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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番外一 ...

  •   回到分公司的当天早上,魏峦收获了来自公司员工们的无数稀奇古怪的视线。

      有惊异的,有探究的,有猎奇的——大概因为他是老板吧,暂时还没有人敢用嫌弃和鄙夷的眼神看他——但是无论是哪种视线,都几乎无一例外地一和魏峦的眼神对上,就尴尬地转开了目光。

      魏峦就奇了怪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出柜的是他魏峦,又不是这些人,他们躲躲闪闪的干什么?跟他们有关系吗?我在机场追我老婆,又不是追他们的老婆,他们需要这么给自己加戏吗?

      于是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魏峦首先开了个会。

      他本来也打算先开个会的,但是本来他可没打算首先在会上提这个。

      “抱歉啊,因为我的个人原因耽误了几天工作,也希望大家能理解吧,毕竟几天的工作和终身大事相比孰轻孰重,这个问题我想大家的判断应该都差不多。”

      底下和魏峦关系比较近的几个员工都不禁闷笑了起来。魏峦也不以为意,继续说:“今天我一进公司,就感觉到大家对我的个人问题还挺好奇的,但又不好意思问,那我就直说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

      他侧身坐在椅子里,一手搭在会议桌上,姿态既挺拔又闲适,眼睛也十分明亮。

      “你们的老板,我,现在已经结束了单身狗的生活,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已婚人士。”

      说完,魏峦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对着会议室里的员工们张开双手,装腔作势地准备接受祝福。

      下面的人们明显被魏峦这光明正大的态度吓了一跳,互相之间左右看了看,交换着惊诧的眼神。

      看见下面没动静,魏峦不耐烦了。他好看的眉心微微皱起,咂了下舌道:“愣着干嘛?鼓掌啊!都没打劫你们红包了,你们老板结婚你们就这态度啊!不想干了都?”

      下面爆发出一阵爆笑声,然后就是如同放鞭炮般噼里啪啦的掌声响了起来,间或还夹杂着起哄和口哨的声音。魏峦这才勉强满意,对着下面左右欠了欠身,一副斯文败类的欠揍模样。

      “什么时候摆酒啊老板!不用给我们省红包钱!”一个区域负责人一边使劲儿拍着巴掌一边嚷嚷着。魏峦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差不多了,然后坐回了椅子里笑道:“那我得回去跟我老婆商量商量。我老婆那么金贵,我还不愿意领他过来给你们看呢,也省得你们一帮群魔乱舞的在我老婆面前给我丢脸。”

      下面响起一阵吁声,一个姑娘的声音大声说:“我们就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妙人能把我们老板给收了啊?”

      闻言魏峦笑弯了眼睛,脸上混杂着幸福的得意晃得众人眼睛都要瞎了。

      “我的老婆那当然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啦!不光好,还跟我天造地设天生一对,所以你们好奇也没用。我跟我老婆锁死了,钥匙给你们这帮单身狗吞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笑骂声响彻云霄,魏峦感觉自己就像坐在宇宙中心一样,虽然只是在打嘴炮,但即使是这种嘴炮秀恩爱,也爽得他原地飞起。

      开完会之后他就给何赞歌发了微信,把开会的时候他的嘴炮天秀事迹给对方汇报了一遍,然后喜孜孜地等着何赞歌来骂自己。谁知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何赞歌回自己微信。

      因为何赞歌这时候正忙着呢。他被薇薇幼儿园打来的一个电话给叫了过去。

      “打架?!”接到电话的时候何赞歌都觉得不可思议。薇薇性子活泼,但是脾气一向很好,也不娇纵,而且上幼儿园这么久都没跟谁有过什么大矛盾,怎么返校的第一天就跟人打架了呢?

      但幼儿园老师把话说得很清楚,何赞歌只好放下手里的事,套了件外套就往幼儿园赶。

      薇薇和另外那个孩子都被叫到了老师办公室里,另外除了几个老师之外,还有个何赞歌见过、但是没说过话的家长,体型抵得上三个何赞歌了。一看到何赞歌进办公室,那双被过多的赘肉挤得都快找不着了的眼睛里立刻涌现出一种露骨的嫌恶。

      何赞歌心里突然晃了晃,意识到了什么。他没说话,只径直走到了薇薇面前低下身子,薇薇委屈地瘪着小嘴,两只手背在身后绞在一块儿,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似乎又想跟何赞歌撒娇,又怕被何赞歌骂。

      何赞歌像是根本没看到其他人一样,轻轻揉着薇薇有些凌乱的小脑袋,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问:“打架了?”

