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折柳为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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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恋三十题
——至死方休的单箭头。
1.埋下种子的时候
叶琛门前那棵柳树不知怎么枯死了。
以往三月的时候，鹤凌来他这儿喝龙井，两个人坐在案前，透过红木的窗棂便能看到窗外的柳树，碧玉妆成一树高，春风过处，千万条绿丝绦在风中漾出雪白的柳絮，有些迤迤然落进屋里，惹得叶琛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喷嚏，鹤凌轻笑一声，低头就看见自己杯中也漂浮着一片不大不小的柳絮。
这年三月，总算没了那些扰人的柳絮，鹤凌抬眸朝窗外看去，能一眼直直看到对面回廊的檐牙雕琢，没了那片绿意，又有些不习惯。
“我们再种颗树好了。”鹤凌提议。
叶琛伸了个懒腰，“好啊，不过不要种柳树了。”
叶琛也不知道鹤凌后来种了什么，那之后，第五年三月的时候，他甫一抬头，才发现门前的树，结满了颗颗殷红的红豆。
2.路的那边对方迎面走来
其实行走在杭州的一路上，身着藏剑那身耀眼的金衣，扎着张扬的马尾的人不少。
可鹤凌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人的衣服没什么不同，那个人的马尾也没有扎得特别得高，甚至那个人长得也不算……最帅吧？可他总是能在人海里，一眼捕捉到那个人的身影。
他远远注视着那抹身影，脚下一顿，又迈着如常的步伐顺着这条路走下去，那个人的面容一点点接近了，最后鹤凌清楚地看到对方惊喜的眉眼，舒展开眉眼随之绽出的明朗笑容，然后这张脸一闪，转瞬就闪现到他面前，对方宽厚温暖的手也搭上他的肩，“鹤凌，我正想到你呢……”
他只是觉得，这个人的笑容特别好看，这个人叫自己的名字比其他人都来得好听。
3.得到对方的关心
在认识叶琛以前，鹤凌不是这样的。
有小风寒小毛病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被子里捂一天就好了。
这天在纯阳一觉醒来，是被叶琛送来的信鸽吵醒的。
鹤凌只觉头重脚轻，鼻子里也有些堵，他勉强睁开眼，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信看了看——是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迹。对方邀他同去巴陵看桃花。
鹤凌想了想，看来是要辜负叶琛这番美意了，可要他直言自己生病了他又说不出口，踌躇了一阵，索性不回信了，用一边的茶杯装了些饲料，摆在信鸽面前，自己倒头继续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昏沉沉的，恍惚间听见信鸽把饲料啄完，鸟喙击在杯底的清脆声响。然后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声唤自己的名字：“鹤凌？”
“……叶琛？”他下意识想问你怎么来了？又紧跟着想到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么？意料之中……
“你生病了？唔，好烫……吃药了吗？你们厨房在哪？我去给你熬点治风寒的药。你这蠢羊，生病了怎么不回信告诉我一声？……”
鹤凌忍不住嘟嚷了一句：“你好啰嗦。”
一边觉得自己大概是无可救药了。
4.“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叶琛和鹤凌以往在浩气盟有个好兄弟，那人是个万花弟子，不过后来他为了一个人去了江湖上最险恶诡谲的恶人谷。
叶琛面上不显山不露水，鹤凌却知道他这人，素来把兄弟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果然，那晚对方醉酒后借着醉意拉着他一个劲控诉：“你说桑槐他为什么要去恶人谷？”
“为了一个男人？”
“呵。”
