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斜阳》Yukito是雪兔啊

29、矛盾螺旋

　　暗云渐渐笼罩起整个横滨。

　　蒙尘的夜幕看不到一颗星星，仅留一轮血月高挂于夜空之上。

　　裹挟在一身黑色巫师袍之下的操真遥将一头招摇的金发隐于兜帽之下，他快速穿梭于狭窄的街道小巷，间或高高跃起飞掠过民居屋顶之间，接着风之力向着横滨的南方前进。

　　抬头看一眼那布满了不祥之色的暗月，心头的凝重又加重了几分。

　　『希望还来得及吧。』他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回忆像苦酒一样咬着舌尖，说不出，咽不下，如鲠在喉，只是不停催促着他快些前进。

　　眼前的画面不时闪过两日前的甜品店里，那张让人疼惜的稚嫩小脸。

　　「遥哥哥，遥哥哥！」

　　黑发的可爱女童，踮着脚尖，两只肉乎乎的白嫩小手扒在柜台的上方，翡翠色的眼瞳上方浓密而卷翘的睫毛扑闪着如黑鸦羽翅。

　　只比收银柜台高出一点的7-8岁的小女孩，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恳求。

　　「历酱，你用那种眼神看我，也没有用哦。你叔叔说了，一天只能吃一块草莓蛋糕。」

　　「那……那我可不可以再喝一杯草莓奶昔。」软糯的声音里那可怜巴巴的语气听得人心都融化了。

　　「……历酱，你已经喝了两杯了，再喝的话，肚子会……」

　　遥被那双翡翠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清澈的水滴开始在眼眶里积蓄起来，仿佛他在多说一个字就会把小姑娘的心彻底伤透，自己会变成一个万恶不赦之人。

　　「遥哥哥！最后一杯！我保证！」女孩竖起三根手指，那起誓的小眼神严肃又认真。

　　看着小女孩的脸，遥就很想把那个不负责任的，把小侄女扔在店里，自己和女朋友约会去了的老板拖回来打一顿。

　　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但是草莓没有啦！芒果奶昔好不好？」

　　于是他看见了小姑娘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浮上了眼眶。

　　「……可是今天店里只有哥哥一个人在呀，没有人看店可不行。历酱，听话。除了草莓奶昔，你还想喝哪个，哥哥给你做好不好？」

　　小姑娘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对于草莓的那份执着，固执的让人头疼……「那历酱去买草莓好不好？」

　　而遥的回忆就静止于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出店门口的欢快背影。

　　事后的遥无时无刻不在自责着当时为什么要一时心软放任小姑娘独自出门。

　　就算是被划分在港口黑手党羽翼下的商店街，也并不是那么安全的。

　　所以当他在不眠不休地彻夜搜寻的同时终于等来了薇柯托尔的联络，就即刻朝着港南旧码头赶了过去。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 ♀ ♂

　　薇柯托尔载着太宰奔赴至港南旧码头附近的武装部队集合地点时，广津手下的黑蜥蜴先锋小组已经侦查完毕，正向秋山报告着盘踞在旧码头的从事人口贩卖的走私组织的兵力部署情况。

　　为什么薇柯托尔会跟来，她没说，太宰也懒得问。

　　在亲眼目睹过她展露的那部分战斗力后，他很清楚的知道，凭他自己一个人不可能左右这女人的来去自由。

　　反正他也需要交通工具，只要不妨碍晚上的行动，她跟来也无妨。

　　就在太宰到达后的五分钟，中也骑着杜卡迪带着梨香也赶到了。

　　只不过梨香刚刚跳下车，太宰就从她面前几步滑到了中也的跟前，抓住他的衣领，就把他拖下了机车。

　　失去支撑的机车当场倒在了地上，擦坏了几面漆……

　　中也的心在滴血，他的小宝贝才到手，就又破相了。

　　「中——也——你这个混蛋！%#＆@￥%……」太宰发疯似地摇着中也的脑袋，一连串粗话从嘴里蹦出来，连周围几个混了几十年□□的老组织成员听了都觉得汗颜。

　　「太宰，你疯了啊！快放手！我没对她做什么！」中也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被晃下来了，没想到弱鸡一样的太宰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只能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梨香有点无语，不就拿错了手机，至于发神经么。