      薇薇低着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

      “赢了输了?”

      薇薇抬起头,小小的胸脯也微微挺了挺:“赢了。”

      何赞歌笑着又揉了揉她脑袋,薇薇也因为没有得到他的责骂而情绪振奋了一些。后面的老师忍不住出言道:“范薇薇家长,这怎么是赢了输了的问题呢!你这样教育孩子是不对的!”

      何赞歌转过身子,对老师歉意地笑了笑:“对不住啊……”他看了看旁边的那个比薇薇高大了一圈的男孩,“毕竟我们家是女儿,跟男孩子打架,我怕她哪儿被打坏了,那不是更不好?我也没想到打赢了。”

      这话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对男孩和男孩家长来说可就不那么舒服了。果然,那位体型庞大的妈妈闻言立刻竖起了眉毛,嗓门很大地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孩子是顾及这是个女孩子才让着她的!是她打我们家孩子!”

      何赞歌还没开口,薇薇就用细小但毫不退让的声音叫起来:“你胡说!他骂我是怪物!还揪我的辫子!我才把他推走的!他不走,还踢我!我就打他了!大家都看到了!”

      何赞歌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那男孩脸胀得通红,梗着脖子嚷道:“你本来就是怪物!我妈说的,你有两个爸爸,他们都是怪物,所以你也是怪物!怪物怎么能上幼儿园呢!会把我们都杀掉的!”

      何赞歌冰冷的视线转向了被男孩抓着衣角的那体型庞大的女人。那女人被何赞歌的的眼神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用一种恶毒的眼神嘲讽地盯着何赞歌。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间降至了冰点。

      “怪物?”何赞歌冷笑了一声,走到那女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张如同发酵过度一般的脸。

      “看来你平时在家里,就是这么教你儿子的?说他的同学和同学家长是怪物?”

      那女人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梗着脖子大声道:“你们本来就是怪物,本来就会害人!她妈那么早死,我看就是被你们这种怪物害死的!”

      她越说,何赞歌的眼神就越是吓人。两个小孩子似懂非懂,只是因为气氛太过冰冷而老老实实地站着,旁边几个老师则是被这两个家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何赞歌用阴鸷的眼神看了那女人一会儿,直到那女人的额上都渗出了滴滴冷汗,何赞歌才忽而一笑,伸手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慢慢地用衣服下摆擦拭着。

      “我还蛮奇怪的。”他一边擦,一边缓缓开口。“既然我和我女儿是怪物,那为什么上幼儿园这么久了,我们和其他孩子、其他家长都相安无事呢?没有人受伤,没有人不愉快,大家都相处融洽。只有你和你家孩子大呼小叫认定我们是会吃人的怪物……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贼喊捉贼?”

      何赞歌重新把眼镜戴上了鼻梁,嘴角的笑容顿时转变为了一种阴冷可怖的表情。他微微倾下身子对那女人低声说:“其实,你和你家孩子才是怪物吧?”

      那女人被何赞歌的表情和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却又被他说的话激得心头火气,犹豫了一下才一脸怒容地伸出巴掌想打何赞歌。何赞歌哪里会被这种拖泥带水的动作伤到,他闪电般伸手扣住了那女人的手腕,力道极大,完全不像是从他这么一具清瘦的身子里能使出来的。

      那女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叫痛声,旁边几个老师这才上来试图拉开何赞歌。没想到两个女老师一个男工作人员,愣是没把何赞歌扣着那女人的手给拽开,还是何赞歌自己甩开手,那女人才得以挣脱,只是被何赞歌甩了个趔趄。

      “他打我!他打我!你们都看到了吧!”那女人刚一挣脱,就躲得远远的,把自己那只刚才被何赞歌扣住过的手举得高高的,好像手上印着何赞歌的批捕令一样。

      而何赞歌丝毫不为所动。他退回了薇薇的身边,低下头看薇薇的时候立刻恢复了平常温润的表情,伸手蹭了蹭薇薇的小脸对她一笑,然后抬起头,从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从我进办公室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开始录音了。”他把手机往旁边的桌面上一丢,朝那躲得远远的吱哇乱叫的女人冷冷一笑:“我打你?且不说这里有监控摄像头,你试图打我而我出于自卫而还击的情形肯定已经被拍得一清二楚了,就说录音录下来的,你和你儿子对我和我女儿的诬蔑、诽谤,你要怎么算?”

