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烟语》弥章章

13、第十二章 黄鹂

　　傍晚

　　郑瑾看着面前唉声叹气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景烟烟，很无语，虽然他喜欢写闺房女儿家的心事，但不代表他很喜欢听。

　　景烟烟又一次叹了口气，道：“你说，梁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郑瑾忙道：“公主有闭月羞花之貌，自是人见人爱。”

　　景烟烟看着郑瑾：“你说这话和徐公公简直一模一样，他也这么安慰我。”

　　郑瑾嘴角抽了抽。

　　景烟烟继续自说自的：“我本来以为到了江京能和梁哥哥多待在一起，谁知道王兄总把梁哥哥叫走。”继而她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郑瑾，“王兄怎么就不指使你呢，你每天那么闲。”

　　郑瑾心窝子疼，可王爷给他的任务就是看好祖宗您，让您别惹事啊。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去被王爷指使也不想听景烟烟成天唠叨，要命。

　　景烟烟越想越气，一拍桌子，咣的一声吓了郑瑾一跳，景烟烟道：“不行，本公主要出去，让他们回来看不见我，急死他们！”

　　出去玩也不是不行，郑瑾问：“公主想去哪里？”

　　“青楼。”她非要气一气白孟梁，看他还敢不敢让她一个人待着。

　　他听见了啥？

　　景怀信和白孟梁不在没人能拦住景烟烟，而且经过上次那件事后郑瑾也不敢对她怎么样，最后只好带着景烟烟来到了青楼，郑瑾在路上就预料到今天就是自己的祭日。

　　二人一路来到了江京最有名的青楼——落雨轩，名字还挺文雅，郑瑾想。

　　还未进门，就能闻见一阵香气，不过这香气并不像别的青楼那样脂粉味浓烈反倒是清淡典雅。

　　站在门口的姑娘看见来了两位俊秀的公子，笑嘻嘻的走上前招呼，“二位爷也是来听曲的吧？”

　　景烟烟奇道：“还能在青楼里听曲子？”难道听曲这种文雅的事情不该是在曲苑里吗，青楼不就是做那种事的地方吗。

　　姑娘笑道：“公子真是的，哪家青楼不都能听曲也能快活啊。”

　　知道景烟烟从来没来过烟花之地，郑瑾忙把话圆回来：“我这兄弟跟姑娘开玩笑呢，姑娘别在意。”

　　姑娘瞧着眼前的俊雅公子，用手中的帕子轻甩了郑瑾一下，掩着嘴笑：“我就说嘛，二位爷快进来，今天刚好是咱们落雨轩的黄鹂姑娘唱曲呢。”

　　姑娘领着景烟烟和郑瑾走进来，向他们介绍：“黄鹂姑娘可是落雨轩里嗓子最好的，能听她唱一曲啊是多少江京城里达官贵人的荣幸，今日本不是她唱曲的，谁知那夜莺姑娘突然身体不适，这才由黄鹂代替上台，不然啊哪里能这么容易就听到呢。”

　　景烟烟不屑一顾，说到底不还是个风尘女子吗，还荣幸。

　　一进大堂只见泱泱人群，短装打扮的小厮在各桌子间转悠，及时为客人添茶倒水。再看坐在大堂里的客人，有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有大腹便便的商贾，还有看上去就非富即贵之人，热闹非凡。

　　景烟烟从未来过青楼，甫一看见这么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场面很是稀奇，她拉着郑瑾找了个位子坐下，问：“这里的姑娘是不是都长得很好看？”

　　郑瑾答：“大部分都是中上之姿吧，也有长得很美的。”

　　说罢，景烟烟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把郑瑾看的发慌，景烟烟悠悠道：“看来你没少来这种地方，知道的这么清楚，要是梁哥哥肯定就不会来。”

　　郑瑾再一次心窝子疼，谁说的白孟梁没来过，他们俩之前办公事的时候不止一次来过！

　　景烟烟还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周边人群都沸腾了起来，口中说着“黄鹂姑娘出来了”。

　　她抬起头，便看到大堂中央的台子上，纱幔被缓缓拉开，姑娘们从二楼洒下来满天花瓣，花瓣荡悠悠的落在地上，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从台子后方传来，仔细听是铃铛的声音。景烟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想看看众人口中的黄鹂姑娘究竟是何模样。