　　薇柯托尔带着一脸贼兮兮的笑容凑到了梨香身边低头附到她耳边悄声问了一句什么。

　　而听清了她的问话的梨香，那素来清冷的俏脸上瞬间浮起了樱粉色，属于恋爱中的少女的娇羞模样藏都藏不住。

　　一众部下从来都没见过平时虽然很温和但感觉很难接近的梨香小姐也能有这样不同寻常的属于小女生的一面，所有人都震惊了。

　　秋山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广津的烟烫到了手，导致老爷子从此以后再也不在工作前抽烟了。

　　现场一时安静如鸡。

　　连和中也掐架的太宰都定格了。

　　几秒后……

　　「你个小色魔！！你还说你没做什么？？！！」太宰伸手指着梨香那张欲语还休的脸，气得七窍生烟。

　　「……都说了我没有！你是小孩子么！！先把今晚的任务搞定了你再发疯行不行！！」中也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虽然奇怪着薇柯托尔的出现，但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这女人实在是太能搞事情了……

　　「哼！老子总有一天弄死你。」

　　「……」

　　中也突然觉得他和太宰的人设似乎有哪里不对。

　　大概是还知道现在有重要的任务在身，太宰咬着后槽牙，才没继续折腾下去，转身开始部署今晚的进攻计划。

　　对方的武装力量只能算个中小型组织，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了这么两个多月的小动作，太宰也算是佩服他们。

　　当然奖励是一个不留的全部送他们上路。

　　正好他也需要发泄一下积郁的怨气。

　　想到这的太宰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就瞪向了身旁的中也。

　　而橘发的少年虽然心里有点虚，但他自认为两情相悦……嗯……好像还不能算……就你情我愿的情况下做什么都是正常的，所以也完全不怂地直接瞪了回去。

　　空气中似有火光飞溅，无形的小闪电噼噼啪啪，两个少年之间剑拔弩张的样子，让部下们都为今晚要灭团的小组织心里点了根蜡。

　　大概旧码头今晚会被推平吧……

　　这群倒霉鬼，偏偏摊上这对港口Mafia内部出了名的凶恶搭档正吵得兴头上的时候暴露基地……

　　♂ ♀ ♂

　　海上不远处一艘私人的中型游艇缓缓驶近，在码头停泊位的指引灯下，慢慢靠进了岸边。

　　从船上下来几个男人，带着一身疲惫，舒展起身体。

　　在码头昏暗的照明中，不时有火光亮起。

　　「Irish，去确认一下这一批的货物。再给出去收货的那两个蠢货打个电话，问一下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再延误时间，那变态英国佬又要发火了。」为首的中年黑衣男子对着身边的高壮男人抱怨道。

　　在他看来，这帮手下里，除了身边这个虽然才加入没多久但执行力却意外的强之外，其余的根本就是一盘烂泥。

　　「我知道了，老大。」棕发黑眸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回道，转身朝着码头仓库走去。

　　♂ ♀ ♂

　　由于确认到了码头已经有船只靠岸的情报，在三人商议后，决定将正面进攻改为了突袭。

　　根据先锋部队的侦查，对方的表面武装力量并不强，以手枪和短机枪为主，并没有看到重型武器，但在情报不充分的情况下采取的快攻其实是很冒险的。

　　只是太宰和薇柯托尔干掉了两个外出的组织成员，很可能已经引起对方的警觉。

　　如果不当机立断把对方的主基地端掉，他们就会转移到其他地方。

　　再重新搜集情报，就太麻烦了。

　　依旧是按惯例由秋山带人驻守出口。

　　广津被分派给了梨香，她和太宰分别带队从正面的两侧突袭，机动性最高的中也负责包抄靠海的码头和船只。

　　薇柯托尔在他们开会时，就不见了踪影，事实上也没人管得住她。

　　对于薇柯托尔的目的，开会时交流了一下情报，当然太宰没有细说，毕竟被个女人大晚上拖出去卖掉这件事实在太丢人，他可不想让中也知道，不过三人都猜测很可能和人贩子的货物有关，只要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也就随她去了。

