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至》乌望

4、暴雨

　　栗缘今天穿了件杏色的斗篷式大衣，因为走路发热，所以把扣子解开了，露出里面娃娃领的白衬衣和红格子背带裙。

　　她头发没怎么折腾过，柔顺的黑直发落在肩膀处，发间还编了一条细细的麻花辫。

　　一张脸白皙干净，一点妆容的痕迹都没有。

　　真是素得可以啊。

　　容景逸卷着舌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栗缘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面的男人——他顶着最近很流行的“渣男锡纸烫”黄毛，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还乱糟糟的炸着。

　　眼睛是有点迷人的单眼皮，鼻挺唇薄，一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不羁模样。

　　他身上胡乱套着一件灰色卫衣，黑色收脚运动裤，脚趾不安分地露在夏季凉拖外。

　　这确定是家长吗，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靠谱……

　　“进来吧。”男人说着，自顾自转身，塌着腰没精打采地往屋里走。

　　他边上楼，边朝站在门口无所适从的栗缘说：“不用换鞋，随便坐，我给你叫人去。”

　　栗缘忙摆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她慢腾腾走进来，真皮沙发上豪放地堆着乱七八糟的外套、游戏手柄、还有两个喝完没来得及丢的空可乐罐子。

　　栗缘在沙发角落一块看起来没被“染.指”过的地方坐下，刚把背包取下来，就听见楼上一阵暴躁的捶门，男人喊道：“容景轩，滚起来，几点了你自己能不能看一下时间。”

　　一阵噼里啪啦鸡飞狗跳，夹杂着稚嫩男声的不满抗议。

　　栗缘没忍住抽了抽嘴角——这兄弟俩是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有点不靠谱啊。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栗缘等了一会，男人从楼上下来了，他已收拾妥当，换上一身还算正式的休闲西装，一只手拎着大衣外套，一手拿着车钥匙。

　　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孩，个子快蹿上一米七了，皮肤白嫩，五官看着也挺好，只是胖胖的，看不出面部线条。

　　“这是我弟弟容景轩，待会有阿姨过来做午饭，今天你先试试课，报酬按说好的给你。我现在要去公司，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单手贴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说完后他转了个身，警告似的对小朋友说：“好好听这个姐……咳，老师的话，要是再敢捣乱，我回来收拾你。”

　　容景轩无动于衷，眼神中甚至透露出对于他老哥即将去上班的期待。

　　目送着容景逸出门，直到院子外响起引擎轰鸣，胖嘟嘟的景同学这才抽空打量了栗缘几眼。

　　本想挑衅两句，但收回视线后，他默默把话咽回肚子里。
　　算了，看在她比之前几个家教好看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地嘴下留情了。

　　刚满十三岁的景逸轩小朋友在心里郑重地思考。

　　“跟我上来吧。”他看着栗缘，倨傲地扬了扬下巴。

　　到了书房后，容景轩还算听话，自顾自地开始写作业，栗缘搬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随手拿起他的英语课本看了起来。

　　没一会，栗缘用眼角余光发现男孩正托着下巴，有些烦躁地用笔尖一下一下戳着试卷。

　　她停止翻书的动作，凑过去看了一眼，道：“这里不填are，过去式是were。”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你说。”容景轩说着，抬笔胡乱涂了个圈，写下were。

　　栗缘看着他鬼画符般的几个英文字母，想了想觉得的还是应该保护小男孩脆弱的自尊心，也就没说什么。

　　过了片刻，容景轩的屁股在准备离开板凳的边缘蠢蠢欲动。

　　栗缘隐约猜到了他的小心思，她看了看他的试卷，声音软和又郑重：“容景轩小朋友，要不我还是先给你讲一下语法吧。”

　　“等一下！”容景轩的屁股彻底从凳子上离开了：“我要上厕所！”

　　栗缘噎了噎，好脾气地说：“那你去吧。”

　　二十分钟后，栗缘轻轻皱了下鼻子——上个厕所而已，不至于这么久吧。

　　小鬼，又跟她耍滑头！

　　她从房间走出去，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叫道：“容景轩同学？”

　　……

　　她稍微提高了音量：“容景轩？”

　　“来了来了，上厕所都要催。”小景同学踢着拖鞋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栗缘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他的历任家教为何会放弃如此优渥报酬的工作了。

　　不过她还很有耐心慢慢和他磨。

　　……

　　容景逸到公司后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他抬手打开电脑，另一只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软件，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几个不同视角的监控录像。

　　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

　　容景轩这小子怕是又想挨打，他一走就开始给新来的家教来了个下马威。

　　正思考着回去怎么收拾这个令人头疼的弟弟，以至于连秘书在外间使劲咳嗽的暗示都忽略了。

　　直到身边有道阴影压下来，顾钟翊冷漠的嗓音轻飘飘落在他耳边：“看什么呢？”

　　容景逸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吓得手一抖，手机直接掉在了桌子上。

　　他连头都没来得及抬，下意识锁了屏幕，惊魂未定地喘气：“哇，你这个人！走路能不能有点动静，吓死我了。”

　　秘书端茶进来，憋着笑，叫道：“顾总，容总监。”

