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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遇 ...


  •   与考不中的失落不同,看到悬牌批责上的赫然大名,曾文成前所未有的觉到了难堪。

      他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被当众点名批评。

      面对众学子怜悯般的眼神,他的耳尖不自觉的红了。

      姑娘们想安慰安慰曾公子,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低头瞧着这带着的花篮,更是不知所措。

      原想着带些花来是为了给曾公子庆贺,没成想是这个结果。

      小姑娘中有些心软的,不由得红了眼眶,那晶莹的泪珠不知不觉中就滑落了下来。

      同伴便轻轻的把她搂在怀里,心有戚戚,“花儿,不哭。”

      小姑娘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哽咽着道,“之前我还替曾公子求了灵符呢。”

      “没事,咱们明年可以再去求一次。”同伴像个大姐姐似的安慰着。

      名为花儿的小姑娘破涕为笑,“那我得换家灵验的寺庙求。”

      话虽如此,她们心里却没有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曾公子明年还会来参考么?

      有如是想法的,并不止是她们,在场的姑娘,学子,包括月楼里的小姐都是类似的想法。

      他们不禁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处在曾文成的位置,如果自己被主考官当众批评,自己还有信心、还有勇气继续考么?

      站在人群中央许久不动的曾文成他终于动了。

      他目标明确的向前走去。

      他并没有如别人意料般的离开贡院,离开这个让他难堪的场所。

      文成不退反进,步履坚定的走向了紧靠着悬牌批责他的考卷旁边,用来与他的文章形成对比的佳文。

      果敢之下,曾文成站在佳作面前,努力压下心中波澜,把佳作一段一段的仔仔细细的读下去,认认真真的读完了一遍,又对照着旁边自己的、被学正批为劣作的文章进行比较,似有所感。

      这是他第一次直观的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差距!

      起先文理不通对他来说是一个朦胧的概念,直到认真对比之后,才粗略的有了想法。

      他知道周边的这些人都在等着他奔溃或出丑。

      但他们注定会失望!

      曾文成告诉自己有差距就代表有进步的空间,这场考试他来的不亏,现在他知道了自己不足的地方,也就有了改进的方向。

      离下次开考,还有一年的时间,他会证明自己。

      现下要做的就是回家去,想到自己出来已经有二十多天,家里祖父和父亲肯定是等急了,曾文成不再犹豫,回转过身,向着来路离去。

      围观者眼看着曾文成的这番行事,倒让他们真正的惊讶了一场,居然没哭,没疯,没恼羞成怒,没有逃跑。

      “哼,姓曾的最会装模作样!”张学子语带不屑,信誓旦旦的道,“我看他是自惭形秽回家痛哭去了,这下好了,我敢打赌姓曾的下一回定是不敢再出来考试了。”

      边上旁人听了也都纷纷附和道,“连学证大人都觉得他写的文章文理不通,那还读个什么书?这曾文成年纪也不小了,读了十几年书就读成这个结果,想来即便是让他再读个十年也不过尔尔。”

      “唉,他们曾家人就是泥腿子的命,都不是读书的料,他父亲不也是连考了二十几年,屁都没能考出来一个么?曾家人上几辈人读书没有一个行的,到曾文成这辈也照样不行。”

      “就是这话,真不明白曾家老太爷心里在想什么?白花花的银子送出去培养草包,那还不如多买几块肉吃吃,买几件新衣裳穿穿来得实在。”

      众说纷纭,一时间议论声骤起,话里话外,颠来倒去全不过一个意思,这曾家傻,曾文成蠢,送曾文成读书就是浪费银钱。

      不过这些评论对曾文成本人来说都是浮云,他早就从事非场里抽身出来,回客栈收拾了书籍、行李,打算去南门外雇一辆牛车直接回家。

      去南门的路上,他满脑子里回味着那篇佳作,从对方的立意、破题、所用典故一一回想。

      正想得投入,跨出去的左腿忽然被一根“树藤”勾了一脚,啪的一声,他已是摔到在地,膝盖骨顿时抽痛起来。

      文成忍着痛,双手撑地爬起来,俯下身捡起那根藤条,拿在手上仔细一看,才发现它居然是一根马鞭。

      马鞭用银丝线缠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用胳膊夹了马鞭,又连忙蹲下身去,把散落在地上的书籍一一拾起。

