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暗恋我？》雷季

3、３

　　怀珺在图书馆里坐了五个小时。他看了三个半小时的书，以及一个半小时的邰年。
　　邰年一直在安安静静的看书，不过时不时会抬头偷偷看几眼怀珺，他手里头是一本《噩梦起源》，没见过也没听过的名字。
　　说来邰年沉默的时候也很有魅力，夏天太阳落的晚，直挺的鼻梁在夕阳的照射下愈发有气场，眉宇以一种舒展的角度扬起，眼帘微垂，遮盖住了深邃的眸子，嘴唇淡淡抿着，偶尔跟怀珺视线对上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上扬，嘴角也有了弧度。
　　无耻的颜狗。怀珺笑着在心里骂自己。
　　这本书邰年在家里就已经看了大半，这会儿他终于看完全文，心里正伤心得不行，合上书偷摸看向怀珺想着缓解一下心情，抬眼却猛然撞进了人家眼睛里，他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怀珺眨眨眼，合起手里的《海底两万里》，凑过来小声问邰年：“看完了？”
　　“嗯，看完了，天也要黑了，你要回去了吗？”邰年也悄声回答。事实上他觉得今天跟怀珺的亲密接触好像有点多，似有似无的让他感到某种暧昧……让邰年有点害臊，总有种自己的小心思暴露的感觉。
　　“还没到回去的时间吧？我也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

　　直到上车，怀珺也没有告诉他要去哪儿。
　　车里安静了好一段时间，怀珺没有放歌，邰年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想起一件事，转头看看怀珺。
　　“怎么了？”怀珺仍然目不转睛地看路开车。
　　“昨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你来过片场看我的。”邰年双手交握，两个大拇指摩擦了一下。
　　“对啊，那时候太晚了，讲起来有点长，我就先卖了个关子。”怀珺开车很稳，邰年基本感受不到震动，不像他自己，开过山车似的。
　　怀珺继续说：“在我作曲卡住的那会儿，就想着去你们片场看一下，找点灵感，那是开春的时候吧？那天恰好是你的主场，一整天都是你的戏。”
　　邰年也想起来那天，那天男主角有事来不了，导演又赶进度，所以很不讲理的把邰年的戏安排了一大半上去。
　　“我到的时候你正在拍戏，一场哭戏吧还是怎的，反正你就在掉眼泪。”
　　那的确是一场哭戏，邰年所饰演的国民党卧底看着自己的战友即将行刑，自己却不能伸出援手，他亲眼目睹战友的人头落地，硬撑着回到自己的住所后黯然落泪。
　　“我没看见你正脸，但是那个气质就已经溢出片场了，我看好几个人都跟着你掉眼泪。”
　　邰年不知道这事，他只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忍眼泪都要忍出内伤了才哭出来，很难受。
　　“当时我就在想，你怎么这么帅。”怀珺说到这里笑了，他挠挠鼻子，转头看了一眼邰年，问：“说到这我就奇怪了，你算是有实力的，为什么昨晚你说你很闲？”
　　邰年顿了顿，而后讪笑：“我…我一直都是这样的，经纪人只捧黎双雨跟贺潜那两个，我这两年都没接几部戏，今年只接了这一部…不过应该还能再接一部吧。”
　　“现在你热度起来了，经纪人还是只捧那俩？”怀珺皱起眉头，指出要点所在。
　　邰年耸肩，无所谓地说：“我的合同只剩下半年了，今年年底就可以解约，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或许是当我傻逼，也可能以为到时候给我加点钱就可以留住我，现在先随便我怎样。”
　　“噢哟，小年年气势很强啊，那你要留下吗？”
　　“我不留，谁留谁孙子，我看不爽曾文那傻…家伙很久了，哦曾文是我经纪人。”邰年说前半句的时候气呼呼，形容曾文的时候莫名卡住了舌头，将到嘴边的脏字换了个皮。
　　“有想好去哪家公司吗？”怀珺试探着。
　　“没，再说吧…可能我不做演员了呢。”邰年说到这里语调逐渐变低，怀珺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抬手揉邰年的头。
　　邰年：“……你真是一米八七？”
　　怀珺一愣：“嗯？真的啊，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邰年摸摸自己刚被怀珺揉过的头发，小声的说：“没事…真的高，我才一米八出头。”
　　坐在驾驶位的男人笑了，没说话。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
　　邰年坐在吧台边，听着酒吧里哇啦啦不知所谓的歌曲，看怀珺点酒水。
　　他真好看啊。邰年托着下巴撅起嘴。
　　怀珺点了两杯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转头跟邰年说话：“来这里怎么了？我开车不喝酒，你喝。”
　　邰年听了之后一凛，连忙说道：“你点的是什么？度数高吗？我酒量不太好…会喝醉的。”
　　在昏暗的灯光中，邰年没有看见怀珺眉头一挑，表情变得有点难以捉摸。
　　酒量不太行……那不是更好吗，省得他来灌。
　　“你酒品怎样，会发酒疯吗？”怀珺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我不知道…我很少喝醉的，一般喝完了就倒头睡，酒疯不至于吧。”邰年为自己堪忧。
　　“那没关系啊，我可以送你回家。”怀珺冲他笑了一下，邰年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怀珺冲他笑，他只觉得酒还没喝就要醉了。

