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虏（纯净版）》东吴一点红

9、囚虏（九）

　　清晨，你正坐在书房的窗边，翻看着手中的账簿，门口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多久，脚步声的主人一把推开屋门，咋咋呼呼闯了进来，正是顶着张红扑扑脸蛋的小柒。
　　“哇，XX，好过分啊，怎么不等我一起用早膳……你在做什么？”
　　女孩一进屋就吱吱哇哇叫嚷了起来。眼看她已经跑到了近前，你赶紧“啪”的一声把书页合上，谨慎地压在胳膊下。
　　“在看账本。”
　　你这明显的防备动作成功令女孩鼓起了腮帮：“都说了不会拿的，别防着我啦，我先前说要偷账本都是开玩笑的。这破账本你都看了好几天了，怎么还没看腻，偶尔也陪我出去玩一玩呀。”
　　“再等等吧，我马上就要看完了，你先院子里自己跟自己玩会儿呗。”
　　你说着，朝外头随意挥了挥手。这个时代的账簿，和你在现代所学的会计账簿相比要简单很多，但与此相对，许多应当分开计算的明细分录被并在了一起，让整个账册看起来有些混乱。你花了许多天去研究，直到现在才稍微看出些门道，并不想立刻放弃。
　　小柒闻言又一次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她跑到你旁边，一撅屁股把你顶开，然后相当蛮横地抢走半个椅子，跟你在一张椅子里坐了下来：“既然你嫌弃我，那我还非要粘着你了！”
　　“……随你。”
　　你瞟她一眼，早摸透了这家伙属于越理越来劲的那类人，当下决定埋头看书，不理会她。果然，在你旁边又是揪你头发又是扯你衣袖的，发现无论怎么皮也没办法让你看她一眼后，小柒整个人都跟化了的冰淇淋一眼，蔫答答地趴在了桌子上。
　　“喂，我说，这账本就这么有意思吗？”她把脸贴在桌面上，睁着双圆溜溜的杏眼，有气无力地看你。
　　“确实，还挺有趣的，从里头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这里，十月十四日，厨房采买了一批蔬菜，看明细写有马齿苋两斤，共花费四十八钱，两日后的十月十六日，你在廊上乱跑扭伤了脚，大夫给你抓了些药，其中这味五行草，其实也是马齿苋，三两共花费六钱。”你说完，有意停顿了一下，问询地看向小柒。
　　小柒眨眨眼，脸上表情有些呆。
　　“所以呢？”
　　“哎呀真笨！你算嘛，厨房的马齿苋2斤，也就是20两要48钱，折合下来2.4钱每两，但作为药材的马齿苋却只要2钱，这还是晾晒处理过后的，这明显不合理啊。”
　　“2.4？那是什么意思？”
　　“哎，就是小数啊，莫非这里还没有小数的概念吗？我想想，举个例子吧，一个西瓜看做1，把它切成大小相等的五瓣，其中的两份就是0.4……唔，这么解释是不是还是有点难懂？”
　　“你是在说一分四吧，这我能理解，但有一点我不明白，一斤不是十六两吗，为什么你要把它算成十两？”
　　“哈？什么意思，一斤等于十两有什么问题吗。”
　　看你说的言辞凿凿，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在里面，小柒瞪大眼睛瞅了你一会儿，忍不住以手扶额，深深叹了一口气：“知道二又一分四，却不知道一斤等于十六两，到底该说你是学富五车还是剑走偏锋呢。”
　　“……”
　　一斤等于十六两？这么说来，古代似乎确实有这个说法，成语“半斤八两”也是这样来的。如果按一斤十六两来算的话，厨房的马齿苋每两只要二钱不到，比药材便宜，厨房并没有什么贪墨的嫌疑，那你刚刚说的岂不是全错了……
　　意识到是自己闹了个大乌龙，你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是、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
　　“哎——记错了啊。真奇怪，先前听你的自我介绍，你不是平民家的女儿吗，普通人家可绕不过柴米油盐，连这都会记错可真罕见呐。”小柒说着，微微眯起了眼，“还有，我可不认为寻常人家的女儿能有这么强的计算能力。看你手上没有茧子，肤色也很白皙，想来你家生活条件应当不错。但要说你出生富贵吧，你又偏偏不会写字，仅有数算能力顶尖，就算是偏科这也偏得太厉害了些，你说呢？”
　　“这……”你被小柒给噎了一下，再一看她，哪儿还有先前懒洋洋的样子。这时候的女孩已经完全坐了起来，一手按在桌子上，一手抓着椅背，小半个身体腾空，以这样充满控制力的姿势居高临下俯视着你，一双从来如动物幼崽般无害而好奇的眼睛头一次显露出锐利的轮廓，其中隐含的那份威严，让你看着竟隐隐有些胆怯。
　　这……怎么一个个都变脸跟翻书似的。
　　你往后昂着脖子，努力想要离她远点。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在隐瞒什么？”
　　“没、没什么……”