鹤凌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和酒鬼争辩，只能用力拽着对方不让他挣扎，嘴里胡乱应着“是……嗯……对……好……”
“鹤凌。”叶琛的声音忽然沉下去，抬头看着他的眸子里染着微醺的醉意，“你不会背叛我，对吧？”
鹤凌这次认真地应了：“不会。”
“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鹤凌没再说话。
一直到怀里的人总算停歇了，鹤凌试探着叫了几声，对方没有回应。
鹤凌这才慢慢有了动作，他微一低头，鬓边的长发拂到对方唇上，然后他的唇也跟着温柔地覆了上去。
“好像，不对。”
5.想要给你的东西
“这位公子，你看这个花灯这么漂亮，给你身边这位道长买一个吧？”
七月七夕，街上华灯初上，人流如织，来往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
叶琛在路边被一个卖花灯的少女用这话拦下，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鹤凌一眼，“鹤道长，我倒不知道我们大唐的风气什么时候开放到这个地步了。”
那盏花灯上画满了泼墨桃花，题的是一首情诗。
叶琛到底抵不住少女殷切的目光，从腰间掏出钱袋，把花灯接过，歪头看了看，随手递给鹤凌，“走吧。”
那晚最后街上的人都渐渐散了，卖花灯的少女还有最后一盏灯没有卖出去，然后她又看见刚才和那个好看的少爷走在一起的道长，他一个人走了回来，“这盏灯，卖给我吧。”
回去之后，鹤凌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把这两盏灯放了进去。箱子里，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成双成对的东西。
6.制造肢体接触
“我来帮你梳头吧。”
昨晚两个人又是一夜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醒来时鹤凌看见叶琛坐在菱镜前，咬着发带，微蹙着眉，没什么耐心地用木梳狠狠刮着一头长发。
他只是心疼那些头发。
一听鹤凌这么说，叶琛如释重负，肩膀一松，把木梳扔了过来。
鹤凌站到叶琛身后，一手虚虚握住对方柔软如锦缎的长发，另一只手极其温柔地、一下一下细细梳理着手中的发丝。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
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
7.获知对方的新恋情
“鹤凌，我最近，喜欢上一个人……”
“她有点内敛，不喜欢说话……”
“但她这个人其实蛮温柔的，很细心，会做很多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可爱的事……”
“她穿道袍的样子也很好看……”
鹤凌觉得自己几乎听不见对方说话的声音了，耳边都是自己抑制不住的、动荡得可笑的心跳，然后他听见自己问了一句：“谁？”
叶琛说了三个字，三个字，有些耳熟，好像是纯阳紫虚一脉的某个师姐。
那些心跳顷刻间平息下去了，几近死寂。
8.如何安慰失恋的你
“鹤凌，你要是个女孩子，我就娶你。”
那时鹤凌安慰了叶琛一晚，叶琛什么也不说，一双眼就那么直直看着他，忽然冒出这句话。
鹤凌告诉自己，这个人大概是伤透了心。但他还是笑笑，“好啊，那时你要还这么有钱，我就嫁你。”
“喂，你个势利眼！”
明明只是对方一句玩笑，却当做海誓山盟一样记了那么多年。
9.被当做玩笑的告白
之前小师弟暗恋小师妹，鹤凌一直像知心大哥哥一样安慰和鼓励小师弟，今晚小师弟终于红着脸在太极广场告白，小师妹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就走，剩小师弟一个人在原地哭丧着一张脸，小师妹却蓦然回头了，“呆子，怎么还不跟上？”
峰回路转。
鹤凌在人群外远远看着这一幕，怔了怔，微微失笑。
于是受了刺激，那晚他马不停蹄，冒着风雪一夜到了扬州，敲开了叶琛的房门，一声声，急促而仓惶，最后一声不偏不倚敲在叶琛心口。
“怎么了？”
鹤凌几乎来不及去看对方的脸，一鼓作气，“叶琛，我喜欢你。”
