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与白》九尾狐狸Lj

1、落脚翠屏村

　　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吵醒了睡在青石上少年。少年坐起身，罩在脸上的树叶顺势滑落。顺着小路看过去，两人双骑并行而来。少年四下张望，牛正在远处，此刻也正向着他这边看过来。
　　马行的并不快，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勉强看清那两人衣着艳丽像是官服。其实他也不认识官服，只是觉得那颜色样式像极了他在城里见过的皇家侍卫。马行将近时，少年跳下青石，在地上找到一颗龙葵，枝叶间正有几丛浆果闪着成熟的紫色幽光，他就装作吃浆果的样子，背对着小路蹲在地上。
　　“大人，您看这里有块青石，不如我们在这里休息片刻，吃些干粮如何？”
　　“也好，马也该歇歇了，我们就在此歇息片刻。”
　　少年听到“大人”两个字时心里一紧，万万想不到他们竟也看中了这块青石，心中不禁懊恼，早知道他们要来，刚才就应该回家才是。眼见着地上的龙葵已经吃光了，少年便要起身回家。
　　“什么人！”
　　蓝衣人一声暴喝吓得少年坐到地上，赶紧回身向着青石的方向跪倒磕头：“大……大大大……大人饶命！小的……不是歹人……”
　　见只是一个藏在草丛里的少年，青衣人一边打开包袱一边问柔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回大人……小的……在放牛……”
　　蓝衣人四下看看，又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放牛？这儿哪儿有牛啊！”
　　少年急忙起身，向着牛的方向一指：“就在……”
　　可惜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眼前所见尽是一片苍绿，却哪儿有什么牛啊。
　　青衣人和蓝衣人相视一笑，眼看着那少年又是吹口哨又是唱山歌，见没有效果，三两下便跳到一棵树上继续吹口哨唱山歌。
　　蓝衣人看得直皱眉：“大人……您看……”
　　青衣人递给他一个荷叶包：“无妨无妨，我们先吃些东西。你尝尝这个，这可是悦峰居的荷叶糯米糕。”
　　蓝衣人看着树上的牧童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大人……这……”
　　“你不吃呀？那我就不客气了……”
　　青衣人正要收回手时，蓝衣人赶紧抢过荷叶包：“大人！”
　　“十三，你赶紧吃，我这里还有叫肉脯呢，吃的慢了可就没有了呦。”
　　那个叫十三的蓝衣人轻轻叹了口气，打开荷叶，拳头大的糯米团子两口就吃了下去。
　　少年跳下树，哭喊着跑到青石旁边，十三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就在他要拔刀的时候，青衣人按住了他的手，而少年已经扑倒在两人面前。
　　“两位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青衣人正把一片肉脯放在嘴里仔细的嚼着，听了少年的话，有些含混的问：“怎么？你的牛丢了？”
　　“正是呀大人！小的刚才还见过我的牛……这……这才转眼的工夫……怎的就……”
　　青衣人咽下嘴里的东西，轻声问道：“嗯……你是哪里人士叫什么名字？”
　　“小的是前面翠屏村的，姓牛……”少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衣人打断。
　　“哦！翠屏村呀！那太好了！我们正好也要去那个方向！你可真是走了运呢！”
　　少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疑惑地问：“走运？大人此话怎讲？”