　　预想到万一情况特殊而导致发生的冲突，太宰还是大致描述了一下他所见到的薇柯托尔的能力，以及对方不能够被他的『人间失格』消除异能的问题。

　　梨香对此也感到很惊讶，但她跟着朝雾的时间毕竟最短，在诊所中也是禁止互相斗殴的，所以她也没见过薇柯托尔使用能力。

　　根据太宰的推断，感觉上与中也的重力操纵非常的相似，但并不是同一种。最好是不要与她产生冲突，万不得已也尽量使用协商的办法来解决。

　　中也虽然对此不置可否，不过考虑到梨香和薇柯托尔的关系，他也不想和那女人有什么正面冲突。当然，如果那女人要做什么和组织利益相悖的事情的话，那他也不介意直接动手。

　　在简短的作战会议后，黑蜥蜴的暗杀者发来了解决掉暗哨可以进行夜袭的信号。

　　「武斗派全员进攻。让那群蝼蚁们认清现实，动了我们港口黑手党的蛋糕，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在太宰的一声令下，暗夜的猎食者们隐入了夜色中。

　　港南旧码头在撕破寂静的枪声响起过后，彻底沦为了野兽们的猎食场。

　　♂ ♀ ♂

　　操真遥是在距离旧码头还有1-2公里时听见的枪声。

　　偶尔还会有小范围的爆炸声传来。

　　在这样的距离下，他都已经能够清楚的感应到无数绝望的气息从旧码头逸散开来。

　　飞掠的速度已经逼近极限，但人类散发出来的绝望实在太过强烈，让他想要分辨自己所要寻找的目标位置变得异常困难。

　　干扰他的判断的还有属于异能者的能量波动。

　　所幸在他到达旧码头的某处船坞屋顶时，见到了站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旁观火拼的薇柯托尔。

　　「……维娜！！」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动怒。

　　「放心吧，会找到小姑娘的。人贩子们正在死守后面那一排的仓库，不出意外应该在那里。」薇柯托尔伸手指向了靠近码头的一排废旧仓库。

　　只是还不等她放下手，一团黑影就从她身边弹射了出去，带起的阵风，吹起了她的银色发丝和大衣衣摆。

　　「哎……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这么毛躁做什么。」薇柯托尔把吹乱的头发抚平，踩灭了烟，跟着一道残影划过，也消失在了原地。

　　♂ ♀ ♂

　　代号为Irish的棕发男人此时正带着仅剩的几个组织成员，死守着货物仓库的大门。

　　3个小女孩和1个小男孩被铁链拴在一起，在仓库深处堆积成山的废弃货物旁瑟瑟发抖。

　　他们或是被骗，或是被直接绑架。

　　年幼的孩子对于自己未来的命运早就只剩下了绝望，本以为哭干的泪水，在听见了恐怖的枪声和爆炸声后又再一次涌了上来。

　　他们抱坐在一起，连一丁点逃离的念头都兴不起，只是偶尔随着巨大的声响发出几声惊叫。

　　但人贩子们已经没有心思来管他们的死活。

　　组织头领不甘心放弃掉已经到手的货物，所以带着人冲进仓库想要把孩子们带走，可没想到黑手党的效率实在太高了，在他们进入仓库后，就已经杀到了门口，把他们堵在了里面。

　　他们在占据旧码头时，并没有清理这一带的旧仓库，里面还留存了许多当年战争时期被遗弃的货物。

　　一声震天的爆炸声过后，距离最后的货物仓库几百米开外的另一个仓库发生了坍塌。

　　这让组织头领那贪婪的脑子里突然动起了不正常的念头。

　　他乘着其余人还在火拼的时候，把一个钢瓶滚到了朝向码头方向的一堵墙角下，然后自己躲到了仓库的立柱后面，毫不犹豫地就朝着那个贴着易燃易爆标志的钢瓶开了枪……

　　厚厚的水泥墙被炸出一个坑坑洼洼的出口，但年久失修的仓库也因此变得摇摇欲坠。

　　不知什么化学品的呛人异味从爆炸处扩散开来。

　　男人掩住口鼻自顾自地就朝着出口奔逃了出去。

　　其他人都听见了背后那巨响，被头领抛弃的失望和愤怒溢满了胸腔，可他们只是走卒，是弃子，现在即使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条。

