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烟语》弥章章

1、楔子

　　是夜，偌大的宫殿内，从窗户里吹进来的风掀动厚重的围帐使得几许月色溜了进来，屋内华丽的架子上摆着几个烛台，烛火暗沉，烛光映在围帐上的影子因被风扰乱而摇曳不定。白日富丽堂皇的宫殿到了此刻显得尤为阴沉，桌子上三三两两摆着古朴繁重的珍玩，宫殿内的一切都彰显着寂静。

　　突然，层层床帐里传来一阵阵咳嗽声，床上的女子捂着胸口，气息因急促的咳嗽变得十分不稳。女子散乱的长发铺在床上，原本苍白的脸色染上了一点红霞，仿若海棠花开。即便身上盖着厚重的锦被，也能看得出来她的身体薄弱，削瘦的脸颊上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影影幢幢折射了她这短暂的一生，起初在幼时，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童，整日里头与林间的小动物们为伴，喜静的性子让她与同龄人很少说话。突然时间飞速流逝，已是少女模样，少了一丝天真多了几分情窦初开，会红着脸看话本上的情爱故事，憧憬着自己的意中人。又转眼来到了她生产的那天，被撕裂的痛苦冲击着全身，为着孩子，为着他，咬牙拼了命的撑了下来。梦着梦着周边的色彩都黯淡了下来，身边的人飞快的消失不见，只留她站在原地，光亮渐渐消失，死气沉沉的黑暗开始蔓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宫女来到床边拨开厚重的床帐，紧张地握住女子的手摇了摇，轻声道：“夫人，您没事吧？”

　　床上的女子惊醒，冷汗如瀑，她摇了摇头，气息微弱的问：“没事，做了个梦罢了，笙笙呢？”
　　宫女回道：“小帝姬睡了。”

　　女子点点头，“那就好，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宫女心中叹息一声，为女子仔细地掖好被子，应声退了下去。

　　女子阖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在快速的流逝，呼吸越来越薄弱几乎消失殆尽，神思恍惚间想起长老曾对她说，“落凝丹一旦服下不出两年你体内精血就会被耗噬的一干二净，随之吞噬你的生命力，最后死于极痛之中，即使这样你也愿意？”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跪在长老面前，眼里没有一丝退却。

　　“愿意。”

　　“不悔？”

　　“无悔。”

　　是啊，她最终也不为服下落凝丹而感到后悔，只是她舍不得女儿也舍不得他。

　　还记得少时于昙花池中相遇，或许只那一眼便注定了这辈子的纠缠，只是再刻骨铭心的爱恨也敌不过生老病死，更敌不过命运。

　　倘若能重来，如果真的能重来，她仍然要选择遇见他。

　　还记得话本子里的唱词说，“相逢刹那间，容颜看过了千万遍，流水三千汇江河，唯有公子最惹奴家心爱怜。”

　　一滴泪缓缓流过脸庞，她喃喃道，“流水三千汇江河，唯有公子最惹奴家心爱怜。”

　　愿来生君为江河我为流水，迢迢万里终能重逢。

　　黑夜慢慢隐去，阳光又透过窗棂照进来打在床帐上，只是里面的人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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