　　“跟我们顺路呀，我们可以捎你一程呢，来吃个团子先。”青衣人说完就丢过来一个荷叶包。
　　少年迟疑地问：“那小人的牛……？”
　　“牛？”
　　“对呀，小人的牛丢了！”
　　“咳咳，十三，人家的牛丢了呢，你……想想办法。”
　　十三把手里的干粮丢进嘴里，冷哼道：“哼，牛丢了自然要去报官啊。”
　　少年一怔：“小的……不是正在报官吗？”
　　十三咽下嘴里的干粮，清了清嗓子，蓦地发出一阵石破惊天的大笑，惊得林间一阵喧闹，鸟雀成群飞起。
　　“哈哈哈哈！，小娃娃眼力不错，大爷我确实是官！只是丢牛这种小事儿却不归官爷我管！”
　　青衣人皱了皱眉，沉声道：“十三你不要总是这样笑好不好，看把这小兄弟给吓的，再说照你这么个笑法，几时才能回去复命啊？”
　　少年被十三的笑声震得一阵眩晕，跌坐在地上。十三见状一阵干笑：“啊？哈哈……实在是这小娃娃的话太可笑了……他竟然让我帮他找牛？”
　　“小兄弟，刚才你说你姓……牛？” 不等少年答话，青衣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丢牛的事儿却是不归他管，不过我可以管，你先来吃些东西。”说罢，他从纸包里拿了一块桂花糕冲着少年挥了挥。
　　十三目光一寒刺的少年身体一震，忙道，“小的不敢……小的……小的还要回去跟俺爹说……”
　　青衣人慢慢咀嚼着桂花糕，柔声说道：“小兄弟急什么，那么大的一头牛，这一时片刻任谁也不能吃光了不是？适才我们来时，见山前十里并没有别的村庄，只怕附近也就你们一个村子吧？”
　　少年忙道：“是了！正如大人所说！”
　　青衣人动了动耳朵，嘴角微翘：“所以呀，等我们的马吃饱了才好帮你找牛呀。”
　　少年的视线在十三脸上一扫而过：“可是这位官爷……”
　　青衣人呵呵一笑：“他不管我管。快来坐下吃些……”话音戛然而止，包袱皮上只余下一片狼藉。
　　十三打了个饱嗝：“大人……嗝……以后不要尽买一些花里胡哨的点心，甜甜腻腻的还吃不饱。”
　　收拾好包裹，两名骑士翻身上马。
　　“小兄弟，你真的不上马吗？我和十三都可带你一程。”青衣人坐在马上不解的看着地上的少年。
　　少年用眼尾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十三，猛地摇头：“谢大人美意……小的……小的跑得很快！跟得上！”
　　十三一骑当先：“哼，年轻人就是要多锻炼。驾！”
　　少年见十三当先冲了出去，急忙脱了草鞋拔足追去。青衣人摇了摇头，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骏马打了个响鼻，悠悠的迈起了四方步。
　　十三骑在马上，本来有心甩掉这个来路不明的牧童，可自家大人的马始终不紧不慢的缀在牧童后面，他又不敢离开太远。眼见日头已经偏西，此时要是再不赶路，今天怕是赶不急出山了。想到这里闷哼一声，猛地一勒马缰，大青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少年刚好跑到青马身侧，眼见骏马前蹄盖顶而下，吓的蹲到地上。
　　“哼，罢了！”十三弯腰抓住牧童的腰带，牧童只觉耳边生风，惊叫着落在大青马上，头上挨了一个凿栗，身后响起冰冷的声音：“扶好马鞍闭上嘴。”
　　大青马长嘶一声发足狂奔，少年紧闭着双眼，此刻耳边生风再也不敢呼喊。青衣人见状皱眉高喊：“十三！你们等等我！”可不管他如何催促，胯下骏马只是迈着四方碎步缓步前行。
　　青衣人皱眉扶额：“马洲……你给我等着……”
　　正在他头疼的时候，眼前小路正中摆着一坨黑色的东西，青衣人嘴角浮现一丝诡笑。笑容还未消失，骏马步伐便猛然滞住。“嗡”的一声飞起一群苍蝇。青衣人背部耸动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骏马像是中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的伫立着。直到一只苍蝇落到鼻子上……骏马长嘶一声，甩开蹄子上粘的牛粪，接着就像疯了似的疾驰而去，又惊起林了中的一群鸟雀。
