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蒜么》伏水

5、所谓责任

　　最后白佑石迫于无奈，还是留下来吃了饭菜，至于去医院的事，程青倒没在多费口舌了，因为后来一班班主任知道白佑石受伤的事，第一时间联系了他的家长，在大人长辈的强制要求下，他在不情愿也不得不去。

　　当然，作为元凶，程青在一班班主任和白佑石地注视下，对电话另一头的白父郑重有声说：“因为我的原因让白同学受伤，十分抱歉，请您让我承担这次的医药费！”

　　……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白父接到老同学的电话时是懵逼的，他当时正坐在办公室里吃饭，电话里的老同学对他说：“你家石头的胳膊被学校同学的篮球给砸伤啦，肿了好大一块，校医建议去医院拍个片看看骨头有没有事。老白你现在有时间吗？”

　　他哪儿来的时间啊，每天从早忙到晚，也就晚上能跟儿子见上一面。

　　“那小戚有没有空？”方老师又问。

　　“她出国巡演去了。”白父回道。

　　方老师愁了，今天一班的晚自习正好是他的数学课，他也没时间啊。

　　程青作为当事人，全程听完他们的对话后，他小心翼翼道：“要不然我去？”

　　方老师立马转头看过来，程青挠挠脸，不要意思地说：“我跟家里人打过电话了，他们让我陪白同学去医院检查，还有这次医药费也由我们承担。”

　　程青说得好听，现实状况是——白母听完他的解释后，大发雷霆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通：“都说了多少回了，让你打篮球注意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别砸到人，你就是不听！”

　　程青撇嘴，觉得这要求委实强人所难了些，毕竟在竞技运动的赛场上，全身心为一颗篮球拼搏的情况下，哪儿还有时间精力分神关注场外的情况。

　　“好好跟人家道歉，那同学去医院检查你也得全程陪同！医药费我们承担，如果真有问题的话再电话告诉我。”

　　回忆完毕，程青对方老师说：“能不能让我跟白叔叔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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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有一开始程青对白父说的那番话。

　　白父听完他的道歉，心里那点疙瘩消失不见。他从中感觉到他话里的真心，并且是有诚意和打算负责的。既然对方态度诚恳还诚心诚意抱有歉意，作为成年人，白父再跟一个未成年小孩计较就有失风度了。

　　“你也不是故意的，医药费就不必了。”

　　想到程母，就这件事，程青也不想跟他纠缠下去，直接开口直球说：“白叔叔，我妈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让我付钱，回去我爸妈会拿皮带抽死我的。”

　　几近哀求的语气中掺杂了一分俏皮可爱。

　　那可怜样儿，看得白佑石瞪目结舌。他哪儿见过有人这么跟他父亲说话的，平日逢年过节上门拜访的父亲的那些学生，一个个都神情肃穆恭敬有加，全是尊师重道的模样，还真没人敢在他父亲面前撒娇卖俏的。

　　白父：“……”

　　“叔叔您也别急着拒绝，我妈已经帮我跟班主任请好假了，正巧你们都没空，我就跟白同学做个伴儿，这样大家都放心，还有……”

　　许是第一次碰到个不怕他的学生，白父没反应过来，半天都没插上话，强行听了一耳朵对方叽叽喳喳的絮絮叨叨。

　　半晌，他找回声音，犹疑地说：“……那就麻烦你了，还有这位同学，你贵姓啊？”

　　“免贵姓程，叫程青，是高一十四班的学生。”

　　*

　　最后两人收拾东西，结伴去医院。

　　虽然程母加班没法赶来，向来心思细腻的她却提前跟在医院上班的朋友打了招呼，让他们过去的时候直接拍片。

　　因为关系户，两人没等多久很快结果就出来了。那颗篮球没让白佑石伤筋动骨，就是外伤难消看上去吓人。

　　“幸亏是手不是头，要不然就得脑震荡了。”女医生用沾了药水的棉签在白佑石的胳膊上轻轻涂抹，叮嘱道，“回去吃点消炎药，用热毛巾外敷，再拿药酒擦拭按摩，但记住不要做激烈运动。”

　　“我们知道了，谢谢李阿姨。”程青道谢。

　　两人走出医院，程青背着自己的书包，怀里抱着从白佑石那儿抢过来的背包，跟在他后头，脚踩对方的影子一步一步紧跟在后。

　　白佑石手提装着药的袋子问：“你住哪？”

　　走了半天，他们一前一后仍然在同一条路上前行，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出不对劲，更何况白佑石本人就聪明机敏，双商在线。

　　程青抬头：“青春花园。”

　　白佑石：“？？”

　　青春花园在南边，现在这条是通往北边北清小区的大路。此时程青距离他家是越走越远，完全背道而驰。

　　“把你送到家我在回去。”程青颠颠手里的包，把它往上托了托。

　　白佑石的身板太瘦了，个头只超过他肩膀一点，露出在外的手臂瞧着也没几两肉，跟骨架似的，遇上抢劫的话，无需拿刀威胁，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松搞定。

　　“多管闲事。”熟悉之后，他们互相说话是越发不客气了。

　　“嘿，我就多管闲事怎么着，不仅今天，我明天照样还送！”程青咧嘴坏笑，想气死他。

　　“你……你这个……”