      “你们出言不逊在先,难道还指望我把脸伸过去让你打?呵,梦做得真美啊。”何赞歌冰冷慑人的视线从那女人身上移到了她身边的老师脸上,然后把办公室里除了薇薇之外的人逐个逼视了一遍。

      “今天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我就把话说开了。我们家怎么过日子,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们要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也可以,我管不了你们的嘴。”

      “但是,如果你们——无论是任何家长,还是你们幼儿园——如果你们胆敢因此而伤害我女儿,无论是肢体上,还是言语上,我都会十倍、百倍地奉还给伤害她的人。”

      ***
      ***
      ***

      何赞歌在教师办公室里大发了一通神威、吓得老师们和其他家长瑟瑟发抖的事倒是没有大范围泄露出去,但很显然老师们是不敢戴着有色眼镜看薇薇了,平时还很注意看有没有别的小朋友因为她“两个爸爸”的问题而对她进行敌视和欺凌,唯恐那个平时斯文温润、但发起火来吓死人的爸爸再来吓一次人。隔天何赞歌再去接薇薇的时候,豆豆妈妈还特地过来对他说了几句话。

      “你们也别管那些原始人嚼舌头。”她显然是听豆豆说了薇薇和人打架的事。小孩子虽然不清楚原委,但大人是心里有数的,她见过魏峦好多次了,虽然在听说魏峦和范予歌原来是这种关系的时候吃了一惊,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知道,”何赞歌对她笑了笑,“我也就是怕薇薇被欺负,其它的……别人说什么也不碍着我们过日子啊。”

      “就是。”豆豆妈妈深以为然。“放心吧,薇薇可招人喜欢了,其他孩子都爱跟她玩儿。我也跟豆豆说了,女孩子要是被欺负了,你们男孩子要知道保护人家。我们家豆豆靠得住的。”

      豆豆妈妈对何赞歌眨了眨眼,一脸要定娃娃亲的样儿。何赞歌没忍住,嗤笑了出来,豆豆妈妈爽朗地笑开,拍了拍他的手肘说:“哎,周日去东泽水库郊游烧烤,你带薇薇来吗?把你们家那口子也捎上吧。”

      何赞歌怔了怔,随后就心存感激地应了下来。虽然他和魏峦的关系为大部分世人所侧目,但这世上毕竟还有很多人拥有一颗包容的心,愿意去接受一些哪怕不那么寻常、但对人无害的生活方式。

      事情就这样有波无澜地过去了,等到魏峦听说自己女儿被欺负了的事,已经是一段时间以后了。他当即暴跳了起来。

      “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魏峦的眼睛一下子气红了,看样子似乎立刻就要提刀过去把胆敢欺负他女儿、还当面给他老婆难堪的一家子给削了。何赞歌连忙起身安抚他:“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啊,当时我就直接解决了,告诉你干嘛,还多个事儿。”

      “这是多个事儿的问题吗!你是我老婆,薇薇是我女儿,你们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这本来就该是我的事儿!”

      都事到如今了,何赞歌在被魏峦说起是他老婆的时候还是会不好意思,更何况是在这种毫无情调可言的时候用这种理直气壮的口吻突然说出来的话。何赞歌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去平复了一下心跳,缓过来之后才抬头柔声对魏峦说:

      “都一样啊,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啊。你这么纠结,那就算我替你摆平了,好不好?”

      魏峦被他满眼的柔情晃得心神一荡,本来一肚子的火气现在奇迹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没说话,只凑近了何赞歌把他拉进了自己怀里,搂着他,在他侧脸上印下了几个干燥温热的吻。

      何赞歌的呼吸顿时乱了,好像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了一样,只懂得勾着魏峦的脖子埋进他怀里。俩人无声而缱绻地亲吻了一会儿,魏峦轻咬着何赞歌的耳朵,用气声在他耳边说:“你怎么这么会哄我?这么懂得戳我心?”

