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上贼船（星际）》苏黄

66、遗言

　　“所以帝国才会如此重视和神种矿相关的矿星。”顾萧戎说道。

　　“可不止这样，”周谦冷笑，“在之前，若说是大量神种矿被用于制作这种针剂，那没问题。但是现在，现在即将上位的这位，我名义上的儿子，帝国的皇太子，可是研究院的得意作品，他是绝对稳定的S基因。”

　　“绝对稳定的……S基因？”

　　“谢安林准确来说，并不是我的儿子，”周谦解释道，“因为当初是取了我的母体基因和你父亲的父体基因，在形成受精卵之前，就做了定向基因编辑，所以，谢安林准确地说，是研究院硬生生地造出来的一个人类，一个再也不用受S基因遗传和个体生长的过程中会产生基因回弹问题的成功作品。”

　　造人……

　　顾萧戎知道现在的基因手术，基本上都是对个人基因进行改造，后遗症是会造成一些基因回弹的问题。因为细胞在分裂的时候有几率会发生变化，而修改后的基因又不稳定，所以极有可能大批量细胞又会回弹回去，导致基因手术失败。

　　谢家的S基因不稳定，多半也是这个问题。

　　但研究院居然选择了直接通过母体基因和父体基因修改，再进行受精卵生成，也就是说，谢安林的基因，并不是完全来自于周谦和谢凛。

　　他从最初的那个受精卵细胞开始，就是一个全新的人造产物。

　　这比“神选”计划还要疯狂。

　　“也就是说，”顾萧戎努力消化这个信息，“谢安林，他是稳定的S级Alpha，不再需要那种从神种矿提取出的高浓度液态S物质？”

　　周谦点点头：“没错。”

　　“那为什么还需要大量的神种矿？甚至比以前更甚？”

　　周谦扭头看向谢凛，嘲讽说道：“因为还有部分神种矿需求帝国官方怎么说都洗不白呢，是不是啊，皇帝陛下？”

　　顾萧戎小时候曾经被皇室一家秀家庭和谐夫夫恩爱的新闻伤到过，虽然那时候是出于小孩子心理，但长大之后还是尽量避免看这类消息。

　　就算是这样，他也知道帝国皇室一直以夫夫恩爱父慈子孝的形象展现在公众面前，但是现在看来怎么……

　　闭目养神的谢凛睁开了眼睛，伸出手颤巍巍地拿出一支针剂，扎入了自己的身体里，把药推了进去，不一会，肉眼可见地，他的精神好了许多。

　　顾萧戎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也猜得出来，这种迅速地“提神”的药物，多半是以加速死亡为代价。

　　谢凛有很重要的话要说，所以才强迫自己必须清醒。

　　“帝国建国不久后起，就已经抓住了虫族女王。”

　　老皇帝一开口就是这么劲爆的信息，他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顾萧戎不敢打断，继续听他说。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帝国才有底气宣布彻底打败了虫族。”谢凛说道，“而那个时候，皇家研究院，当时疫苗研发主力功臣谢丙良，阻止了这个消息的公布。他的意见是，留给大家一个虚假的敌人，这样好让普通的民众时刻保持警惕心和上进心，不至于沉溺于现在一时的和平中，因为宇宙里还有很多未知的敌人。”

　　“虚伪的说辞。”

　　顾萧戎听到周谦小声地冷哼。

　　谢凛没有受到影响，他继续说：“但当时帝国高层有很多人对宇宙中的潜在威胁心有余悸，而且虫族身上尤其是虫族女王的身上有着太多未知的生物秘密，这些一旦研究出成果，都会让人类现有的生物技术尤其是太空生物技术方向有着很大的进步。所以，虫族女王和部分的虫族，就这样被秘密豢养了起来，由专门的人员进行研究和实验。”

　　顾萧戎这点可以理解：“毕竟可以在太空环境下不借助任何设备在太空飞行和生存，发出音波可以作为攻击武器让人失去意识，这些都是人类梦寐以求的。”

　　“但是他们研究出来，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基于神种矿的。”谢凛说道。

　　“基于……神种矿？”

　　谢凛叹了口气：“虫族之所以能发出音波，神种矿相关产品比如涂层、血清疫苗之所以能抵挡音波，都是因为它里面的S元素，神种矿是S元素最好提炼的一种矿物，虫族会以它为食，直接在体内分解成所需要的S元素，结合其他的成分，形成能让他们衍生出各种能力的化合物。所以后来研究出来，为什么虫族和人类会产生冲突，除了因为人类在它们食谱上之外，人类还不小心侵占了它们经常补给神种矿的星球。”

　　“因为人类也是它们的狩猎目标，所以要对抗它们，也需要跟它们争抢神种矿。”顾萧戎说道，“但是，直接把女王杀了不就好了吗？虫族只有女王有智商，没有女王的虫族，就算是用机械防御都能把它们磨死啊，但是，为什么现在的研究变成了控制虫族去攻击人类呢？”

　　“因为研究院研发了可以控制虫族的药剂，”谢凛说道，“说来可笑的，那药剂的制作基础，是需要谢家人，S级Alpha的血清。”

　　顾萧戎皱眉：“这不是和金盾注射的血清是一样的吗？”

　　“对，”周谦则接过话来，“所以，研究血清和研究控制虫族药剂的人，同属于一个家族，楚家。”

　　“楚明轩？”顾萧戎迟疑道。

　　“现在是楚明朗了，”周谦叹道，“楚家长子已经不知去向，听说已经被排挤出楚家了。”

