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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直到日头西落,绿萝方借着斟茶进入殿中,对元妃道:“娘娘,再过会儿万岁爷就来了。” 元妃听罢,自回忆里转醒,面上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两颊各打一个璇儿,甜丝丝的,像初酿的果酒。

      霍霏若有所思地坐在木案前,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

      元妃瞧着他着发傻的模样,无奈地摇头,回身接过绿萝递来的水晶马蹄糕,道:“霏儿,带回府上罢。”再晚,宫中就该上匙了。

      霍霏起身接过,道了句多谢母妃,就提步往殿门行去。愣了这一个午后,他心里似乎明白了,母妃对父皇的爱慕与依赖,是怎样持续多年的。

      这样的感情,不需要特定的时间或地点,只因遇见,就证明他们已修得今生同眠共枕,直到白发苍苍齿摇动也不分离的缘分。

      大抵这就是诗文里写过的:

      ‘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愿做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他想,他与辛知也有这样的缘分。

      “霏儿,若是有意,就向你父皇上道折子,他会同意的。”

      霍霏一脚踏出大殿,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他回头,报之一笑,“儿子尚且不知那是谁家姑娘,待有消息,头一个告诉母妃。”话中的搪塞里带着雀跃。

      出了宫门,他心中仍是一片朦胧。他记不得为何那位姑娘眼熟,只想如何才能再与她见上一面。

      那日过后,霍霏就又投身庶务。他为民请命之事皇帝并没有表态,只是在内阁议事时捎带提了两句,敲打内阁体谅霍霏的难处,就没了下文。

      霍霏与太子一番深谈,自觉官员欺压平民之事不可置之不理,可他们做儿子的,总不能违逆父意,否则此事非但不成,也许还会更加疏离父子关系。

      他们明白,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做,遂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以五皇子府管事的名义,在燕京开了一家小小的状楼,专为平民打官司。此举有益,既不卸皇帝颜面,又能为民做实事,自底层肃清风气。

      皇帝听说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让他们过了这一关。

      七夕前五日,辛栾差人去皇子府递了帖子,邀霍霏七夕入府一叙,他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七夕当日,霍霏在宫中陪同父皇与母妃用完午膳,又被拉着谈了许久的心,方才放他离去。他回府换上一套紫绡暗金丝织长袍,就按着先前与辛栾约定好的,急急忙忙策马向安国侯府奔去,唯恐误了时辰。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爬上枝头,散着如练的光华。安国侯府里里外外的屋檐和长廊下,都挂上了样式不一的花灯。跳跃的烛心被牛皮纸包裹着,拳头大小,透着热与生机。

      辛栾进入萱苏院时,辛知正揽镜自照,一见他来,就做出对今日的装扮不甚满意的模样。她蹙着眉,抓起桌上那一红一绿两对耳坠,在手里比对,很是专注愁苦。

      辛栾上前,俯身去看,她今日身着红白相间的月纹百褶如意裙,与那红耳坠正好相配。

      辛知开口:“哥,你瞧哪对更配我今日的衣裙?”说话时,她的一双眼挂着辛栾腰间那块凤血石玉佩。

      辛栾瞧她,也瞧玉佩,遂用手指着她的衣服,笑了笑:“要我说,就绿色这对甚好。”话音未落,辛知白他一眼,腹诽道,促狭鬼!

      辛栾又道:“老话说,红配绿,赛狗屁。我妹妹总比狗屁要好看几分?”带着揶揄。

      “人言否?”辛知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要动手的冲动。

      “你既知道该配红色,又何苦问我?”辛栾假意不解。

      辛知回头,对他道:“你骂我我没意见,可你想想,咱俩可是有六分像呢。”还有一句,我是狗屁,你是什么?辛知并未说出口。

      被反将一军的辛栾受了提醒,想起那块玉佩的来历,道:“那哥哥我就做个顺水人情,让你今天长长脸。”说着他就将玉佩扯下,递进辛知手里。

      他笑得明朗,可被辛知瞧在眼里,竟有几分诡异,像捕猎者等待猎物上钩的神情。

      “好了就来湖心亭,他快到了。”