　　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男人坐在卡座里面，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的动向。
　　坐在吧台的那两个帅哥实在是夺人眼球，书香气质满格的大美人跟狂气十足小狼狗放在一起相得益彰，不管是哪个都很有吸引力，他听见周围几个女孩已经在商量要不要去搭讪看看了。
　　“闲哥，你在看什么？”旁边一个人用手肘动动他，“在看那边两个帅小伙吗？”
　　“看你妈，能喝酒就别说话。”何语闲白了旁边人一眼，那人已经习惯他这幅德行了，依然不依不饶的跟他扯皮。
　　卡座的气氛热闹起来，带头的几个甚至叫起了公主，大有今夜不嗨不是男人的气概。
　　何语闲收回视线，跟着卡座上的人一起喝了几杯酒，在这期间他的目光仍然时不时往那边瞟。
　　从八点瞟到了十点，何语闲不知道喝了几杯酒，看着吧台的那俩人先后拒绝了好几个男男女女的搭讪，那个小狼狗终于起身，弯腰跟边上看着他的大美人说了几句话，大概是说要去上厕所啊怎么走啊之类的，因为小狼狗转身向厕所的方向走去。
　　他一直目送小狼狗进了厕所，接着他跟旁边的人撂下一句“我走开一下”之后起身，在老白一脸已然喝嗨的表情下离开卡座，向吧台走去。
　　何语闲直径坐到小狼狗之前的位置，就在怀珺旁边，离得还挺近。
　　怀珺还以为是邰年回来，下意识的说：“怎么快……？”在他看清来者何许人也后，眉宇间带着些许惊讶。
　　何语闲懒得讲客套话，开门见山：“你这是怎么回事？我发的信息你没回，都没跟我断呢就开始勾搭上其他人了？”
　　怀珺反应过来，笑了：“别这么说，我还没勾搭上。”
　　“你他妈……”
　　“我没有看信息，你给我发什么了？”怀珺打断何语闲的话，拿起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口，他的眉眼低垂，本应该更显书斋气的表情却莫名显出一种攻击性。
　　“我说，要不断了吧。”何语闲看怀珺的表情变了，一时间有点没底气，不过他眨眨眼，语气正式。
　　怀珺把喝完了的饮料放在吧台上，手在玻璃杯上敲了敲：“好。我本来还在想约个时间，我们好聚好散的……”
　　“放你娘的屁，装什么伪君子，滚。”何语闲起身走了，怀珺转头看着他的背影，眯缝了一下眼睛。
　　何语闲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到卡座里，老白这个时候正在座位上发呆，看见何语闲回来，瞪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凑上前问：“你出去吃火炮了？”
　　“吃屎了。”何语闲没好气的回答，然后他看了看老白，又站起来，向外走去，“走了。”
　　老白赶忙跟着站起来，试图拽着何语闲再回来嗨：“我还能喝呢！”
　　“你他妈这幅鸟样，还喝？”何语闲丝毫不留情面。