　　有几个转身想要朝着首领炸出的出口逃走的男人，很快因为暴露了背后而被射杀。

　　代号Irish的男人冷静地带着手下边反击边往仓库的深处撤退。

　　他此刻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可以丢下那几个孩子等死。

　　而这时所有的关键人物都开始朝着货物仓库聚集而来。

　　这个不平静的夜晚，也将在烟花盛放中，被推入宴会的高潮。

　　♂ ♀ ♂

　　在战斗进入尾声之际，也就是人贩子组织被消灭殆尽只剩最后货物仓库的那几个还在负隅顽抗的之外，旧码头的控制权已正式落入了港口黑手党的手里。

　　太宰和梨香在货物仓库正门外汇合，中也在此之前就已经飞到了码头，解决掉了船员后，直接一脚把那艘中型游艇嵌进了暗海中。

　　当他落回码头时，正好看见了奔逃而来的组织头领那被抽空了灵魂的眼神。

　　「听说你想取代港口黑手党拿到所有人口贩卖的走私份额？」中也双手插在裤袋里缓缓地朝着中年男人靠近，习惯性地露出了他那最爱的张扬肆意的笑容。

　　方才抓到船员时，就随口问了几句，确认了他们的头领此刻也在基地里。

　　看着逃命而来的男人的穿着和那全世界都仿佛崩塌了的表情，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请你……不，请您放过我吧。我的钱和客户名单都可以给您。」刚刚目睹了少年所做的一切，他现在连举枪射杀对方的念头都丧失了，那是拥有强大异能的怪物，和他这种普通人，根本就不该存在于一个世界。

　　中也没有再搭话，只是发出了一声嗤笑。

　　下一息，男人便被黑色的皮鞋踢中了下颚，整个人向后倒飞了下去，他的意识停止了，属于活着的人类的时间也被永远的固定在了这一刻。

　　「在我们踏入这里时，那些东西就不再属于你了，蠢货。」

　　橘发的少年在地面踢了踢脚尖，似是在清理脏污一般，抖掉鞋面的灰尘，举步跨过了男人的尸体，朝着最后的仓库走了过去。

　　♂ ♀ ♂

　　爆炸是在一个突兀的时间点发生的。

　　是偶尔，也是必然。

　　太宰虽然在人贩子们退到仓库深处的废弃货物后面时，就下令停止了射击，但仓库内由于第一次炸开另一面出口的小爆炸所导致弥漫开来的易燃易爆粉尘，还是在零星火种的催化下让堆放在仓库另一处角落的钢瓶也发生了燃爆。

　　对于气味异常敏感的梨香在嗅到了不正常的异味后，就立刻拖着太宰，带着所有人退出了仓库，没有被波及到。

　　水泥钢筋搭建的房屋被炸塌了几根立柱和墙壁后，开始坍塌。

　　遥就是在这一刻堪堪赶到的。

　　绝望的气息浓郁的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从坍塌的屋顶一跃而入，几个闪身就在仓库最后还□□竖立着的立柱旁找到了被铁链拷住脚腕的孩子们。

　　还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棕发的男人正用身体挡在缩成一团的四个孩子的上方，他的双臂撑在立柱上，一块巨大的水泥石板压在他的背后，不断有碎石块持续落下，砸在他的后脑勺、肩膀和手臂上。

　　男人没有吭声，咬牙忍耐着。

　　遥即刻在头顶上方张开了结界，石块撞在透明无形的障壁上弹到了地面。

　　零碎的旧木箱和填充物被炸的到处都是，燃烧着的幽幽火光照亮了整座仓库废墟。

　　所幸有寒风吹拂，没了屋顶和大片墙面遮蔽的空间，难闻的化学制剂的异味很快便被吹散。

　　在看清了男人的状况后，遥选择了让四个被吓坏了放声哭嚎着的孩子安静地陷入昏睡。

　　希望他们醒来时，就当只是做了个噩梦吧。

　　「……这……要帮忙吗？」薇柯托尔也赶到了，她看着遥面色凝重，如果是平时，她是懒得管这种事的，不过这一次就当是看在那个烂好人的面子上吧。

　　「帮他把石头搬开，再看看情况吧。」

　　「谢……谢谢……」男人艰难的开口，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有几滴顺着嘴角落了下去，在一个女孩的粉色裙摆上晕染出几朵小花。

