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迟》易六

1、第 1 章

　　唐轲是大周的太子。

　　还没生下来时就注定是个贵人命，生下来后就是天下第二的贵人。

　　他这人什么都好，但做什么都慢的很，纵使头顶房子塌了，他也慢悠悠地走，绝不会走快一步。

　　长安元夕，灯火如昼。

　　唐轲提了一盏花灯，就往长生桥上一立，他身遭的人都如尾鱼流过，独他一个慢腾腾的，像是什么都不在乎般落在众人的后头。

　　唐轲其年二十一，正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但他这人老成如树，稳稳当当的神情搭上他那张俊美的脸总叫河边窗边的女子瞎琢磨出一些意思来。但你要那些女子道明是何种意思，她们红了脸，一个说伟丈夫也，一个说但求春风一度，她们话里的意思，叫旁人听了又笑又痴。

　　唐轲是不知道那些女子有某些意思，他纵然知道了，也不过一笑置之，轻轻放下。

　　此言也是对极。唐轲贵为太子，自是沾过风流，但也不过为了解阴阳交合。起初沉溺过，后为政务所忙，渐渐就淡了心思，但是风流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

　　这一年元夕，唐轲忽念已经多年不曾出宫见过灯会，就起了兴致，撇下了暗卫之流一人出宫。

　　他这人逛了一会儿，逗了几个娇憨孩童后，估计时间不早，宫内的人当是着急了，便想最后看眼流灯夜河。他待看完河灯就归宫中。

　　流灯如云，夜水清冽。

　　唐轲看着盏盏流灯转过，而后河上飘来一舟，舟上青年绛紫的长袖忽的亮了亮唐轲眼睛。

　　在小舟流过桥下时，唐轲道：“为何而来？”

　　舟上的青年坐在模糊的光影中好像笑了一笑。

　　“愿与公子再续前缘。”

　　唐轲心里忽生微澜，面上已有笑意，纵身从桥上落到舟上。他仔细看着青年，有些好奇问道：“精魅也？”

　　“非也。”青年眼光涟涟，低声道，“若我是精怪也才真好，得与你长相欢。”

　　唐轲望向两岸，忽明忽暗的灯火像是飘在水里，丝竹声轻灵入水，他不由有酣然之意。他已有心醉之意，又打量身边青年眉眼，不知怎的心就被勾了一下。

　　“我名唐轲，你为何名？”

　　“我？”青年手指指了指自己，良久才道，“我叫何辜。”

　　唐轲看着他沉静的眼睛想，他知道我是谁。又冒起个不落地的念头，听他口音是江南人，听见他声音就像听见丝线般滴答的细雨，若是常常听到想来很有趣。

　　舟渐渐已远，他们到了沉静的河上，不见两岸灯火，亦是不见两岸人影。唐轲回头见只有数盏河灯往远处涌去，似星火点点就没入水中。

　　唐轲觉得何辜既像是一次偶遇，又像是精心布置的陷阱。若是陷阱，他对布下陷阱的人要抚掌大赞一次，怎的挑的人如此合他眼缘。

　　这一合眼缘，心思就忘不了。

　　终是坦然一笑，似是对本人又像是对旁人道：“我与君一心往之。”

　　何辜抿唇一笑，这一笑不似桥上惊鸿一瞥，也不似涟涟水光，只教人觉得他清清净净。

　　清净的人慢慢拉住了唐轲的手。

　　唐轲从手拂到何辜面颊，觉得他身体寒凉，关切问：“可是受了寒？”

　　“天性如此。”何辜边不甚在意地答边慢慢摩挲唐轲的掌心。他垂着眉，光阴里透露的一点白皙晃了晃唐轲的眼。

　　唐轲想，怎能像得如此.....合意。

　　由是拥人入怀，一眠至天明。

　　第二日，唐轲醒来尚早，何辜似累了许久沉沉睡着。何辜体凉离了人的怀抱更是凉意重重。唐轲心下怜惜，伸手一揽把人抱入怀中再次睡着了。

　　待回笼觉醒来，唐轲闲来无聊就挑过何辜耳边一缕头发，打了个圈后心想自己的风流名声恐要坏了。

　　他侧身伏到何辜耳边：“可愿入我东宫？”

　　何辜闭着眼睛，却笑了起来。他在头发打圈儿的时候醒了，只是没有表示出来。

　　“我家中有个规矩，一旦去了权贵之家会损伤寿命。”

　　唐轲平淡地哦了一声，像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但他过了一会儿，突然问：“可有什么法子既不伤人又能相欢？”

　　他思考得慢了些，若是何辜不满立刻起身走了就听不到唐轲的问题。然而何辜像是累极懒的起身，于是就听到太子殿下好久才到的有些苦恼问题。

　　唐轲到底是有些惦念上这么合意的人。

　　何辜转过头来，目光有些幽深，仍然含笑道：“许要贵人亲自抱我才好。”

　　这法子能叫许多人奇怪又难堪。唐轲从前惯是个风流人，虽然慢是慢，但对美色该果断时能果断。此次的确对何辜有几分心思，但教他一下子舍了，凭生了多种犹豫。且不说多般犹豫又令唐轲慢腾腾起来，何辜已是起身坐到唐轲身上。

　　二人昨日解衣宽带，这时醒来都是肌肤相亲，三分旖旎。唐轲直视何辜想，除了一点不好，这人摸起来像是鬼魅般冰凉。很久以后，唐轲才突然惊觉，他当时竟然已经有些上心了。

　　何辜调笑了一声：“我是不在乎在哪里的，在舟上在床上，我都可以。”

　　唐轲拿起一件外衫给人盖上，良久后找准了话语道：“.....我可能是在意的。”

　　何辜听了笑容浅浅，像是在说一切何该是这副模样又流露出一些奇异的苦涩来。

　　两人一时无话，静静听着汩汩水声。

　　“你是要从朱雀门到东宫，还是从嘉福门到东宫？”

　　“这里就走。”

　　唐轲眼睛转了转，落在自己的胳膊上，担忧中途没了力气抱不到东宫去。庆幸的是何辜体轻，抱起来感觉不到有什么重量。

　　道路上虽有人好奇地对唐轲望过来两眼，随意扯几句，但是唐轲不觉有何尴尬，坦坦荡荡地走了过去，怀中人却是埋到了衣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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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短篇，不谈大事，只谈些鸡毛蒜皮的恋爱。
如果不短就自挂东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