　　邰年回来了，不过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刚坐下就趴在吧台上不吭声了。
　　他刚刚在厕所间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本就被酒精侵蚀的脑袋更昏涨了，满脑子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我好困我想睡觉。
　　……我的酒品还是很好的，只是想睡觉而已。嘿嘿，我还是可以的。邰年闭上眼睛。
　　怀珺不知道邰年脑子里混沌的想法，他站起身，半弯腰的把邰年圈在怀里，低头冲邰年的耳边说道：“邰年？睡着了吗？”
　　思绪在脑子里遨游的邰年一下子就被怀珺的低音炮给轰回了现实世界，他猛地直起身，说：“我没有我没有，我清醒得很。”
　　起太猛了……邰年又低头捂住自己的脸。
　　“没睡着就行，不然我还要抬着你走。”怀珺今儿难得没碰一滴酒，一晚上都在喝鲜榨橙汁，现在清醒得不行，神采奕奕的。
　　邰年站了起来，恍恍惚惚的跟着怀珺走，然后刚坐上座位，怀珺还没打火，邰年坐在位置上只觉得一股浓重的睡意…袭来……
　　“邰年你家在哪儿……邰年？”怀珺打上火，边开空调边问。不过他没有收到应答，抬起头去看邰年，发现邰年手里抓着安全带，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虽然邰年一整天都力图给他一种“我很帅我是酷哥我真的不可爱”的感觉，但邰年下意识的举动总是在告诉他这个人很乖很礼貌。
　　比如说在餐厅的时候跟他说谢谢，被怀珺说了一嘴之后就没再说礼貌用语了…还有在图书馆的时候安安静静看书的时候，再比如说现在，在睡过去之前还不忘给自己记上安全带。
　　家教真的很好啊。怀珺伸手揉了一下邰年的头，其实邰年的头发摸着跟看着一样有点扎手，怀珺比较喜欢柔顺的那种。但这并不妨碍他揉邰年。
　　怀珺没系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怀珺的家在长安公寓，市中心。去哪儿都很方便，怀珺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里，他本来想的是今儿先拉近一下关系，晚上顺便送邰年回家好知道他家在哪儿。
　　……现在看来怀珺不仅能拉近关系，还必须得把邰年拉到身边放着了。
　　怀珺的朋友不多，平时不怎么联系，自个家也不让谁知道，除了他以外就没人进过他家，活得跟世外高人似的。但是放邰年住酒店吧…怀珺有点不太舍得，不想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也不想跟着他一起住酒店——刚认识就一起住酒店，就算没发生什么也显得奇怪。
　　怀珺叹了口气，开门下车，绕到了邰年那边，开了门以后看着邰年再次陷入了沉默。
　　邰年睡得很死，怀珺开门关门的声音也没有吵醒他，动都不带动的。怀珺有点苦手，到了家里总不能让自己给他洗澡吧？
　　先抬上去再说。怀珺弯腰给邰年解开了安全带，尽量温柔地把邰年从车里抱了出来，然后用脚踹上车门，一下没有控制好力度，车门发出一声巨响，身边的车都哔哔叭叭大合唱起来。
　　怀珺当没听见，安稳地抱着邰年向电梯走去。
　　平时怀珺没少锻炼，但抱着邰年还是有点吃力，明明看着挺瘦小的一人，难道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类型？
　　停车场没有其他人，怀珺也不管公共场所的文明礼仪了，用脚按上电梯按钮。
　　电梯从四楼向下，慢慢慢慢地降到了B1层，电梯门打开，里面赫然有一个挎着独角兽包包的女孩在里边。
　　独角兽包包一脸震惊的看着怀珺，怀珺抱着邰年冲独角兽笑笑，然后走进了电梯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她的何去何从。
　　女孩儿愣怔了一下，赶命似的跳出电梯，刚走出几步，突然想起在电梯里的男人好像没有手空出来按电梯，正想转身帮助一下，就在电梯缝里看见男人正把腿放下来，还跟她对视了一眼。
　　女孩：……
　　独角兽包包一脸难以言喻的看着电梯合上，没有动弹，从经历了一场大灾大难的包包里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怀珺在电梯里看着层数上升，心里在想刚才的独角兽包包，这栋公寓里住的都是一些平常比较低调的明星，平常遇见也会点头笑笑当打招呼，那个女孩儿应该也是其中一员，看气质就不像普通人，应该不会乱讲。
　　他垂眼看怀里的邰年，又颠了一下转换姿势，心里有点想亲一口他的睫毛。
　　长长卷卷的，很好看。
　　这人怎么连睫毛都这么乖的？