　　「不是我想说你，你搬面粉练出来的肌肉，就都是摆设吗？这点事情也做不了。真是废物。」薇柯托尔抬手挥开了压在男人背上的水泥石板，然而还有一块较小的，她没有动。

　　因为那块带着钢筋的水泥块与男人连在了一起，一小节钢筋从他的胸口穿透而出，滴滴暗红色正从那一小段细长的金属物上冒出来，连同他的生命一起，渐渐流逝。

　　遥没有说话，如果是平时他可能还有心情反驳一下她。

　　四个孩子里有一个正是他要找回来的历，但现在他高兴不起来。

　　棕发的男人很虚弱，但也不会立刻就死去。

　　遥扶起他，让他靠坐到了已成为废墟的仓库的断壁残垣边，单膝跪下蹲在了他面前。

　　「你不是人贩子，你叫什么？」

　　遥很肯定自己见过他，在商店街，就在他遇见梨香和中也的那一天。

　　「咳咳……马场桂……是个不怎么称职的卧底。」

　　马场咳嗽了几声，扯起了嘴角，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好不容易潜伏进这个组织里，在收网的前夕居然遇上了港口黑手党的报复性袭击。

　　「谢谢你救了孩子们。我可以……」

　　「啊！！维娜！！」一个声音闯了进来，打断了遥。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仓库虽然毁了，但搜查还是要进行的。

　　太宰和梨香在坍塌彻底停歇后，就带着广津和一众部下走进了废墟。

　　而另一头的中也，也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广津先生，先带着所有人离开这里。去和秋山汇合，原地待命。」梨香转头对着身边头发黑白相间的壮年男子低声道。

　　「我明白了，梨香小姐。」广津在看到她确定的眼神后，没有发表异议，微微颔首行礼，便带着部下离开了现场。

　　现场的气氛也随着大批黑衣人的离去陷入了凝重。

　　太宰看了看靠坐在残壁旁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棕发男子，刚刚这人还带着手下在与他们火拼。

　　蹲在他前面穿着仿佛是巫师袍一样的人，戴着兜帽，不要说身材，连侧脸都看不清。

　　接着视线转到了在一旁抱臂看戏的薇柯托尔，她身后的一根立柱下还有着四个昏睡的孩子。

　　挑了挑眉，那表情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

　　梨香和中也对视了一眼，中也从薇柯托尔身后走过，瞟了眼那四个孩子，站到了梨香身边。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我们在商店街遇到的抓抢劫犯的大叔。」中也凑到梨香耳边，压低声音耳语了一句。

　　「嗯。你没看错。」梨香点点头，只是她看不出那个穿黑巫师袍的是谁，但看薇柯托尔的样子，应该是认识的人，也许是朝雾老师的其他弟子。

　　那些人都随性的很，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

　　不过就薇柯托尔现在站的位置应该确实是为了那几个小孩子来的。

　　就在气氛持续低靡的时候，太宰突然指着黑袍人大喊了一句。「遥！」

　　结果没意外的看见了柔软的袍子翻滚出层层波浪，接着那人就猛地转过身，想都没想的就把兜帽摘了，一头金灿灿在这样无星的夜晚显得尤其扎眼。

　　「你怎么知道的？」他瞪大一双金红色的眼瞳，不可思议道。

　　「……」x4

　　『啊！你个蠢货，千万别说我认识你啊。』

　　『太容易诈了啊，完全没有成就感啊……』

　　『居然是遥，这也太好骗了啊……他也是老师的弟子么？似乎和维娜认识呢。』

　　『现在的甜点师晚上还做这种副业？这么中二的衣服，他当自己是魔法少女么……』

　　『……』

　　「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还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

　　「太宰，你们先等一下。我把这位马场先生的事情解决了以后我再和你解释。」遥转回头，看向皮肤黝黑也挡不住一张刚毅的面容上浮现出灰败之色的男人。

　　「马场先生，你的伤是致命性的，钢筋拔出来的话很快就会死掉，如果及时救治或许有一线生机，但这里离医院太远了，这个时间点也不可能找到有这样技术的外科医生。如果不拔出来，你会痛苦很久，直到流血过多，身体机能停止才会死去。但是作为你救了孩子们的报答，我可以救你，让你活下去。用非医疗的手段。在你看来，这或许是非自然的，违反生命规律的方法。所以，我想我必须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你，遥？先生。」马场的黑眸沉浸在一片暗色中，像蒙了尘的夜空。轻微的摇头的动作都显得非常吃力。「不用救我了。我想这就是我的命运。强行起死回生的话，是对生命的不尊重，活着就失去了价值，就无法再对其他努力活着的人们感同身受了。」