叶琛一愣，轻笑了一声，说话的语气却很认真，诚挚到不容一丝暧昧，几乎让人落泪，他说：“鹤凌，我也喜欢你啊。”
他看着对方清浅温煦的笑涡，心底里憋着一口气，到底再而竭，三而衰，启启唇，像是个哑巴，徒劳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10.梦见和你在一起
——“叶琛，我喜欢你。”
“鹤凌，我也喜欢你。”
黄粱一梦，醒来时鹤凌想了想，其实现实里，叶琛也是说过喜欢他的呵。以南辕北辙的语气。
11.帮对方递情书
鹤凌把信递给师姐时，对方微微一怔，“鹤凌？你不是已经有喜……”
“师姐。”鹤凌启唇打断对方，“这是叶琛给你的。”
“叶琛？他不就是你……”
怎么好像全天下人都知道鹤凌喜欢叶琛？
“师姐，你不用在意我的。”
13.一不小心想太多
“鹤凌？鹤凌？”
鹤凌回过神来，如梦初醒。
叶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他想过很多，比如如何把那一箱子礼物顺理成章地送给叶琛，比如以后两个人可以一起收一个徒弟，起什么名字好呢？鹤字不好取名，还是姓叶好……
到头来鹤凌才顿悟：其实这一生连以朋友的身份伴在这个人身边，都是一种奢望。
14.独自苦闷的时候
鹤凌看了一天的《道德经》。
最后书页上被他不知不觉写满了那个叫人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的名字，掩去了那句‘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不为自己而生，便能长久吗？
15.为你做这些，不让你知道
“噗，这个鸡汤真难喝，在哪买的？”
纯阳的广袖很方便，不着痕迹地遮住了熬汤时不小心烫红的手，“在路边左拐第三家酒楼。”
16.假扮情侣
某年七夕，主城的情侣任务是先让两个人写出自己的答案，再给两个人问卷，写出对方的答案，至少要八九不离十。
比如对方最喜欢吃什么，比如对方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这年又是叶琛拉着鹤凌一起去了。
问卷叶琛做对了一半，鹤凌几乎是全对。
比起藏剑山庄标志性的灿金，叶琛更喜欢白得发光的锦衣，喜欢软烟罗，喜欢喝春雪融成的君山银针，他牙不大好，喜欢口感绵软的西瓜……
最后也只有鹤凌拿到了那个刻着叶琛名字的腰坠。
那个腰坠叫【一往而深】。
17.你前往了另一个世界
“鹤凌，我爹娘给我介绍了一个商贾的女儿……你别笑我，以前我也很烦这种事。可你师姐不是也不肯接受我么？那天我就去了……我觉得……她还不错，没那些有钱人的铜臭，也没那些大家闺秀那么拘谨，蛮和我眼缘一姑娘……”
“我年纪不小了，爹娘岁数也大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18.我和别人在一起而你并不在意
鹤凌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第几个了，他不过是……有些倦了。
去西湖边上的酒楼见叶琛的时候，他在楼下抬头，果然看见楼上叶琛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二人言笑晏晏，看上去相谈甚欢。
鹤凌看得有些失神，回过神时拉住了身边师姐的手，“借用一下。”
师姐了然一笑，“随意。”
叶琛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个人，还有二人紧紧抓在一起的手，只是一怔，一笑，“双喜临门啊。”
19.不小心说漏嘴
“我不喜欢师姐，我喜欢的是叶……”
“咦，是我们山庄的人？”
这一瞬间，他忽然异常憎恨起眼前这张心无旁骛的脸。
那个字就在这样强烈的憎恨下脱口而出：“琛。”
20.不想给你造成困扰
这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鹤凌几乎就后悔了，却又有一种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轻松与快活。
“你不要说话。说完我就走。”
“你要是想给我一点回应，三日内便来找我，你要是还是想我们和从前一样，三日后我便来找你喝酒。”
三日后的晚上，鹤凌第一次喝醉。
21.真心话？大冒险？
