的心意,只是大多数人,甚至她自己都没有发觉,金发碧眼的小姐也说她的话有理。”
“错不了。”阿薇尔低声说道。
“我都能看出来,她们情理上并不喜欢一直谈论这个话题,所以,”玛丽索尔顿了一下,“她们接下来又说起了我熟悉的两个年轻人。
“我不可能记错,她们说的是德里夫特先生和普莱什斯先生。”
阿薇尔猛地一捏缰绳:“德里夫特先生和普莱什斯先生?”
“错不了的,阿薇尔,我的远房表哥奥利弗向我介绍过他们,我也可以确定她们说的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德里夫特先生和普莱什斯先生。
“我知道了,那她们说了些什么呢?”克莱瑞塔一眨眼睛。
“冬季的枫树。她们不像同龄的贵族小姐那样谈论他们一点都不奇怪,即使德里夫特先生是那位金发碧眼小姐的未婚夫也是如此。
“她们没有把自己和他们放在冬季的梅普尔街上,而是剔除了自己,只说他们两个。她们说他们不去梅普尔街走走太可惜了。”
“枫树?”克莱瑞塔重复着她的话。
“是的,枫树,冬季的枫树。我只听到这里了,然后我就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过去,因为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要办。
“策马飞奔时我只听到她们又说了’南方的传统’,就再没听到什么别的话了。
“我知道即便是这样的人说着这样的话题也一样具有吸引力,可是很遗憾,我再没听到一个字了。”
“我们当然知道。”克莱瑞塔仍旧没有放开话题,“对了,我想问一个我早就想问的问题:你真的不认识她们吗?”
“不认识。”玛丽索尔坦率地摇了摇头。
“那好吧。”阿薇尔狐疑地看着她。
玛丽索尔像早就料到会如此一样持续看向前方,侧柏、广玉兰与马尾松又在她眼中徐徐路过。
“我前些日子听布瑞恩尼特伯爵夫人说布瑞恩尼特伯爵六月就要回来了,虽然他还没说究竟什么时候到兰瑟斯顿。”
她忽然这么说:“那时候再来雷克菲尔德附近骑马一定更有意思,我希望是这样。”
“那时如果伯爵愿意来,我也许会和他们一家一起在这附近骑马转转。”克莱瑞塔先参悟,再陈述。
“那时一定有大把时间骑马,而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骑一会儿就不得不回去。”阿薇尔大声说着。
“是这样,这可真让人扫兴。”玛丽索尔望了一眼换上金红缎子衣服的云,“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将来的事留到将来说就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