　　顾萧戎没有纠结楚家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么研究控制虫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谢凛沉默了一会，说道：“应该是从我父亲那时候开始，因为帝国星域内的神种矿，已经不够用了。”

　　“所以帝国开始用虫族去逼那些在非帝国星域、但是还产神种矿及相关矿产的星球？”顾萧戎艰难说道，“可，他们，是我们的同类啊！”

　　“一开始的时候，”谢凛深深喘了一口气，回答，“因为顾及都是同类，所以所谓控制虫族，只是起到威吓作用，金盾会及时地赶来解决。”

　　“所以金盾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并不，”周谦看那起兴奋剂作用的药效开始衰退，谢凛又开始有些迷糊，主动接着说道，“金盾里只有部分人知道这些事。他们暗中和在附近放虫子的‘血矛’对接，会把控好这个‘度’，尽量避免真的造成伤亡，一般星球光看到虫族在天上就吓得够呛了，这时候金盾赶到，也不会造成伤害。”

　　“但我们看到的不是这样，莱斯特米亚、伊米亚，还有克罗克雅！”

　　“自从谢安林和周言接手金盾和血矛，”周谦说道，“就变得激进很多。因为他完全不把人类当做同类，却把被控制的虫族当做最忠诚的士兵，而周言，只会盲从谢安林的命令。”

　　“这种想法……难道就没人阻止他吗？是谁把这样的权力交给有这种想法的人的？！”

　　“谢丙良，”周谦闭了闭眼，“皇家研究院院长，谢丙良。谢安林和他说了什么，答应了他什么，我们不清楚，但是，自从谢安林进入首都星大学第二年起，他就越过了我和谢凛，开始插手血矛和金盾的事物，并很快夺走了它们的控制权。”

　　“可他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屠杀同类啊！”

　　“人类，只要给予足够的利益许诺，就会有人选择同流合污。”周谦眼神锐利地看着他，“你以为，楚明轩是如何被赶下楚家当家位置的。”

　　“可楚明轩那时候明明是带领虫族屠杀了伊米亚？他怎么会无辜？”

　　“知道这些实验的人，”周谦说道，“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做研究的楚家；一部分是实际行动，统领血矛的，周家。楚家的长子楚明轩，被要求做两种试剂的研究，且进行相关实验，他已经在尽量挑选人少的星球作为试验场，减少人类最小的牺牲。而楚明朗，克罗克雅的行动，就是楚明朗主持的。楚明轩看起来确实是帮凶，但是因为他一直在这个位置上拖着，所以谢安林最想要的试剂和血清没有一直都没有研究出来，但楚明朗，几乎在楚明轩被赶走的同时，就迫不急的地带着这些试剂投诚了，效果你们也很清楚了。”

　　“效果？”顾萧戎回顾了克罗克雅的情况，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新的试剂，使用谢安林的血清做成的，他要注射了这种试剂的虫族，发出的音波不会被利用神种的机械防御手段拦截，只有注射了以他血清为基础的疫苗的金盾，才能抵抗，谢安林，要的是一支完全的、只忠于他的虫族军队！”

　　顾萧戎良久没用说话，然后问道：“这种试剂，是不是作用于虫族女王的？”

　　周谦惊讶于他居然说中了：“对，是作用于虫族的女王，然后女王这一次产卵期产下的虫卵，里面产生的虫族，就是新试剂下产生的虫族。”

　　顾萧戎冷静问道：“虫族女王在哪？”

　　“就在研究院最深处的地下。”药效已经完全过去的谢凛虚弱地开口，然后招手让顾萧戎过去。

　　顾萧戎在他床边坐下，谢凛拉过他的手，在他手里放下了一枚宝石。

　　“这是……”顾萧戎看着手里的东西，骤然发现，那是一个切割成宝石形状的信号发射器。

　　“这是从……第一代帝王……传下来的东西。”谢凛断断续续说道，“是……联盟……留下来的，信号发射器。帝国……帝国的太空堡垒系统，还延续……联盟之前的……基础，是由……顾家设计的……，当年，当年顾家离开……爷爷他……是知道的，他给了……顾家当时的当家，同样的东西……因为……他当时就，就意识到，谢丙良……可能会给帝国、给人类，酿成大祸，所以……这是留下了一个……退路……在适当的时候，将精神力注入这里……结合你谢家人的……基因特征，它会向出走的……旧联盟的人，求助，同时，旧联盟的人……只要携带那同样的东西……帝国任何防御系统，都不会拦截他们！”

　　顾萧戎听懂了。

　　帝国的初代帝王那时候已经意识到谢丙良或者说皇家研究院可能会在得势之后做出不可控制的行为，当他的子孙一代一代更迭，压不住研究院尤其是谢丙良的时候，那么这枚信号发射器，就是向旧同僚求助的唯一手段。

　　这是当时帝国的帝王和出走的联盟势力领袖，为人类延续留下的退路。

　　周谦的手环突然响了起来，他慌忙站起身，把顾萧戎拉了起来：“快走，他们发现了！”

　　他们，应该指的是谢安林或者皇家研究院。

　　顾萧戎慎重收好宝石，床上的谢凛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他压下心里的难过，转过身，手却被枯瘦苍老的手一把拽住。

　　谢凛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他了，但是他拼劲全力，对他嘶吼出最后一句话：“你一定要给你母亲报仇！阿连……阿连是他们用虫族害死的！”

　　接着，他的手无力垂下。

　　帝国第三代帝王，谢凛，病薨。

　　顾萧戎则被周谦一把拽走：“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