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同人]东曦既驾》末烬

19、闲把浮生细思算

　　一年三百六十日，恰如流水淙淙转瞬即逝，不以疾也。

　　这一年，江厌离和金子轩夫妇琴瑟和谐，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取名金凌，字如兰，意为君子如兰。兰陵金氏得了一个好长孙，云梦江氏得了一个好外孙，都是喜事一桩，仙门百家无不恭贺。

　　可与此同时，一个似真似假的秘密，开始在仙门百家广为流传。

　　据说，兰陵金氏有许多弟子近来沉迷旁门左道，似乎在偷偷做着什么研究，为首的就是金光善的那个私生子莫玄羽。

　　也是据说，近来仙门百家一些夜猎横死的修士尸体不知为何神秘失踪，似乎与兰陵金氏有关。

　　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在仙门世家中悄无声息地流传着，在无人可见之处慢慢滋长。人心难测，是它最好的养料。

　　无人之时，蓝曦臣想起前世的金光瑶。原来背地里搅弄风云将一切握在手中，竟是这样的感觉。算计得逞，是会让人上瘾的。

　　这样的传言，在某次清谈会的时候由姚宗主主动问起过，虽然只是旁敲侧击，但当时金光善的瞬间变脸使得传言的真实性更增加了几分。事后，兰陵金氏增加了防备，平日消息里不出外不进，给此事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面纱。

　　“如果到此为止，传言就只是传言。”蓝曦臣微笑着将密信封入竹管之内，交给探子，“告诉莫玄羽，时机成熟，可以翻到水面上来了。”

　　传言只能在黑暗中滋生发芽，而要验证传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它摊开到阳光下。那些丑陋的，阴暗的，扭曲的，所有的一切都将万劫不复。

　　是年八月，蓝曦臣以仙督之名邀约金光善，在兰陵金氏管辖的百凤山进行围猎大会。

　　成百上千名修士选定一处常年邪祟妖兽出没之所，在规定时间内各凭所长，争夺猎物，这便是围猎。此等盛事，不光是大小世家积极参与、展现实力、招揽人才的机会，同样也是散修与新秀扬名的机会。然而，自从温乱平定，仙门百家都在休养生息，已经好几年没有举行过大规模的围猎了。

　　蓝曦臣选择百凤山的理由自然是无可厚非的。这里山势绵延，横跨数里，猎物繁多，乃是三大知名猎场之一，此前亦举办过不少次大型围猎，因此无人有异议。

　　而这样的盛事，交由兰陵金氏而非仙督蓝曦臣所在的姑苏蓝氏操办，是兰陵金氏的荣光和体面，金光善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不过他早已不理庶务，心有旁骛，便将大事小事通通交于金子轩和金子勋处置。

　　时已金秋，百凤山上红叶开遍，层林尽染，将秋天的意味渲染的淋漓尽致。蓝曦臣和孟瑶、蓝忘机等到达山前的广场上时，只见四周拔地而起数十座高高的观猎台，个个披金挂红，辉煌耀目，处处写着“我很有钱”这几个大字。

　　“的确是兰陵金氏的风格。”孟瑶也忍不住小声打趣道，“让人瞧了晃眼睛，偏偏没法子说俗气。”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所有观猎台修葺一新，怕是靡费甚巨。”蓝曦臣悠悠然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孟瑶不解问道。

　　蓝曦臣摇了摇头，“没什么要紧的。”

　　观猎台上早已人头攒动，兴奋的窃窃私语之声嗡嗡嘈杂，而当姑苏蓝氏的骑阵入场，姑苏双璧加上惊才绝艳的敛芳尊，无论哪一个都能在瞬间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按理说，蓝曦臣作为仙督，可以直接去中间最高、最华丽的那座观猎台上坐着观礼。那台上坐的大多数是年迈的名士与家主家眷，便如江枫眠夫妇，他们后边则是一群或扶华盖、或持掌扇的侍女们。

　　但出于对这个仪式的了解，他还是不放心孟瑶一人在此。

　　果不其然，□□的马儿没走两步路，就听见头顶上一阵轰动，然后是迎头一阵花雨——那是胆大的女修从观猎台扔下来的。见到风姿俊美的男女，以花朵相掷，表达倾慕之意，乃是习俗。孟瑶头一次碰见不禁吓了一跳，蓝曦臣怕他失礼于人，暗运内力将花朵“吹”向四周。

　　两人相视一笑，向观猎台那边微微颔首以示还礼，不作停留，继续前行，也不理会蓝忘机与魏无羡的打情骂俏。

　　仪式走完，蓝曦臣嘱咐蓝忘机照看好薛洋后，便牵着孟瑶上了观猎台。

　　江枫眠等世家宗主都已在上头了，独不见金光善，只有金夫人和抱着金凌的江厌离在座，据说是金光善染了病症，不能前来。他们见蓝曦臣和孟瑶上台，起身各自拜见一番，方才落座。

　　蓝曦臣举目望时，已经错过了清河聂氏的入场，迎面只见魏无羡与江澄打马而来，魏无羡吊儿郎当地走在前头，沐浴在劈头盖脸的花雨中甚是得意。江澄错了他半个马身，倒是与温宁并辔而行，一边走一边给温宁打落无数花朵，那脸简直比锅底还黑。温宁涨红着脸，看着江澄不敢说话。