      从被魏峦轻咬着的耳轮,一直到被衣料遮盖住的锁骨,何赞歌半个身子都红成一片。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甚至不怕在魏峦面前暴露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可一旦面对魏峦醉人的调情,他就立刻羞耻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好像他一直以来习惯的都是自己的阴暗和偏执,却对魏峦的爱意陌生到敏感的程度。

      “我没有哄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何赞歌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习惯了附着于魏峦的人生,就像吸血鬼没有人类温热的血液就无法生存一样。在对爱和温情近乎绝望的时候,何赞歌遇见了魏峦,而现在再让何赞歌再去回忆何文龙身死、他与魏峦分隔两地时的那段少年时光,想来的确有种恍若隔世的感慨。

      要不是他一心一意想要在成年之后去找魏峦,可能他再难以熬过之后的那么多日日夜夜,而在魏峦抛下杜心怡出国之后,何赞歌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过来,当年那个将他从绝望中拯救出来的男孩并没有成长为什么爱与美的男神,而是成为了一个杀人不见血的高手。

      从那之后,杜心怡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成为了何赞歌新的救命稻草。

      第一个看出何赞歌已经病入膏肓的,并不是他的母亲牧云,而是当时瘦得简直没有人样了的杜心怡。

      “他可不值得去爱。”杜心怡用一双浑浊而泛黄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何赞歌。何赞歌听了她的话反倒笑了:“那你为什么不把孩子打掉呢?”

      杜心怡本来就暗黄的脸,随着何赞歌的一句话更加地灰败下去。两个人沉默无言地对坐了很久,然后何赞歌就提出要带她走了。

      他们是两个被魏峦连接到了一起的陌生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之骄子吧,就算身在异乡,就算向来薄情,魏峦也依然能凭借他播撒在生命之路上的种子,在他甚至都已经不记得了的人的心里,种满浑身是刺的荆棘,和美艳剧毒的罂粟。

      在成为了Cupressus的驻站主播之后,何赞歌的生活开始趋于平静。过去的那仅仅一两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他在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过早地成熟了,他有些麻木地抚养着魏峦的血脉,自觉自己愈发地像那些见不得一丝光的吸血鬼。

      以前他依附于魏峦,现在他依附于薇薇。如果没有一个生存的意义,他似乎就没有生存下去的必要了。他养育薇薇,也从薇薇身上榨取着生存意义。

      所以他从不觉得养育薇薇这件事是对谁的什么馈赠,他只是平静地、无意义地,延续着自己的人生。

      他甚至觉得回国之后跑来打扰他已经趋于平静的生活的魏峦真的很可恶。

      明明他对这种麻木的、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已经极为适应了,就像是吸血鬼已经喝惯了血库里的冷冻血液,他以为他的舌头已经尝不出温热血液的浓香。

      何赞歌也以为他的心脏已经不会再因为魏峦而不受控制了。

      直到他接到那个电话。他见到刻意接近的魏峦。他与爱了那么多年的人独处一室。

      何赞歌突然品尝到了另一种他以前从未尝过的滋味,他开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爱着魏峦的,还是恨着他的。一连好几个星期,何赞歌都处于一种极其混乱的状态中,麻木的日子过久了,他似乎已经无法承受这种心脏狂烈跳动的感觉,更何况这个已经成年了的魏峦的接近,让何赞歌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改变了他人生的男人性格里糟糕的一面。

      就像杜心怡说的,魏峦其实并不值得谁去赔上性命地爱。

      但即使如此,即使杜心怡那么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何赞歌也那么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人心是不讲道理的。

      何赞歌在日复一日的混乱中悲惨地发现,不知是不是幼年种下的种子在作祟,总之他仍然无法逃离魏峦的漩涡。

      吸血鬼注定被醇香的鲜血所吸引,哪怕这鲜血里带着毒。当时的何赞歌以为自己终究会被毒死,却没料到这毒终有一天会让他从见不得光的命运里逃离出来。

      阳光、鲜血…………他更深地窝进魏峦的怀里,被那醉人的气息和温度所吸引,他难以克制地轻噬着魏峦领口的皮肤,留下一串潮热的吐息。

      吸血鬼也许都是不幸的,但他恰好是一只特别幸运的吸血鬼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更新啦!虽然我拖了……我以为周五就能写完的,谁知道周日才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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