　　纱幔被全部拉开，就见台子上站着一个姿容秀美的年轻姑娘，她身穿鹅黄色薄纱裙，裙摆处用金线绣着海棠花，头发梳着留仙鬓云髻，斜戴一只坠着流苏的银钗，钗子被做成翠鸟样式，耳朵上戴着红宝石耳环，怀里抱着一把琵琶。

　　原来这就是黄鹂姑娘，一般般，长得还不如那个江涟漪呢，景烟烟想。

　　她扭头想去和郑瑾说话，结果看见郑瑾双眼紧盯台上的黄鹂，景烟烟白了郑瑾一眼，没见过世面！

　　黄鹂姑娘款款落座，声音悦耳动听，道：“鹂儿多谢各位客官赏脸前来，既恰逢祈佑节，那鹂儿就借花献佛唱一曲《福赐满堂》送给在座诸位。”

　　台下一片叫好，就听琵琶声突响，起初声音激烈如银瓶乍破，铁骑刀枪，倏尔转为流畅连续如同暖玉生辉，百花盛开，清脆悦耳的歌声伴随着琵琶声缓缓唱进众人的心里。众人只觉眼前一片光明，心中仿佛有泉水流过，澄澈一片。

　　一曲过后，众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歌声里，回过神来只觉意犹未尽，掌声雷动。

　　郑瑾摸着下巴赞叹道：“妙啊，唱的着实好，长得也不错。”

　　景烟烟听完也不得不承认唱的不错，但是长相还是一般。

　　落雨轩的老鸨上台道：“方才是咱们落雨轩的黄鹂姑娘给众人唱的曲儿，接下来呢哪位客官出的价钱高，黄鹂姑娘就单独在楼上雅间给哪位客官唱。”

　　听完这话，台下众人马上竞相出价，景烟烟左右无事，还想再听曲子，随着上一个出一百两的喊价“我出二百两”。

　　紧跟着就有人出三百两、四百两，这时，楼上一间房门被推开，出来一名侍女在栏杆处高声喊道：“我家主子出一千两。”

　　此话一出，大堂中不少人面面相觑，为了听首曲子出价一千两可不是人人都能负担得起的，片刻，便少了很多竞争的人。

　　郑瑾咋舌，一千两听个风尘女子唱曲，家里是真有钱。

　　景烟烟不甘示弱：“我出一千五百两。”

　　郑瑾瞪大了眼，公主您想干什么？

　　侍女继续喊：“两千两。”

　　“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

　　景烟烟打算和房间里的人杠上了，正等她要再叫价的时候，郑瑾一把捂住她的嘴，凑近到她的耳朵旁低声道：“公主，咱们是瞒着王爷来的，要是骤然花出去这么多钱王爷肯定会知道咱们来的什么地方。”

　　到时候就不是共患难了，而是我死你活，郑瑾想为自己掬一把泪。

　　景烟烟一想起景怀信那不咸不淡的语气以及笑里藏刀的脸，咽了咽口水，她还没忘记小时候景怀信是怎么各种坑她的，撇撇嘴只好放弃了喊价。

　　台上的老鸨喜笑颜开的问：“还有比三千两高的价没？没有的话，黄鹂姑娘可就给那位爷唱曲儿了。”

　　这时，楼上另一间房的房门被推开，出来个古铜色皮肤身材魁梧的抱刀壮汉，壮汉道：“三千五百两。”

　　楼下众人闻言看这壮汉长相，纷纷猜测他背后的主子是谁。

　　景烟烟悄声问郑瑾：“长成这样也能来逛青楼啊？”

　　郑瑾不明白长相和逛青楼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壮汉被楼下众人神色各异的打量，面皮不禁涨红，这下他好好的古铜色脸变成了猪肝色。

　　老鸨暗想，今儿是天上掉馅饼了吗，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有钱的客官，黄鹂姑娘真是个宝。

　　那侍女得到主子的指示，继续加码：“四千两。”

　　壮汉道：“四千五百两。”

　　“五千两。”

　　“五千五百两。”

　　“六千两。”

　　可了不得，都加到六千两了，众人伸长脖子等着壮汉再度加码，谁知他却向那侍女抱了抱拳，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景烟烟目瞪口呆，还能这么玩啊，早知道她也这么玩了，又不用花钱，还能过把瘾，都怪郑瑾拦着，念及此，她狠狠踩了郑瑾一脚。