　　将死之人，关于生命之重的话语。

　　「是吗？这是你的想法吗？」遥维持着微笑，轻柔地说。「我明白了。」

　　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的太宰，看着那张温暖的笑脸。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少年依旧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脸溢满了对自我的嘲弄和苦涩，一股强烈的浮躁漫上心头，那个对所有人都温柔以待的遥，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但下一秒他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鸢眸回头看向了梨香。

　　不出意外的看到她惨白着一张脸，退后了半步，手抚上了胸口。

　　鸢眸里不可抑制的浮起了杀意。

　　「梨香？」中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想伸手揽住她，担心她这是又发作了，却被梨香抬手制止了。

　　「我没事。」她紧咬着下唇，用力地几乎要咬出血来。

　　作为死过一次，强行扭转自己命运的她，没有人会比现在的她所受到的冲击更大。

　　大脑在接受到信息后，无法控制的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让她又一次陷入了许久没有发作过的可怖场景。

　　除了极力忍受恐惧到让身体颤抖不已的闪回，反复体验那生死交替的痛苦，她已分不出任何心神。

　　哪怕她知道自己应该坚定属于自己无论如何也想要活下去的根本，绝对不能让自己产生任何动摇……

　　「你这混蛋，想死的话，就爽快的去死。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中也上前了一步，连那双澄澈的蓝眸都似有火红的焰火炸开。

　　有时候比起直接伤害自己，更无法忍受的是眼睁睁看着别人伤害自己最在意的人。

　　「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选择活下去？对生命的不尊重？你在机会的面前，放弃自己的生命，就是对生命的尊重？把握机会为了活下去而努力争取的人，难道就不尊重生命？他们活着就没有价值？」

　　少年每质问一声，就向前走近一步，凌冽的气息扩散开来，暗芒在他周身萦绕，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

　　「中也君，你冷静点。」遥站起身，张开双臂拦在了少年面前。

　　「操真先生，请你让开。他既然想死，我就让他死得痛快一点。免得再说些什么鬼话来伤害别人。」中也双手紧握成拳，极力忍耐着不要把面前的人撞开，冲上去碾碎那个伤害了梨香的混蛋警察。

　　「哼……死亡的不可逆让人类的生命短暂，如果可以一次次起死回生，那样的人还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么？或者说，那样的人，还能称之为人类么？」马场冷笑了一声，他并不惧面前盛怒的少年，他有自己的信念和价值观。「只有尊重自己和他人的生命才能贯彻正义和理想。你们这些随意践踏他人性命来让自己获得优越生活的黑手党又怎么会明白生命的珍贵。」

　　「哈？在生和死之间选择了死亡的你，还想跟我谈贯彻正义和理想？」怒极反笑的少年蹬地而起，飞上半空，在遥震惊的目光中跃过了他的头顶，如同猎鹰俯冲般抬腿踢向了靠在墙边动弹不得的马场。「死人还有什么资格谈理想？」

　　就在遥选择迅速后撤，想要张开结界护住马场的时候，一道黑影横向纵身而来，与刚刚还快速俯冲而下的少年在交汇的瞬间一同失去了踪影。

　　而废墟对面的一处完好的仓库大门在震耳欲聋的声响过后被撞得粉碎，尘烟四起。

　　「维娜！！」

　　「中也！！」

　　遥和太宰同时惊呼出声。

　　从发作开始就被太宰强行按进怀里抱着的梨香在听见他大声喊出的名字时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

　　「中也……中也怎么了？」她想要挣脱开太宰的怀抱，却虚弱的没什么力气，只能抓着太宰的衣领，蹙着眉，焦急地问着。

　　「不知道为什么维娜攻击了他。」太宰充满阴郁的眼神看向了遥，现在恐怕只有遥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了。虽然他现在也很想动手直接结果掉那个挑起一切事端的卧底警察，但还是要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这个级别的异能者之间的战斗，他们根本插不上手，可如果知道原因，说不定可以想办法说服薇柯托尔停止攻击。「遥知道些什么就说出来吧。」