　　青衣人看似文弱，直到这烈马发起性子来才看出这人的骑术竟相当了得。此刻眼前景物飞闪，耳畔劲风呼啸，他还腾地出手去抚摸骏马的脖颈。
　　“裂风啊裂风，此时的你才对得起这个名字呀。”言罢又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骏马吃疼，嘶鸣一声后再次发力，青衣人这才握紧缰绳。不消片刻就追上了十三的马。
　　十三听见身后马蹄声响，正待惊疑的时候，发现竟是之前四平八稳的那匹裂风。担心青衣人出什么意外，正要动作时，却见青衣人挥手示意，转眼间两马交错而过。除了马蹄声，只余下青衣人渐行渐远的声音：“我在前面等你们……”
　　十三的马本就不如裂风，此刻，身前还趴着个牧童很是碍事，可是自己拉上马的孩子，含着泪也不能丢下呀，只得咬着牙打马去追。好在山路虽然崎岖却也平坦，走了约么一顿饭的工夫就见到了村舍。
　　此刻，道路中间正围着一群乡民。十三见状，担心是不是自家大人惊马撞了人，急忙催马上前。
　　“喂喂喂！让让！让让！”
　　有乡民听到呼和正要发怒，回头一见是个官人骑马而来，人群便散开一半，十三这才看清，眼前正是一人一牛一老者，周围还趴着三条狗。
　　当中的老者看见一个武官模样的人驱赶人群，急忙上前询问：“这位官人，不知此来何故啊？”
　　十三没见到自家大人，也觉得刚才有些莽撞不禁有些尴尬。这时他怀里的牧童叫了一声“叔公！”
　　老者听见童音才发现自家的晚辈竟然也骑在马上，急忙招呼道：“闻筝，你怎么敢骑到大人的马上！还不快下来！”
　　“唉！”牧童答应着跳下马，老者拉着少年的手，嗔怪道：“你这丢了牛不说，还敢骑在大人马上，好大的胆子！”说罢在少年头上凿了个爆栗。牧童看见自家耕牛正在一边甩着尾巴，这时也顾不得吃疼，赶紧跑过去检查牛身上可有损伤。
　　老者在牧童屁股上踹了一脚，叱道：“别看牛啦！”说罢拉着少年走到一个郎中模样的人身前：“还不赶快过来谢过恩公！”
　　少年见到自家耕牛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哪里还管得了其他，急忙跪下给那郎中叩头。郎中见状赶紧搀扶。
　　“使不得使不得，我也是顺路而为，而且……与其说是我找到了牛，倒不如说是牛带我来了这里才对。”
　　老者哈哈一笑：“哪里的话！适才恩公不是也说了这耕牛为何虚弱无力嘛！要不是恩公点破，只怕这村里还有别的牲畜要中毒遭殃啊。”
　　“啊？中毒？”少年听说自家耕牛中毒了，又赶紧跑去查看，轻轻在牛头上抚摸，嘴里喃喃的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郎中腼腆一笑：“在下行医济世，这些也都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只是今后还要注意，莫要再让自家牲畜吃那龙葵的茎叶了，牲口吃多了会便血，时间久了自然虚弱无力呀。”
　　十三骑在马上，眼见着人群重又聚集，但是好像没人搭理自己，悻悻的退出人群正要去找自家大人，却见人群再次闪开，一个青衣身影走到郎中和老者面前，拱手道：“在下龙山梁书，在路上偶遇这位小哥，本来是要帮他找回耕牛的，路上遇到新鲜牛粪时在下心中就已猜测这牛必然能够找回，却不想竟是这位先生仗义送回，更难得还为村里找到了耕牛便血的原因，在下甚是佩服。看起来，这位兄台也是行脚赶路的，敢问兄台如何称呼，可否与在下结伴而行？”
　　郎中笑的腼腆：“兄台过誉了，在下江屿，丹阳人士。能和您二位同行自然是在下的荣幸，可是在下本就是游方行医之人，每到一处总要停留几日，要不如赚钱度日呀。看兄台穿着……自然是有公事在身的，怕是等不得在下。”
　　“哈哈，兄台此言有理，虽然我们不能通行，但今夜总要投宿在这里，可否与兄台一叙？”
　　“如此甚好，闻起来……啊……失礼了，怕是今夜能喝到佳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