　　容景逸气不打一处来，剜了她一眼。

　　顾钟翊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黑色西装裤包裹的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没做亏心事你心虚什么。”

　　容景逸打着哈哈：“刚下飞机就直接来我办公室，老顾你对我是真爱啊。”

　　顾钟翊不接他这茬，一双利眸从金丝镜片后面望过来，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听岳恒说你今儿上班又迟到了。”

　　顿了顿，语气蓦地下沉：“再不好好干，明天就给我滚回你家老爷子那儿。”

　　容景逸立马收起了嬉皮笑脸，嘀嘀咕咕道：“别别别，没下次了，我才不要回去帮忙。”

　　“均呈的收购案呢？”顾钟翊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声音有丝倦怠。

　　容景逸点了几下鼠标把文档调出来，不忘讨好：“嗐，这不昨晚熬夜写方案，今早就睡过头了嘛。”

　　他把笔记本电脑推到顾钟翊面前。

　　顾钟翊睁开眼的一瞬间便将倦意收了回去，眼底恢复了清明。

　　他重新戴上眼镜，骨节分明的右手握住了鼠标缓缓往下拉动界面，镜片上印着森冷的屏幕白光和蝌蚪般的字符。

　　“老顾，我说你真要收购均呈啊。”容景逸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异样才继续说下去：“你当初刚接手Royal的时候，秦老头没少帮你，看他那意思是还打算让你当他们秦家的女婿，你这么做会不会太狠心了一点。”

　　顾钟翊面无表情地看着计划书，声音冷淡且薄情：“在商场的洪流中只退不进的人是迟早会被淘汰的，我想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况且......”

　　说到这里，他凉凉地笑了下，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顾钟翊的人生还轮到不到别人自作主张。联姻？他也敢想。”

　　容景逸还想再劝，但他惯来是知道自己这位发小的脾性的，终是没再多说。

　　等到顾钟翊看完收购案脸色缓和了些，他才乘机提议：“要不今晚聚一聚？就我们几个。”

　　顾钟翊没多在他这里浪费时间，站起来理了理衣角，踱着步子不紧不慢朝外走，应了声：“好。”

　　......

　　另一头，容景逸家。

　　容景轩上完厕所总算安分了一会，但仅仅是一会，在栗缘讲到过去现在时的时候，他又故作“不经意”地表达了一下真实想法。

　　“我饿了。”

　　栗缘无言以对地看了他几秒，还是妥协了：“那你去拿吃的吧，快点回来。”

　　很快，容景轩抱着一个密封的塑料零食盒重新回到书桌前坐了下来。

　　栗缘抬头去看墨蓝色墙面上挂着的一面圆形时钟，道：“少吃一点吧，马上要到午饭时间了。”

　　容景轩嘴上应着，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撕开了一袋薯片，往嘴里塞了一大把。

　　嚼了两口，还没咽下去，他一扭头，见栗缘两手托着下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嘴里的薯片差点当场喷出来。

　　到底是男孩子，虽然脸皮厚了点，但被一个年轻的女性盯着，他还是不争气地感到脸上一热。

　　艰难地吞咽下去后，他犹豫着把零食袋递过去，咳了一声，不自在地问：“你要不要吃。”

　　栗缘尖尖的下巴在手心里摇了摇，说：“你吃吧。”

　　声音还是软软的、糯糯的，听不出一丝恼怒。

　　容景轩被她盯的发毛，不自在道：“你不吃，那你看着我干嘛？”

　　栗缘笑了笑，眼睛弯成一道月牙，里面还有星星点点的光：“想到了我弟弟。”

　　容景轩一听来了兴趣，正要插嘴，栗缘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又说：“他也就比你大三四岁吧，喜欢运动、从不挑食，长得可帅了，在学校好多女孩子追他。”

　　容景轩：......

　　他不服气地梗了梗脖子：“骗人吧。”

　　“我骗你干嘛。”栗缘一听便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戳了几下伸到他面前：“是不是很帅。”

　　照片里，十六七岁的男孩子穿着天蓝色的校服，被几个女生簇拥着站在学校门口，朝着镜头比了一个耶，青春期的的身体虽然单薄却很挺拔，脸庞干净明朗，笑出一口大白牙。

　　和栗缘真有七八分相似。

　　容景轩默了默，不情不愿地说：“还行吧，就那样。”

　　栗缘也不再同他争论，盯着照片看了一会便把手机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好像里头藏着什么珍宝。

　　“好了，看书吧。”

　　栗缘从零食盒下抽出课本。

　　“哎，问你一个问题。”

　　容景轩从鼻子哼气，傲娇道。

　　栗缘翻着书，细细的嗓音道：“你说。”

　　容景轩清了清嗓子：“我和我哥谁帅？”

　　栗缘愣了一下，有些好笑。

　　她抬起头，视线认认真真在男孩白胖的脸和还未长开五官上梭巡一番，才说：“如果你瘦下来的话，应该比你哥哥会更帅一点吧。”

　　“我也这么觉得。”容景轩扬着下巴，手指了指课本，还是一副命令的口吻，态度却好了不少：“行了，你讲课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买了啥！！！吃土了没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