　　「维娜……维娜她曾经背负着整个家族的生命和理想活了十几年……中也君，他说了不该说的话。」遥没有说的太多，那毕竟是薇柯托尔的私事，他知道的也并不详细。

　　所谓的家族，其实是皇族。她所背负的复兴皇族的理想背后是全族人的鲜血和生命。中也的话也好巧不巧的正好戳在她内心深处最疼痛的部分。

　　对面的仓库在他们说话间坍塌成了一座废墟，两人的战斗以普通人的肉眼已无法再看清任何动作，只剩下两道黑影不断的在地面和空中交缠分离，而且离得太远，也无法得知他们有没有在试图沟通。

　　只是打架上头的两人很可能会就此战到不死不休。

　　「不，他们只是出生背景造成的价值观不同。中也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遥也说了，那是曾经，但维娜心里还有一部分放不下那些过去。死人的理想却要活人来背负，呵呵，还真是沉重啊……」

　　「遥……你能阻止他们吗？」梨香终于挣脱开太宰，几步走到遥的面前，近乎哀求的看着金发的男子。「我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个出事。」

　　「维娜动怒了，现在的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能让他们停下来……」

　　遥无奈的看着眼神逐渐暗淡下去，才刚刚恢复过来，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的梨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她毕竟才15岁，会被动摇了根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等他们打累了，自然就会停下来了。」太宰无所谓的耸耸肩，面无表情地朝着马场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太宰。」遥在太宰走到他身边时，一手按住了少年的肩膀。他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少年眼中浮现出的浓烈的杀意。

　　他看过懒懒散散对世事都失去了兴趣，了无生趣的太宰，看过露出迷茫眼神孤独地望着落地窗外人来人往的太宰，也偶尔看到过对魔法产生兴趣两眼放出少年人该有的光彩的太宰。

　　但此时流露出纯黑之色的太宰，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在轻易夺取他人生命的属于黑暗世界的太宰。

　　他知道他是黑手党，是属于里世界的人，这样的事可能早就习以为常，但亲眼目睹了之后，还是让他感觉到了悲哀。

　　他本以为活过了漫长岁月的自己，不会再产生这种感情的……

　　「你不可以杀他，太宰。」

　　按在肩膀的手慢慢收紧，太宰抬头，满是阴鸷的鸢眸盯向那双给过他些许温暖的金红色的眸子。

　　他刚才没有说话，活着和死了，对他来说不存在界限，死不过是生的一种延续，但不代表他能容许有人伤害梨香，伤害他好不容易战胜死亡的恐惧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妹妹的心。

　　「为什么？就因为他快要死了？我不过是提前结束他的痛苦罢了。他难道不应该感谢我这个黑手党赠送给他的仁慈吗？」太宰笑了起来看向马场，阴冷的仿佛能让人浑身的血液在顷刻间冻结成冰。「这位想死的大叔，帮助结束他人的痛苦，也是尊重生命的一种表现哦。嗯……你们管这叫什么？安乐死？」

　　「……」马场没有回答太宰的问题。如果刚才的少年是因为价值观的冲突而与他争论，但现在眼前这个黑发少年，他根本没有想要与他争辩的念头，他就只是单纯的想杀他。

　　「太宰，这件事还是让我来吧。」遥捏了一下太宰的肩膀，在少年再次抬起头看向他时，夺走了他缩在大衣袖口的手里握着的从梨香那里顺走的枪。

　　然后遥以难以置信的熟练程度，在转身的瞬间开了保险，子弹上膛，扣下了扳机。

　　「Farewell, good boy. May you find your worth in the waking world. 」（※愿你在清醒的世界寻找到自己的价值。）

　　枪声与话语在同一时间响起。

　　盘旋在火光、黑夜与废墟之间。

　　刻印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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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后记
1.操真遥作为魔法使不用魔法杀人却要用太宰手里的枪的原因，可以参考Fate中魔术师杀人，画面过于血腥暴力，他不想让两个孩子看见，所以选择了用枪。
2.替太宰杀人，是他对太宰的温柔，不想他再背上更多的罪，至少在他面前，他不想看见太宰做这种事。提前结束马场的痛苦，也是他对马场的温柔。
3.「愿你在清醒的世界寻找到自己的价值。」更多的是说给梨香听的，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如梦般的浑浑噩噩。
4.在场的六个人都存着各自对于生死的价值观，可以说互相都有着矛盾与冲突。根本上说是没有对错之分的。
5.本章的副标题致敬蘑菇的空之境界系列的矛盾螺旋，所有的人都是一对螺旋。太宰与梨香、马场与遥、中也与维娜，每个人都是矛盾螺旋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