　　孟瑶不禁“啊”了一声，似乎没想到江澄会带着温宁来参加围猎。他小心翼翼地瞧了瞧江氏夫妇，江枫眠始终云淡风轻，看不出什么异样。虞夫人却捏紧了手中的紫电，至于脸色……孟瑶一时也不知道她跟江澄哪个更黑一点。

　　其后便是开场箭，这一次看在师姐江厌离与金凌的面子上，魏无羡没有做的太过分——况且没修鬼道的他如果蒙着眼睛，也不可能做到让猎物自投罗网。但与金子勋的梁子还是结下了，观猎台上的金夫人实在面色不佳，也不知是气恼魏无羡，还是怪金子勋丢人现眼。

　　在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的喝彩声中，各家修士如飒踏流星奔入山林之中。蓝曦臣颔首微笑，与众人道：“仙门百家各有英雄少年，是天下之幸也。”

　　“泽芜君与敛芳尊便是少年人，想是见了此等盛况，技痒难耐了。”江枫眠笑道，“与我等老人儿在一处观猎确乎索然无趣，既然开场仪式已毕，泽芜君与敛芳尊不妨也下场一试。”

　　蓝曦臣瞥了一眼孟瑶，见他确是一副心驰神往地模样，仍是少年心性，遂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佯装嗔道：“才刚上台，又要下去了。”然后起身向着江枫眠拜了一拜，说道：“是我等失礼，此处便有劳江宗主了。”

　　江枫眠朗朗一笑：“泽芜君放心即是。”

　　下台时百家修士都已入场了，山道上空空荡荡，蓝曦臣与孟瑶索性不疾不徐地策马前行，仿佛是在自家闲庭信步。偶然遇见几个张网捕猎的修士，抓住的不过是些低等猎物。

　　“素来听说百凤山中有三大类猎物，一者鬼类，一者妖类，一者怪类，其中尤以鬼类为高阶猎物。”孟瑶环视四周，若有所思道：“可是今日一路行来，却未曾见到一只凶尸怨灵，这是何故？”

　　蓝曦臣凝神一笑：“许是咱们来的迟了，未至深山之中，所以未曾看到。鬼魅喜阴不喜阳，这青天白日的哪能见到。”

　　“可是……”

　　孟瑶正欲说些什么，忽听得前方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按理说，围猎场中难免会有些技不如人的修士，遇见猎物不能自保，便只能高声呼救，毕竟有数千修士在这林中，丢人总好过于丢命。

　　他与蓝曦臣一路行来也遇见过两个，可这个声音分外凄惨，让人不寒而栗。与其说是在呼救，更像是临死之前的悲鸣。

　　蓝曦臣眉心一凛，已经策马而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七拐八拐，到了密林深处的一块低洼山坳。孟瑶紧随其后，好不容易追上蓝曦臣，想要问一问缘由，便被一人捂住了口。

　　他侧脸看去，却是魏无羡，再旁边是蓝忘机。他们的眼神看起来震惊而冰冷，放眼望去，只见山坳里已经横着七八具修士，尚不知是死是活。他们中间是一只弥漫着黑色不祥气息的凶尸，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冷冷逼视，蓄势待发。

　　几乎就在它扑上来的一瞬间，蓝曦臣拔出朔月迎了上去。因为蓝忘机和魏无羡也在场的缘故，他不能动用心魔的力量，只能暗中用魔气压制凶邪。好在其他三人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拔剑相助，孟瑶手脚利落，迅速摸出一张灵符镇在凶尸的天灵，蓝魏二人随手捡起先前修士剩下的缚网，将那凶尸捆了个严严实实。

　　“这东西还真的挺难缠。”魏无羡一边打结一边说，“也没听说过百凤山有这么凶险的东西，比寻常凶尸厉害了不知多少……舜游兄，那些修士如何了？”

　　孟瑶放下一个修士的身体，沉着脸摇了摇头，“尸毒浸染，都不成了。”

　　“兄长小心。”蓝忘机扫了一眼四面，隐约可见有寻声而来的修士，于是出言提醒。

　　“无妨。”蓝曦臣将那凶尸翻了个面，用剑拨去碍事的乱发，“忘机，你来看看。”

　　蓝忘机垂眸瞟了一眼，皱了皱眉，“好像有些眼熟。”他顿了顿，目光忽然被凶尸身侧的一件玉佩吸引住了，于是低身拾起，“兄长你看，这好像是栎阳常氏的家徽。”

　　“不错。”蓝曦臣点了点头，“此人是栎阳常氏的一名客卿，从前射日之征时与我有过数面之缘。修为不错，就是狂妄了些，三个月前夜猎时死于妖兽之手。”

　　蓝忘机道：“既是常氏客卿，那自然有人为他收埋超度，何以成了凶尸？”

　　蓝曦臣眯了眯眼，望向蓝忘机身后，那里有一串凌乱的脚印，直通往密林深处，他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幽冷：“缘由么……一探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