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而非鬼》晚风醉酒

27、第二十七章 回报

　　晟在地下室待了十二分钟。
　　重获的记忆错乱无序，尤其是最后精神错乱的几天，一天都拆成好几块混在别的记忆里。
　　他花了十分钟去把碎片拼成原状。
　　剩下来的两分钟，他把锁龙阵处理了一下。
　　为了应付龙时有的强烈破坏欲，锁龙阵有吸取周围力量自我修复的能力。
　　至于吸收的是阴气还是灵气，那就看布阵人是活着还是死着了。
　　地下室的阴气被晟都吸收了，只剩下些灵气，然而锁龙阵恢复得极其缓慢。
　　原本一分钟就差不多能完全复原的，现在十分钟才堪堪立了一块令牌。
　　布阵人估计是死了。晟心道。
　　晟把唯一恢复的令牌从地里拔出，倒着放了回去。
　　要让锁龙阵彻底失效，就是把令牌倒过来。
　　不用全部，一块就行。
　　世上阵法按破解方式分为两种，唯一和多样。
　　锁龙阵是很典型的“唯一”，只有这一个破解法，就算用强数倍的力量碾压也只是暂时破坏的假破解。
　　而且一般凡是属于“唯一”的阵法，破解方式都有点微妙的奇特，不过再奇葩也很简单。
　　令牌倒着入土的那一刻，其他所有令牌上的力量流动瞬间消失，现在这些东西和普通的木头没什么差别了。
　　七星球不会自我修复，晟就没管，直接回到地面上。
　　房间空无一人，屋外倒是有人谈笑的声音。
　　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会看到一群人依旧坐在原来的地方，光十二三分钟，完全不够被阴气严重攻击的老年人恢复到能随意走动的地步。
　　晟朝窗外看一眼，外面晴光刚好，温和不刺眼，走近点还能看见一碧如洗的天空。
　　出去晒太阳了？
　　阳光算是对阴气腐蚀挺有效的一个治疗方式，特别是现在这种恰到好处的阳光。虽然不能治疗已有损伤，但可以高速驱散阴气。
　　晟走到屋外，果不其然看见一群人搬了椅子在院子里头排排坐。
　　秋诚坐在地上，也不知是自己要求还是没给他凳子。
　　晟看着这群惬意的人，茫然了好一会，才绕着到秋诚身后站定。
　　犹豫片刻，他伸手拍了两下秋诚的肩膀。
　　秋诚正腹诽着尉迟家仆的不知感恩，还以为是哪个家仆找，猛地一回头，盯着晟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找到了吗？”
　　“嗯。”
　　晟把舌头伸出来，漆黑的一截，不知道覆了几层血痂，反正过那么久也没味道了。
　　秋诚沉默地盯着舌头看了几秒，道：“阎王大人……你知道一个家具很久不洗它上面会有很多灰吗？”
　　“知道。”
　　两人沉默片刻。
　　晟：“哪有水？”
　　秋诚指了个方向。
　　晟洗完舌头再回来，秋诚已经跟尉迟家的人瞎掰完，就等他一起走了。
　　出了尉迟家，街上的人多了不少，有几个见两人都穿着捕快衣服，但身后什么都没有，还疑惑地凑上来问了句“什么情况”。
　　秋诚双手一摊，回他：“只是来做个调查，不是搞事的。”
　　那人反应不说失望不说高兴，嗯了一句就走了。
　　秋诚也不意外。现在这会估计就算从尉迟家拿出来钱，也没什么人肯主动来拿了。
　　他看向身旁的晟，却发现他一直盯着刚才问问题的那人，心里一咯噔。
　　那人该不会是个鬼什么的吧？
　　“你看着那人干什么？”
　　晟面无表情：“看着他，倒数五秒。”
　　秋诚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但他没傻乎乎把数字报出来倒数，看着没走远的那人，在心里头默默倒数。
　　五。
　　路另一侧的房子中传来吼叫声，一下子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秋诚本也下意识去看，但不知怎么就是移不开眼睛。
　　四。
　　吼声余音未消，一人从房子里摔出来。
　　三。
　　那人往对面跑，后面一人追出来，手上一把刀。
　　二。
　　追出来的人挥着刀往前跑。
　　一。
　　刀被丢出去，前面的人跌倒在地。
　　零。
　　刀精准无误地把身后人的脑袋刺了个对穿。
　　街道陷入了片刻的死寂。
　　随即，尖叫直冲长空。
　　秋诚见过人死，但这种带预告、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亡的经历真没见过。
　　身侧凉风吹拂，秋诚转回头，却不见晟的踪影，倒是身后传来另一声惨叫，看过去，刚才丢刀的那人突然扼住自己咽喉，手指直接刺到血肉里，向外一扯——
　　他把自己的喉咙撕裂了。
　　血肉喷溅，脑袋落地，整个人也随之倒下。
　　秋诚怔了一会，顿感胃里翻江倒海，扶着旁边的门框就狂吐起来。
　　不止他一个，所有目击这一幕的人吐的吐、晕的晕、跑的跑。
　　大街上一片混乱。尉迟家的人跑出来看了，直接跑回去把门锁死，脸色不怎么样。
　　晟回到秋诚身边时，秋诚吐得几乎虚脱。