      侯府,湖心亭。

      霍霏身处水榭之中,百无聊赖的等待辛栾到来。

      亭中摆着两方木案,上面盛满时鲜水果和几样别致的吃食。霍霏俯身去瞧,尝了尝,觉得好吃,却叫不出名字。遂抖抖手上的糕点渣,负手而立。

      一眼望去,周围的水面都漂着府中姑娘们手作的莲花船,随着水流,摇摇晃晃地驶向通往外界的河道。

      清风悠悠,穿堂而过,携来一阵蔷薇香。

      霍霏回身,细细嗅了一阵,只觉意犹未尽。

      他不由自主的循着风的方向望去,未见蔷薇,却见得不远处廊下行过一抹娉娉袅袅的身影。

      辛知俞行俞近,犹如一幅绝世丹青,在霍霏眼前逐渐铺开。

      佳人如玉,踏月而来,纤腰玉带,轻罗小扇。

      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1】

      时间确是在这一刻停止了,喜鹊跃上枝头,一声鸣叫打破良久的寂静,与湖中潺潺流动的水声相得益彰。

      霍霏看得有些痴了。

      二人望定对方一阵,眼角眉梢全挂着笑意。

      霍霏萧萧肃肃,皎如玉树,因还未加冠,一头黑亮的长发散在脑后,像一匹上好的缎子。

      辛知眯着眼打量他一阵,心中激动异常。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对霍霏报之一笑。

      霍霏也侧身微微浅笑,脑中却忆起从前。

      昭化十六年,夏。

      霍霏已在幽州驻守一年有余。

      春末夏初,北部戎狄的粮食刚刚播种下地,便领着大部人马南下抢粮。

      霍霏驻扎之处罗山,地势低洼。粮草辎重,兵器护甲经过一冬的储藏,早已发潮发霉,轻易不能使用。士兵怨气渐起,军心涣散。

      好在罗山城墙高六寸有余,抵挡住戎狄一阵进攻。

      此后戎狄每日在城下叫骂,将霍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进去,霍霏怒上心头,不顾调令严守城池,领军出城与戎狄一战,在粮草与武器都落后的情况下,不出意料的被打了个屁滚尿流。

      战败之后,罗山丢失,霍霏领着最后三十骑残兵,一路南下,到了青州。

      半月后,霍霏打马自安国侯府经过,进门讨水喝,辛栾一听,亲自接待了他,二人年纪相当,性情相投,一拍即合,喋喋不休地聊了十日有余。

      辛栾听说他兵败的消息,唯恐他回京会受重惩,遂与母亲商议对他施以援手,十分慷慨地将府中十万石存粮分给他一半,霍霏直笑:“敏行有通财之义,你我既为好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完,二人满饮一杯。

      在那年月,有粮便有兵。

      霍霏因此躲过一劫,又在府中盘桓数日。

      直至他离去那一日,二人在院中隔案对坐。

      霍霏抚琴,奏起一曲《广陵散》,琴声随着夏风拂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十一岁的辛知循着琴声走到院中,藏在树后瞧了许久,辛栾察觉,对她招手。

      待她走近,一曲奏毕。

      辛知一身蓝白缠枝花纹织锦纱裙,缓步行到辛栾身侧,对霍霏蹲身行了一礼:“见过桓安哥哥。”

      霍霏好奇地打量辛知,身量娇小,粉雕玉琢的像颗暖玉珠子,心中很是欢喜,忍不住笑道:“拙言妹妹有礼。”

      他恍惚记得,自己离开侯府时,还摸了小姑娘的头。

      时日一长,他记不清了。

      今日一见,辛知已出落成一个明眸皓齿的红裙少女,让他眼前一亮。

      “小姑娘长大了。“霍霏没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声音低哑,正好传进辛知耳中。

      她心里跳得厉害,不知如何应对,遂甜甜一笑,邀霍霏一同坐下。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霍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拱手致歉,辛知此时已冷静下来,心理逐渐占据上风,她美目圆睁,不动声色地打量霍霏,见他两颊泛红,在这光影下,似有些微醺。

      遂慢条斯理地向他颔首,“见过殿下。”同时在心里懊悔,往后再也不能唤他哥哥了。

      而后她才明白,微醺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霍霏怔了半晌,旋即不可置否地一笑。

      他自回到燕京,与辛知长樱街一遇,就像坠进柔软朦胧的云里。

      如今再与辛知相见,他那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心,才算真正落到实处。

      霍霏主动与她攀谈。

      他记起当晚,自己离开侯府时,曾问辛栾:“怎么不见拙言?”

      辛知自院中赶来送他,恰在帐外听见他问自己,遂快步拾阶而上,脆声道:“拙言来了。”

      有此一句,霍霏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此情此景,霍霏一举一动都显得局促。

      自方才辛知出现,他就发现了她腰间那块凤血石玉佩,他嘴唇翕张,笑道:“这玉,敏行交给你了?“

      辛知埋头拿起玉佩,颇为好奇的点头道:“殿下也喜欢?”

      “这原是我送来的。”

      当初他在幽州赌石,开出这块极品凤血石,想着还欠辛栾人情,便一分为三,送了一份过来。

      他竟没想到,到了辛知手里。

      “它是你的了。”霍霏意味不明的说。

      不知指玉,还是他自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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