      “小公子,可是摔伤了?”一位老大爷手上拿着文成的一支毛笔,内心惴惴不安的问道。

      曾文成早就感觉到膝盖上有些疼痛,但想来没什么大事。

      他甩了甩脚,确定骨头都好,便把马鞭递给大爷道,“马鞭还你,我没事。”

      大爷松了口气,连忙接过马鞭,连声道谢。

      这根马鞭还是大小姐赏给他的,他平时把它当宝贝一样,轻易不舍得用。

      今天他赶车载着老爷和大小姐出来,好不容易用一回,哪想着刚才一个分心倒把马鞭甩脱了出去,差点惹下一场祸事。

      “小哥你身上有伤,还是让我带你去找个医馆看看。”

      听得声音,曾文成抬眼看去,只见从前面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也是一身儒装打扮,看样子应该也是个读书人。

      “前辈不必客气,一点小伤并不碍事。”男子汉受点擦伤,曾文成并不在意。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看这娃长得不错,品性也纯良,倒是个好的,又见他随身带着考篮,心下明了,“今日正值府里张榜,小兄弟这是看完榜要回家去了?”

      文成面有赫色,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中年人看文成面色,猜到这孩子怕是没考好,体贴的跳过话题邀请道,“小兄弟,且让我送你一程。”

      曾文成连忙摇头拒绝,“不用,我腿没事,能走。”

      中年男人见他这样也不再坚持,冲老大爷使了个眼色,便要重新回车上去,才堪堪側身,却见自家马车里跳出个“皮猴子”,差点把他撞个踉跄。

      “出来作甚么?”

      “爹你等等。”

      只见皮猴子三步并作两步一直走到曾文成面前,细细的把文成看了一回,笑道,“原来真的是你!”

      曾文成见眼前的这位小姐,身穿一身大红色骑装,眉目如画,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直看得自己内心发毛,忙弓了弓身,行了一礼,奇道,“小姐认得我?”

      “倒也不算认得,只是耳边总能听到某些人不停的叨叨你,常闻些你如何如何的闲话,直到今日本姑娘算是见到了真人。”

      其实有一句实话她没讲,她之所以认得曾文成是因为她早就看过他的画像。

      还不止一幅两幅。

      画中他或在读书,或在对月吟诗,或躺着或卧着俱是摆首弄姿,各种姿态,应有尽有。

      这些个画作都是长沙府某些姑娘小姐们的珍藏,是请了顶顶好的画师根据某些人的想象画出来的。

      听她这话,曾文成便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心想自己哪有什么闻名在外的好名声?除了一点被人吹捧的皮相之外,便是年年考年年落榜的英雄事迹,而今天更是多了一个被悬牌批责的大名。

      “钰儿,不得无礼!”中年男子敏感的察觉出了曾文成的拘谨,自家的孩子自己了解,平日里最是淘气,还常常语直口快,口无遮拦。

      “还不给我上车!”

      “爹~”女孩声音清澈中带着点俏皮的尾音,“您再等等我,我说一两句话就好。”

      中年男子无奈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嘴角眉梢却不见多少严厉。

      她眨着灵气十足的一双大眼睛,侧着身子,往曾文成身边凑近了一些,用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肯定而真诚的说道,“曾文成,你值得我钦佩!”

      说完,她也不等文成回应,姿态潇洒脚步轻快的径直离去。

      只见她身姿轻灵,跳上了车辕,状似要钻进马车里去,那拿着马鞭的、挑着门帘的手却忽然顿住,古灵精怪的回过头来冲着曾文成粲然一笑,喊话道,“曾公子,相信我,你定能达成所愿!”

      马车已经离开,只有曾文成像傻了一般还木呆呆的站在原地,犹在震惊之中。

      这是他活了二十年以来,除了祖父以外收到的第一份来自他人的肯定和鼓励。

      他听过太多的讥讽和否定,从没奢望过在今天这种落魄日子里收到如此沉甸甸的一份善意。

      酸意不自觉的涌上鼻子,他眨了眨微红的眼睛,提起篮子,挺直脊背,步履坚定的往南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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