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渔樵cy

7、唇纸

　　那日慕容来，说再过几天便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要替我办个生日派对。我是不愿的，这些年，一个人也过来了，何必劳神费力去玩那洋人的东西。摇了摇头，表示婉拒。
　　慕容却不肯，拉着我的袖子悄声道：“这是汪公子的意思。他可是全北平最有头有脸的人物。来求我让你去，我的好妹妹，你就当帮帮我吧。”
　　又是汪公子，我有些恼，拂开她的手。刚想斥责两句，见到慕容蹙着眉哀哀的模样，倒是熄了一半的火。能怪她什么呢？她的先生是汪公子身边副将，上头传话，她也是无法。
　　“呵，听说汪公子前后娶了三位夫人，都去的早，和我倒是绝配。”
　　“安安…”她唤了我一声，却又不知如何安慰，“你是好的。”
　　我抬头，窗外飞鸟掠过碧蓝的天，白云如絮。
　　“又是一个五年了呀。”

　　银灰色的礼盒半开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沉香味。
　　淡胭脂色的旗袍，右斜襟开口，配着珍珠盘纽，精致的荷叶袖。
　　打扫的李妈说这是早晨她来时放在门口的，瞧着像是谁送给小姐的礼物。轻轻抚过衣上的花木团纹，细腻的光泽质感。
　　谁送的呢？齐鸣走后，我便再不穿这些色调的衣衫了。那段少女的时光，封存在经年前的午后。

　　夜色深沉，我停在路口，望着院门前高大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你为何不进去？”
　　听到声音，高大的身影一怔，缓缓转过来。
　　女子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一袭浅粉色旗袍，挎着一色的皮质小方包，娇娇俏俏。唯有那眸子里藏满了盈盈的湖光秋月，泫然欲泣。
　　“你，进去吧。我先走了。”沙哑的声音和着夜风，齐鸣偏过了头。
　　“不许走，你再不许……”追了两步拉紧他的衣袖，却发现那根袖管里空空荡荡的。
　　“你瞧，这样的我，更配不上你了。”他垂下眼，淡淡道。
　　离的近了，我才发现，他那半张脸上，狰狞残破，满是伤痕。
　　“三月前直皖战争，手雷在我旁边爆炸，丢了一条手臂和一只耳朵，还有更早之前在保定开战，左腿被子弹击中……”
　　“够了够了！”咸湿的眼泪留进嘴里才发现早已哭的不能自已。紧紧抱住他的身子，埋进熟悉的胸膛中，“我不管，只要你回来了便是万幸。”
　　呜呜咽咽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就如被闷雷击中一般，齐鸣久久无声。感受到眼泪的湿热浸透衣衫还有那死死环着自己的小手，终是叹息了一声，“安安，我是个残废，你还那么好，应当找个门当户对的公子。”
　　“没有的，齐鸣，当初你走后，我爹想把我许配给程家的小儿子，结果他从英国回来的时候翻了船，死了。他们说我有克夫命，没人愿意再来提亲了，我爹也对我灰心了。挺好的，这样我就可以不嫁人了。”
　　说罢，我抬起头，“齐鸣，你可嫌弃我。”
　　他的神色哀痛，摇了摇头，粗粝的手指刮去我脸上的泪水，“你……我是个残废。”
　　“你是我的齐哥哥，我就要嫁你的。”目光依旧执拗。
　　他剩下的一只手把我拢在胸前，听他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似是希冀：“你果真，愿意，愿意嫁给我？”
　　“愿意的。”

　　唇纸是在隔日的清晨放在我床头的，我兴冲冲的拿着那盒唇纸去找他。
　　“这是你送的？”
　　他先四周觑了觑，见我目光融融的，才轻哼一声，“嗯。”仿佛觉得这是天底下最不能张扬的事。
　　“那这是给我的寿礼呢还是聘礼呀？”
　　他看着我，想了想，黝黑的脸上泛出了红，“聘礼，我会去准备的。”
　　我笑了，他也真是实诚的讨喜呢。将唇纸放入他手中，“我要的聘礼啊，便是你日日晨起为我涂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