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虏（纯净版）》东吴一点红

10、囚虏（十）

　　前厅这些妇人是荆城专门负责教导与伺候贵族小姐的教习嬷嬷，是特地被召来给你挑选宴会上穿搭的衣裳首饰的。将你交给这些人后，神芳团便带着陈叔先一步离开了。
　　虽说你并不讨厌穿美美的裙子，但一整个上午都不断重复着试衣换衣，就有些让人受不了了。很多套衣服你自己都觉得挺好看，但那些挑剔的嬷嬷们总能挑出各种瑕疵把它拍回，到了后面，你感觉自己完全成了这些人的换衣人偶，被迫穿上各式各样的衣服对外营业。
　　好在令人煎熬的试换衣到了中午就宣告结束了。眼看着午餐时间将至，也没有询问你的意见，这些人就自己拍板，选择了一条夸张又富贵的长裙。
　　你本以为一切的煎熬到此结束，但事实证明，你还是太甜了，神芳团会一大清早就叫你做准备是有原因的。到了下午，又是上午出现过的那些妇人们，团团簇拥着中间的你，开始折腾宴会的发型和妆容。
　　在这个时代的女人们看来，你这一头齐肩短发似乎是非常上不得台面的。她们取来了厚厚的假发装到你头顶，然后不断尝试往那堆恐怖的头发包上插/入各式各样沉甸甸的金钿玉簪等物，直到你的脑袋变成了一座移动的黄金小山。
　　折腾完头发，这些人开始往你脸上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煎熬的过程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等你终于被放自由，凑到镜子前一看，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脸上涂满了厚厚的脂粉、面色惨白、红唇艳丽得仿佛沾了血的古代版女妖怪。是真的女妖怪，只要一张开嘴就能吃小孩那种。
　　更恐怖的是，周围那些个妇人居然在发自内心地赞美你的妆容华丽——真是够了，这个时代的审美没救了！
　　接下来又是修指甲又是学礼仪的，一直折腾到黄昏，你终于看到小柒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她也换了一身新衣裳，但没化妆，素面朝天的样子看起来很清纯，和她相比，你简直像是效颦的东施。虽然小柒一个劲忍着，但你还是看出来见到你这副模样，她其实很想笑，真是丝毫不讲主仆情谊。
　　小柒前来传话说神芳团已经回来了，就在边门外等你过去。
　　听到总算能脱离苦海，你心情松快不少，当下便提起沉重的裙摆，迈开步子就朝边门的方向跑去。才跑没两步，身后骤然响起那名教导礼仪的老妇凄厉的喊叫：“仪态！夫人，注意仪态！”
　　你背上一僵，回忆起刚才顶着满脑袋死沉的钗环垫脚在廊沿罚站的悲惨经历，脚下步子立刻变得乖巧了。
　　“张嬷嬷，您放心，刚才学的我记着呢。”
　　边说边矜持地勾起嘴角，回头朝老妇笑了笑。转身，你放下裙子，挺直腰板，身姿袅娜地迈着淑女的步伐，一步一顿地离开了前厅。维持着这样的步伐，直到转过一个弯，确定身后的人再看不到你，顶着周围仆从们惊愕的目光，你再不掩饰，捞起裙摆就拉着小柒一同跑了起来，边跑边觉得自己脸上在往下簌簌落粉。
　　“嘿……诶嘿嘿、你怎么……怎么被涂成这个鬼样子，好土……”
　　“我、我也不想的……她们说好看，不肯……不肯改……”
　　一面跑，你还大喘着气见缝插针地同小柒一道吐槽着那所谓的“贵妇妆”。你很惊喜小柒居然也是觉得这妆容有问题的，这么看来你的审美果然没毛病，是那些嬷嬷的品味太诡异了。如此说来，只要神芳团也赞同你的观点，说不定你就能摆脱现在这不人不鬼的样子——至少也要争取把脸上的墙粉弄薄点不是。
　　穿过几座别院，远远看到神芳团立于马下安静等待的身影，你松开小柒的手，头一回以期待而不是胃痛的心情跑上前去。
　　“久、久等了！”
　　“时间还宽裕，你可以慢慢来。”看你跑得这么急，神芳团脸上显露出些许的讶异。他伸出手，稳住你因为惯性前冲的身体，语气中带着责备，脸上表情却是出人意料的柔和。你甚至看到他浅浅勾起了嘴角。
　　……骗人的吧，神芳团？温柔？这俩根本不搭边，你是不是看错了？
　　想着，你揉揉眼，又朝男人看了过去，却见他忽然微微蹙起眉心，伸出一手抬起你的下巴，身体下压与你贴近，把脸凑到了你的跟前。
　　什、什么啊这展开……
　　眼前骤然放大的绝美容颜让你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凝视着你的那双蓝灰色眼瞳是如此幽深，当被他用目光攫住时，你仿佛落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无处着力，无法逃离，只有心跳一声快过一声，急促得仿佛要爆炸……
　　神芳团朝你探出了另一只手。
　　你无法动弹，只能紧张地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一直伸到了近前。
　　他要做什么，为什么是这幅表情？
　　你紧张地绷紧了背脊，身体后仰，如临大敌，但结果，从头到尾，他仅仅只是取下你按在眼睛上那只手，轻柔地朝你被揉得通红的眼睛吹了口气。
　　温热的呼吸吹进眼底，激起一阵生理性的薄泪。
　　你眨眨眼，习惯性地又想伸手去揉，但忆及脸上糊着的厚厚一层脂粉，揉眼的动作陡然停住，纠结的表情出现在你脸上。
　　“怎么了。”
　　神芳团松开捏住你下巴的手，后退一步问。
　　你莫名的感觉到他此刻心情很不错。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你趁此机会讨个便宜。于是你伸手指指自己那被涂画得不成人样的脸，可怜巴巴地问：“我真的必须用这幅样子去参加宴会吗？”
　　“怎么，不喜欢。”
　　“嗯，虽然她们说这是城里贵人间时兴的妆扮，但我觉得这妆真的太奇怪了，脑袋上这顶假发也是，不管怎么说也太重了，压得我腰酸，还有啊……”你掰着指头，努力陈列着这妆容的诸多不便。才说到一半，神芳团就打断了你。
　　“不喜欢那便卸了吧。”
　　“咦，可以吗？”你实在不相信居然这么简单就说服了他。不管怎么说也是相当重要的一次宴会，如果你的打扮不合适，神芳团也会受人诟病的吧，这妆真的能说卸就卸？
　　“无妨。”
　　“可是……”他答应得那么爽快，这回反而轮到你纠结了。
　　“无需担心。”正在犹豫，头顶忽然按上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你的脑袋。“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
　　“……那、谢谢你。”
　　你朝神芳团笑笑，顺势低头，任他像安抚宠物一样在你头顶摸来摸去。感受着透过一层假发传来的柔和力度，你忽然感觉没有原先那么怕他了。
　　神芳团说不定……是个好人吧。