　　怀珺进门后把邰年放到沙发上，先没管那么多，扒下邰年的鞋子后转身进了玄关。
　　他把邰年的鞋子放进鞋柜里面，怀珺没有多一双拖鞋，心里想着自己家地板也不算脏，光着脚走也是可以的…他把雨伞筒里的黑色雨伞拿出来，伸手在底下掏之前扔进去的老年机。
　　掏得有点费劲，就不该把它扔进雨伞筒里……怀珺终于掏到了老年机，把雨伞放进去后他开机，确实有几条未读信息躺在老年机里，也没打算看，直接按了删除键。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与其点开来给自己添火还不如删掉。
　　这样也好，虽然怀珺不知道为什么何语闲也那么恰好的也会在酒吧里出现，但他也不用特地找时间跟何语闲说拜拜了。
　　怀珺把老年机向空中扔了去又接住，现在家里有另一个人，他不知道该把这个老年机放在哪里……

　　平心而论，邰年觉得自己没有睡着，他只是一直处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无法自拔，只要怀珺再跟之前那样在他边上喊一声他的名字，他就可以直接醒来。
　　但是怀珺没有，他就在粘稠的脑海里面挣扎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他挣扎出来，一睁眼就看见陌生的天花板。
　　这不是他家的天花板…他家天花板没那么好看，是白色的，眼前的天花板是米白色的，看着就很有情趣。
　　邰年翻身坐起来，发现自己刚才一直躺在沙发里边，这沙发跟床似的，蓬蓬松松软软的直接可以陷进去……不是，这是哪里啊？他自认为还没到喝断片的程度……这是怀珺家吗？
　　他感觉自己酒醒了大半，刚坐起来也没见晕，于是他站起来，听见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怀珺好像在洗澡。邰年探头看了看，声音从右边的走廊尽头传来，邰年没有趁着怀珺洗澡在他家里逛逛的念头，没有主人的邀请，乱逛人家家里总是不好的，说不定怀珺是没办法了才带他回自己家的呢……
　　邰年又坐回沙发里，想从裤兜里摸手机，没摸着。他登时有点慌，四下看看，发现手机在沙发上，大抵是他睡着的时候从兜里掉出来的。
　　不知道他睡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有没有下意识发酒疯……应该没有，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教养的。通知栏上都是一些推送信息，邰年抬手把信息清空，打开微博。
　　他自从以前转进艺术班的那会儿起，就再也没有玩得好混的熟的朋友了，大家都成了萍水相逢的同学，见到的时候邰年连头都不用点，更不用给他们表情。
　　邰年闭闭眼，不是很想在别人家里回忆起经年往事，手指动了动，刷到一条引起他注意的微博。
　　微博被顶上了怀珺话题的热门，他点开来，应该是粉丝头子发的微博。内容大致说他们的歌迷聚餐，重点说了怀珺也在，一开始还吓到人家，在末尾还提到邰年的存在，让大家多支持一下他的剧。
　　还有大合照，邰年仔细看了看，自己和怀珺一黑一白的很像情侣装——他按下保存。
　　然后他自顾自的笑了一声，在底下评论：“哈哈哈这不是我的剧，我在里面演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