　　郑瑾好端端坐着看戏，结果莫名挨了这一脚，摸不着头脑，他刚刚没说话啊，啥都不说还能有错啊！

　　侍女眼睁睁看着壮汉向自己抱拳回房，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楼下的老鸨笑得眼睛都快找不见了，六千两，这可是六千两啊！老鸨高声道：“那今天晚上黄鹂姑娘就给这位客官唱曲了！”说完急匆匆去接自己的六千两去。

　　侍女下楼送上六千两银票，领着黄鹂姑娘回了房。

　　众人见没有曲子可听，便一哄而散各玩各的。

　　景烟烟看着身边男人们左拥右抱，忿忿不平，仰头灌下一杯酒，道：“世间男子都是喜新厌旧的！”

　　身旁一人听见她这番话，大笑：“小兄弟，来这的人不都是厌烦了家中的母老虎吗，难不成你不是？”

　　景烟烟是个一杯倒，刚才灌酒又灌的急，说话便不经脑子：“我才不是，我家里才没有母老虎，但是，但是他不喜欢我。”

　　那人听闻就知道又是个受情伤的，安慰道：“世上哪来那么多郎情妾意，大多数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兄弟，你想开点，落雨轩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

　　景烟烟摇头，“他不是姑娘……唔。”

　　郑瑾一把捂住她的嘴，对那人说：“不好意思啊，我兄弟喝醉了，一喝醉就喜欢胡说八道，见笑，见笑。”

　　景烟烟使劲想要挣脱开，反被郑瑾连拖带抱的拉了出去，出去了还在嚷嚷：“他不是姑娘！你放开我！”

　　那人看着笑，看来真是喝醉了。

　　郑瑾废了好大力气才把景烟烟给拉走，回去的路上景烟烟走的东倒西歪，嘴里还小声嘟囔不停，郑瑾看她这样浑浑噩噩的吓出了一身冷汗，完了，回去要是碰见王爷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回到住处，郑瑾默念着别碰见、别碰见、别……第三遍还没念完，景烟烟一声“梁哥哥”把他彻底从幻想里拉了出来，还是碰见了……

　　景烟烟哒哒哒跑过去，嘴里不停喊着“梁哥哥”，直直朝着景怀信砰一声撞进了他怀里，她伸手抱住景怀信便不撒手了，头一直在景怀信衣服上蹭。

　　景怀信低头看着明显喝了酒还沾了一身脂粉味的景烟烟，不冷不热的问郑瑾：“公主去哪了？”

　　郑瑾支支吾吾的说：“落、落雨轩。”

　　景怀信哼了一声便抱起景烟烟走了，郑瑾惊讶的张嘴站在原地，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了他，他抓住白孟梁的手，心里带着点侥幸，“王爷是不是以为落雨轩是喝茶的地方？”

　　白孟梁拂开他，看傻子一样道：“谁家喝茶的地方脂粉味这么重？”然后撇下如遭雷劈的郑瑾施施然离开了。

　　落雨轩

　　漓笙不疾不徐的喝着茶，全然不顾旁边听着外面嬉笑打闹声脸越来越红的郭培。

　　钟鑫心里为郭培点了柱香，碰上这样稀奇古怪的主子不容易，一般人碰不到。

　　终于，漓笙大发慈悲道：“郭培你出去在落雨轩门口守着吧。”

　　郭培犹豫，钟鑫道：“没事，这不还有本少爷嘛，本少爷一个能打十个。”

　　也亏他说得出口，漓笙道：“这不钟少爷说了他一个能打十个，出了事尽管找他便是。”

　　郭培只好领命出去，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钟鑫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把黄鹂让出去。”

　　整那么大阵仗结果最后不花钱，真无耻。

　　漓笙道：“不想花钱。”

　　不想花钱一开始就别掺和啊，把价位抬得这么高，钟鑫对汐椤帝姬的无耻又认知了一个新高度。

　　钟鑫咂咂嘴，又故作神秘对她说：“你知道你和谁抢的人吗？”

　　漓笙当然不知道，她只是抢着玩而已，她很配合的问：“和谁？”

　　钟鑫一拍大腿，“澄王！就是南梁萧帝的舅舅澄王！”

　　为什么你每次都知道这种八卦消息，钟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