　　他给秋诚拍了下背顺气，秋诚喘了好几口气，语气听着是压着一团烈火。
　　“我帮了你，你给我看这个？!”
　　晟听出来秋诚的愤懑，愣住了：“我以为你们人类喜欢。”
　　秋诚听了更气，也顾不上说话的是阎王了，啐了一声，道：“是人类有病还是你他妈有病？谁会喜欢这种东西？喜欢这玩意的那叫变态!”
　　变态不是个好词。
　　第一句是人类骂人的话。
　　晟大致分析出来。
　　“尉迟家主把这身体大卸八块的时候，很多人在看，他们都笑得很开心，所以我以为你们喜欢看别人死亡。”
　　秋诚心头的一团火突然就被冻住了，他颤抖着问：“你……你说什么？分尸？尉迟家主？!”
　　“嗯。不是他亲手砍的，不过主意是他出的。”
　　秋诚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你……不会是尉迟家还没进城时被杀掉的那个小孩吧？”
　　结合晟之前十岁小孩的外貌……很有可能啊！
　　“如果你说的小孩是男的，那是我。我刚到人界，到了尉迟家妻子腹中的死胎身上。”
　　“……为什么是死胎？”
　　“地府不给死胎分配灵魂，到死胎身上不会干扰正常投胎。”
　　秋诚直起背，靠墙站住，看着阎王的眼神很复杂。
　　刚到人界碰上个尉迟家主，看阎王的样子估计是对人界的事情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被教育长大，还碰到这种事。
　　一群人笑着围着看他被杀死，怪不得会以为人类喜欢看别人死。
　　秋诚：“你自己不觉得喜欢看别人死亡是很……变态的事吗？”
　　晟反应平平淡淡：“是挺奇怪，但我基本没和活着的人类接触过，不清楚你们什么样，看着喜欢就当喜欢了。”
　　秋诚：“……”
　　晟接道：“我听说皇城也有，叫斩首示威是吗？我去看过，有很多人围在周围看，情绪挺亢奋。”
　　秋诚：“…………”
　　秋诚：“那我现在以一个人类，纯种正常人类的身份告诉你，正常人一般不会喜欢看死亡场面的。”
　　晟：“哦。”
　　秋诚忧心忡忡地看着阎王，他现在眼里好像有了层滤镜，神情冷淡的阎王看着跟个被失败教育的无知小孩似的。
　　前途堪忧。
　　晟这时又来了句：“那你们人类喜欢什么？拿钱？”
　　秋诚：“……”
　　得，这会是全城针对尉迟家的行为把孩子教偏了。
　　秋诚心累：“其实拿到的东西还是会上交给县令，由县令转运给皇城的。平民百姓会拿到县令发的钱，就当是配合演戏的报酬。”
　　“噢。”晟皱起眉头：“那你们人类喜欢什么？”
　　秋诚纳闷：“你怎么这么纠结这个问题？”
　　“你帮了我，我给你喜欢的东西当回报。”
　　秋诚一愣，怪不得突然让他看别人死，原来是当回报。
　　阎王，也懂回报啊……
　　排异感又弱了不少。
　　秋诚想了想，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钱他挺需要的，但喜欢吗？谈不上，别的小物件……书算不算？还有……
　　“给张保命符？”
　　“……”
　　看着晟满脸的冰碴子，秋诚背后冷汗疯了似的往外涌。
　　完了完了，他对阎王要保命符，这和直接说我讨厌你和我要把生死簿上的寿命延长有区别吗？？？
　　他该不会直接被杀死吧？？？
　　晟看着秋诚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无视他惊恐的目光，伸手把他刘海撩开，额头上写着的死期被划了一道，下面有一个新的死期，颜色没上面那么深，是很浅的。
　　提前了。
　　也不是正规渠道。
　　晟收回手，淡淡道：“可以。”
　　秋诚刚放松下来，又被这一口答应打了个措手不及。
　　是不是他少听了个“不”字？？
　　秋诚呆滞地确认：“可以？”
　　晟点头：“嗯。你死期被人改过，七十六年变成七十六小时。”
　　秋诚：“………………”
　　又一颗重磅炸弹。

　　秋诚和晟一起去了家书店买了纸，绕到没人的地方后，晟就把纸撕成合适的大小，拿出笔开始写。
　　关系到自己的小命，秋诚这会小心得很：“阎王，不用符纸吗？”
　　“你找个有货的符纸店我看看。”晟这会没写那么快，可能是因为要当做回礼，他一笔一画写得很慢。“而且有用的是写在纸上的法印，法印写不好，再高级的符纸和茅纸没区别。”
　　“……”
　　阎王说话也挺狠的，其实。
　　一张符咒从开始到结束画了接近十分钟。画完，秋诚松了口气，阎王拿起符纸直接贴在秋诚胸口。
　　秋诚一张脸僵了：“就这么贴着？”
　　晟：“嗯。”
　　秋诚：“不会被撕掉吗？”
　　晟：“天神都撕不下来，除了改你命的人，别人也看不见。”
　　秋诚：“那我衣服换洗……”
　　晟：“就三天，别换了。”
　　但现在是夏天啊!三天不换衣服和人都馊了好吗!
　　秋诚：“现在是夏天。”
　　晟：“想死？”
　　秋诚：“……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