　　得到了神芳团的应允，之后小柒带你去屋里，端来盆水把你花里胡哨的脸给洗了个干净，并帮忙将沉沉压在你肩头的假发和各色装饰一并给取了下来。足足有好几斤重的假发一拿下，你只感觉头顶骤然一轻，整个世界都因此变得美好了。
　　“嗯……就这样什么也不戴，也未免太素淡了些，来，让我来给你稍微打扮一下吧。”用柔软的毛巾吸干了你脸上的水，小柒仔细端详着你的脸，忽然从一旁梳妆台上取来了妆奁，兴致高昂地道。
　　“哎？你还会化妆的吗。我以为你们这样的大小姐这些活都是让佣人做的呢。”你按照小柒的指示，坐到了正对光线的窗边。额头垂下的乱发被一只手捋到了后面，感受到有柔软的、毛刷一样的东西在沿着自己的眼角上下摩挲，你闭上眼，听到小柒得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哼哼，厉害吧。因为我母……娘亲爱美，所以我就稍微学了下，我替她化的妆连我父亲都夸好看呢。”
　　“哎，真棒啊。”
　　你随口夸赞着，心里却没抱什么期待。你可不觉得在这没有遮瑕粉底修容高光的古代，就凭简陋的胭脂水粉能够让你变得多漂亮。刚才的“贵妇妆”也恰恰印证了这点。
　　出发在即，能给你收拾的时间并不多。小柒简单地在你脸上涂抹了一阵，又找了根小小的钗在你耳后扎了个小髻，就举起铜镜，放到了你的对面。
　　你朝镜子里看过去，发现里头出现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女人的身影。毕竟底子在那，要说绝美是不可能的，但经过小柒的一番巧手，单薄而纤细的眼被勾出了微微上挑的妩媚弧度，寡淡的唇晕染了淡红的胭脂色，显得丰润而富有弹性。最绝的是盘在你左耳后侧的那个小团子。你的头发只长及肩，盘起来很容易出现乱翘的碎发，常人只会想到给你戴假发，但小柒却想到了利用这些凌乱的发丝，营造一种慵懒又青涩的感觉。插在发髻上的发簪很小巧，打制成穿花蝴蝶的形态，蝶翼与簪身相接的位置是非常纤细而柔软的某种金属，当你晃动脑袋时，镶嵌着碎宝石的蝴蝶翅膀也会跟着一起摇动，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微光，明明只是妆奁里最便宜最不上档次的小银簪，却很抓眼球。
　　小柒这孩子，或许真的跟她说的那样，是个相当厉害的化妆师啊。
　　你对着镜子看得瞠目结舌，直到门外有人来催，这才如梦初醒，带着小柒匆匆赶往了神芳团处。
　　神芳团应当等你许久了。见着妆后的你，他愣了一下，你本以为他这是被小柒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给惊到了，刚想朝他笑笑，手上却忽然传来一股大力，将你径自朝马车的方向扯了过去。
　　你被拉了个猝不及防，脚下小跑了两步，才勉强跟上神芳团的步伐。稳住身形后，看着前方男人头也不回大步朝前的背影，你敏锐地感觉到他此刻心情有些焦躁，心中不由划过一丝懊恼。
　　——失策，你刚才不该耽搁那么久的，他好像生气了。
　　怎么办，待会儿还要一起坐马车……你有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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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搬到这里吧
剩下的自己去找，俺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