　　白佑石“你”了半天，心里有无数无耻、不要脸等等词汇话语可以脱口而出，可抬眼迎面见着他的脸时，那些尖酸刻薄地难听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见他气急，憋了一晚上气的程青更高兴了：“等你伤哪儿天好，我这服务就哪儿天关闭。”

　　白佑石深吸口气，嘲讽道：“我以为你知道，我伤的是手不是腿。”

　　程青点头：“嗯嗯，确实是手，但那又怎样？你家住北清小区是吧，那里虽然距离学校近，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抢劫事件，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拎遇到事故该怎么办？用脚跑吗？以你这胳膊身板估计也跑不过人家。”

　　白佑石脸色更臭了，他想说他可以让家长接送，但想到白母现在身在国外，白父又连续几日早出晚归，这话刚到嘴边又被吞回去了。

　　“当然。”程青本不想为难他，只是他说话太拉仇恨，无所顾忌并高高在上的态度，总让人忍不住呛声，“如果你有朋友跟你同路的话，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

　　“……没有。”白佑石身体骤然僵硬，随即渐渐放松，像挤牙膏一样地说，“……我没有同路的朋友。”

　　稍微了解白佑石情况的人都知道，他别说同路朋友，开学一个月时间，他连班上能说得上话的同学都没有。

　　导致这一情况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开学以来有不少同学借聊天或学习的借口接近白佑石，而结果就是不论讨论课题，还是课外八卦闲聊，他都冷脸尽量回答对方，然而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副作用——那张随时随地喷吐毒液的嘴，在一张一合的对话下，会瞬间让你陷入自我怀疑、崩溃、难以为继的漩涡当中。

　　再优秀的人，性格如此也会让人望而却步。

　　对此一无所知的程青听完他的回答后，就当他默认这件事。

　　之后程青把白佑石送到楼下，亲眼见他上楼后才转身离去。

　　*

　　第二天，程青坐公交上学，陪同一起的还有自认哥们儿义气的齐南。
　　程青打了个哈切。他昨晚一进家门，就见程母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搞得他心惊胆战，以为她要动用家法。

　　程青下意识的双眼四处巡视，想找程父求救，却忽略程父前天去外省出差办公，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这一事实。

　　最后他唯有欲哭无泪的等待程母的教育批评，等了半天，棒棍没落下，程母倒是脾气甚好地对他说：“听你李阿姨的话，你那同学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看起来吓人了些。刚好我炖了汤，明天你带到学校去给他补补。顺便好好跟他赔礼道歉。”

　　随即程青松了口气，恢复原样，他眨巴着眼，忽略最后那句话，问：“什么汤？”

　　程母淡定回道：“猪蹄汤。”

　　程青顿时喜出望外。

　　白佑石爱不爱喝猪蹄汤，他不知道，反正他爱喝就行。

　　当下他迅速遛进厨房，自己盛了一碗汤，配着腌蒜饱足一顿，全然把它当成夜宵。

　　*

　　慵懒地撑起下巴，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程青想起家中冰箱里还剩下的一碗猪蹄汤，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刚吃完早饭没多久的他，感觉自己可以再战一百回合都没事。

　　经过昨天下午的篮球事件，班上那几个男同学全然没心情再到户外运动了，课余时间难得都待在教室里聊天嬉笑，顺便八卦地向程青打听，昨晚他们去医院的经历过程。

　　程青趴在窄小地桌面上，耳边是同学们嘈杂的说话声，他心想要不要去一班看望病患。这一念头刚升起，下一秒又他被打消。一班跟十四班相隔太远，来回时间都不够他们聊天的。

　　中午放学，多数学生收拾好东西回家吃饭，程青骑着昨天放在学校车棚里的自行车，脚速加快的赶回家。

　　家里没人，程父出差，程母上班，冰箱里除了没加工过的生鲜，只剩下一碗汤面漂浮着猪油的鲜汤。

　　他的视线在那碗猪蹄汤面前停留了半晌，接着伸手拿出青菜、几颗辣椒和一碗鲜肉，再加上番茄和鸡蛋少许，然后屁股一翘，冰箱门便关上。

　　淘米煮饭，切菜剁肉，打蛋倒油……他动作游刃有余心闲手敏，想来在家经常动手下厨。

　　程青一家三口都会做饭，但要论饭菜好吃的程度，就属程父的手艺第一，程青第二，程母排末位。

　　只要有时间，厨房掌厨必然是程父，然后才是程母。程青那是因为兴趣使然，自学了一段时间，再加上父母时常不在家，便养成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习惯。

　　没过一会儿，一盘清水白菜、西红柿炒蛋和青椒肉丝上桌完成，这时电饭煲也发出“嘀”的响声，表明米饭已经煮好。

　　程青从柜子里拿出两个两层盒饭，“唰唰唰”几下，空荡的盒饭被填满，新鲜出炉的饭菜瞬间只剩底儿了。

　　他从餐厅柜里抽出保温袋，把碗筷准备齐全并全部装好。

　　两盒饭菜加一碗猪蹄汤，这就是程青为他们晚餐所做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