大概是真的醉了，鹤凌开始和藏剑山庄的弟子一起玩起了自己从来不屑参与的小把戏。
“真心话？”
“跟你喜欢的人告白。”
“大冒险？”
“吻你喜欢的人。”
叶琛看着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的鹤凌，面不改色，刚刚好在鹤凌离他还有一步的时候，不轻不重一把扣住他手腕，回头对其他人交代了一句：“我朋友醉了。”
22.突然出现的渺茫的一点希望
最后大概是撒酒疯了。
叶琛揽着鹤凌把他送进屋里，放倒在自己床上，鹤凌却不依不饶一把抓过对方领口，偏头吻了上去，他喝醉了，那个吻只歪歪印在叶琛的唇角和靥边，他抓着他的领口说：“我喜欢你。”
叶琛何曾见过鹤凌这个样子，几乎是又心软又心疼，他苦笑了一声，“这算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鹤凌抬起自己的手臂挡在双眼上，“是真心……也是冒险……”
“鹤凌，”叶琛明明没有叹息，鹤凌却觉得对方叫自己的名字时像含了一声长叹，“你知道，我从不骗你，我是喜欢你的，但与你……不同……”
“而我不会对你说对不起。”
这是叶琛第二次对鹤凌说这样的话。
23.她配不上你
鹤凌不知道叶琛那个人是哪里好。
但他总是觉得。
没有人能配上那个人。
包括自己。
24.做你的伴郎
“以前我说好要做你的伴郎，我可不想食言。”
“阿凌，你何必。”叶琛摸了摸他的鬓角，然后他觉得鬓角那一块都在发烫，他抚过自己的鬓角，微微低下头，隐隐觉得头疼，大概是酒喝得太多了，比新郎喝得还痛快。
25.自作主张为你牺牲
“叶琛新婚燕尔，这次南屏山与恶人谷的战役，我去。”
26.怀念从前了无牵挂的自己
鹤凌被囚禁在恶人谷，偶尔桑槐会来看他。
“这是我自己做的欲仙丸，鹤凌，你别怕，吃下去就好了，接下来的几天，你只会想起一生中最怀念、最美好的事……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痛苦……”
“我也没有办法，上次他看浩气盟那人可怜，竟自作主张放走了那人，现在还被关在你隔壁囚房……鹤凌，我不能再放你走……”
对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最后几近染上哭腔。
鹤凌只是笑，不过笑起来时破裂的唇角便扯着疼，“所以你知道我对你到底少了戒心，要抓了我，亲手用我去换他？”
“桑槐，果然是好兄弟……”
鹤凌以为自己最怀念的是从前那样孑然一身，却又无牵无挂的自己。
但一闭上眼，满眼都是那个人的笑容。
27.这一生都做你的挚友
“挚友，是什么？”
“刎颈之交，生死与共。”
“鹤凌……你骗我……”
28.不如不见，江湖相忘。
浩气盟终于攻破恶人谷那天，叶琛冲在最前面，杀红了眼。
最后他把剑死死抵在桑槐颈上，“他人呢？”
囚牢里，只剩染血的枷锁和一角道袍。
“也许是被扔进炎狱山烧成灰了，也许是翻过炎狱山逃出生天了。”
“我不知道。”
叶琛的剑压得更紧了几分，在白皙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线。
桑槐面无表情。
直到不远处有人声声唤着：“桑槐——”
桑槐神色一动，整个人在叶琛剑下不顾一切地扭过头，更多的血染红了剑身，叶琛到底颓然收回了剑。
29.假想没有遇见过你的人生
鹤凌在纯阳最喜欢的是论剑峰。
彼时他还没下过华山，想的是以后要在论剑峰结庐而居，每天在最高的山巅上看尽朝阳与夕阳，修习典籍与剑术。
诚然，孤独终老。
然，无欲则刚。
30.爱你让我变成更好的人
从山下回来之后，纯阳的同门都说鹤凌会笑了，笑得很好看。
鹤凌一直记得，那年烟花三月，他在柳树下见到这一生之中见过笑得最好看的人，“我叫叶琛，你呢？”
31.经年以后
叶琛看着满树红豆，不自觉出了神。
直到一只软软的小手抚上他的脸，“爹，你怎么了？”
叶琛的双唇微微颤抖，“原来……是红豆……”
孩子咬一脸懵懂，“红豆是什么？”
“此物，相思。”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折柳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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