　　“说谎！”小柒厉喝一声，又凑近了几分。你紧贴着靠背，起身想跑，她眼疾手快，一把掰住了你的肩膀，往下一按。明明看着瘦弱，女孩的力量却很大，你一下子被摁进了椅子里，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女孩带着几分凶狠的美丽脸蛋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不、不行了！这么近的话，你脸上要是有什么黑头粉刺，不都得被她看个精光。这简直太丢脸了吧！
　　忍耐到极限，你别过头，闭上眼，举旗投降。
　　“好了好了我输了！我说我说，我确实骗了你，我不是大夏人，我来自华夏以外的其他地方，父兄参军为国捐躯什么的也是骗你的。我只是因为偶然在附近的荒野上迷失了方向，后来遇到了从荆城出逃的大夏难民，我就混了进去，结果逃难路上不小心被神芳团给抓了，他不是被那个什么鬼郡主一直纠缠着吗，为了找个借口摆脱她，就把我弄来当了夫人。”
　　“来自其他地方？我怎么不知道附近还有这样的地方，你又在骗我吧？”小柒怀疑地看着你，一脸的不相信。
　　“不，这次是真的……因为我不是大夏人，所以这里的许多常识我都不懂，能读懂文字那是因为我的家乡的文字和大夏文字很相似，但大夏文字的结构要更复杂一点，所以我没办法写。擅长运算的原因是，在我的家乡，有着被称为义务教育的东西，小孩子从7岁开始就强制要进学堂念书，计算什么的课上都教。”
　　“义务教育？你再说详细一些，义务教育是什么，怎么操作的。”
　　“就是……”
　　“你们在做什么。”
　　正当你努力组织语言时，门口突然响起了一声冰冷的质问。你与小柒双双回头，发现应当早已从府邸离开的神芳团不知为何竟又折返了回来，此刻就站在书房门口，紧盯着椅子上缠作一团的你和小柒，浑身散发着不妙的气息，表情冷肃。
　　看他表情不对，小柒连忙“哧溜”一下，从你身上爬了下来。
　　“没什么，只是女孩之间的打闹哦，XX，对不对？”一边说，一边用桌子下的手用力拧了把你的胳膊肉。
　　你骤然吃痛，脸上五官一下子扭曲成了一团。但考虑到你刚才说的话是个秘密，连神芳团也不知道，虽然暗恨小柒下手毫不留情，你还是顺着她的谎话圆了下去：“对，我刚刚开了小柒一个玩笑，她正恼我，所以我们就打闹了一番。”
　　“是吗。”神芳团紧盯着你，一双蓝灰的眼里满是莫测的情绪。被这样一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盯着，你又习惯性地感觉到了胃痛——还有隐隐的心虚。
　　幸好神芳团本身也有要事在身，在逼视了你片刻后，似乎相信了你的话，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略过这个话题，直奔中心：“今晚王上将在御灵苑举办宴会，招待大夏议和的使臣。王上听说了你的事，想见见你，今晚你和柒也随我出席。具体事宜我已经同陈叔说过了，你这便随我一起前去准备吧。”
　　“咦……哎哎哎？”
　　准备？这才早上就要开始准备了吗……话说王上就是华族的王对吧，这么厉害的大人物为什么要见你，你能不能拒绝啊，要知道穿越前你可连市长都没见过，这也太刺激了叭，你这样的屁民小心脏会受不了的啊——
　　虽然心底的碎碎念多到快要溢出来，实际上你却一句反对的话也不敢说。神芳团朝你招招手，你就怂兮兮又屁颠颠地推开椅子跑了过去。在男人身旁站定后，你本以为他会和以前一样抓住你手腕牵着你走，但不知为何，这一次，男人用手揽住了你的肩。
　　顺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量，你毫不意外栽进了神芳团的怀中。
　　“不要乱动。”
　　你扭捏着，对上了男人朝下望来的责备视线。他今日难得盘着发髻，头顶的发向后挽着，露出一片饱满光洁的前额。这不同往日的扮相令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一丝不苟的禁欲感，但令人矛盾的是，当他低头看你时，低垂的眼角衬着那颗艳丽的泪痣，让眼前的男人无论怎么看都是诱人的。
　　美好而圣洁，妖艳且靡丽。
　　你被烫到了眼睛一样，快速低头，顺着男人的指引，乖乖跟着他走。熟悉的熏香味萦绕在你鼻尖，让你想到很多个夜晚，偶尔翻身时飘入鼻端的那股淡香，他体温真的很高，两个人紧挨着的时候，即便北方的夜晚气温很低，你却总会大半夜热醒，偏偏他睡觉还很警觉，你一乱动就会醒，然后把你好不容易伸出被窝的胳膊又给塞回去……停，打住，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宴会……想想宴会的事吧，跟身份那么高贵的人见面，一定有些需要注意的，可你甚至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会。
　　无意义地担忧着，你随神芳团来到了前厅。陈叔已经带着四五名大夏妇人等候在那里，旁边的地上，摆放着几只硕大的木箱。你正好奇那里面会是什么时，其中一名妇人已经手快打开了其中一只箱子。
　　箱子里垒得高高的，满满当当，全是华丽无比的裙装。
　　看着满脸带笑左右朝自己聚拢过来的妇人们，你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