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妙探》果小木

10、御题笔洗（十）

　　金久奇让甄子彧放心，一定会把那东西找到。

　　两人说话间，魏洛过来回话：“九爷，他进店了。”

　　金久奇道：“带上物件。”

　　魏洛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金久奇打开，里面放着高倍放大镜、望远镜、各种颜色的药水，甚至还有假胡子假发。

　　甄子彧道：“你拿这些做什么？”

　　金久奇道：“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只可惜你们家这个案子现场都已经被清理掉了，实在没有什么可提取的证据，还好，见咱们一步步查到写证据，那位终于按奈不住有新动作了。”

　　金久奇从里面拿了一个手帕，撒了些许粉末状东西在上面，又把撒粉末的一面折进内里，道：“你有所怀疑的人，找他身边最信任的跟班，想办法用这个东西让他们留下指纹。”

　　九奇神探后门几乎不开，最近雨水少多有灰尘落下，那送信人在后门留下的指纹被金久奇提取后做了描摹保存，如果能够找到相同的指纹，就能顺藤摸瓜。

　　那位正主应该不会亲自出面送信，也不会随便找一个人办这事，所以肯定是其身边最信任之人。

　　甄子彧明白，但心下犹豫。

　　金久奇见他面露难色，知道让他去亲人那里找证据他心里不好受，金久奇拍拍他肩膀，劝慰道：“三弟，终有一天你要面对这个人。”

　　甄子彧叹口气，点头。

　　金久奇道：“如此等下去不是办法，先将这一潭死水搅动起来，再看那小妖藏身在何处。”

　　他在甄子彧耳边低语几句 ，两人先对好词儿。

　　甄子彧道：“告辞。”

　　金久奇道：“好，三弟先走，咱们一会儿柜上见。”

　　甄子彧起了一个大早从后门来，正是不想让人看到他来找金久奇，避免再生事端。

　　金久奇收拾妥当，往珍宝斋，见甄子墨。

　　钟阳见是金久奇进门，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道：“呦，九爷，您这是又来找我们三少爷？”

　　昨儿个三少爷竟然带着鬼九听戏去了，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奇观。

　　甄家三少爷绝对不是那种没事儿呼朋唤友去听曲听戏的人，或者说可着满铺子的师傅学徒小伙计，谁也不记得三少爷带人去听过戏。

　　金久奇打眼儿一扫，沉声道：“找你们二少爷。”

　　“哦？”钟阳没想到，金久奇还跟二少爷说的上话，赶紧道：“九爷稍等。”不多时钟阳派去的小伙计便出来迎金久奇，道：“九爷，里面请。”

　　金久奇到会客厅，甄子彧也在。

　　甄子彧抱拳，道：“九哥。”

　　甄子墨见甄子彧这闷葫芦都改了称呼，自己也跟着顺嘴喊“九哥。”

　　大先生叮嘱，鬼九这种人，即便不能收为己所用，也还是少惹为妙。

　　金久奇无精打采地搭了搭手，算是还了礼。

　　甄子墨笑道：“九哥，这是心里不痛快？哪个活腻歪的惹着您了，二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金久奇懒洋洋，故意吓唬他，道：“昨个儿……没睡好。梦见个小鬼，缠的紧。”

　　甄子墨闻言，惊道：“九哥，您那宅子真有东西呀？”

　　金久奇道：“谁知道呢，反正睡醒了是啥都没有，我就自当是做梦了。”

　　甄子墨尴尬，道：“这东西我可惹不起，被它缠上恼人的紧。”

　　三人正聊着，一个伙计脚步匆匆小跑进来，慌乱间差点被门槛绊倒。

　　甄子墨呵斥道：“慌什么呢！”

　　小伙计唬得一跳，道：“蔡崇亮来了。”

　　还未等甄氏兄弟出门迎接，说话声已经进了会客厅。

　　会客厅里坐着的三位均是皱眉。

　　甄子墨撇嘴叨咕一句：“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儿。”马上变戏法似的堆出一脸假笑，抬步上前，道：“蔡兄，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呦~这不是蓝老板吗？”

　　不仅蔡崇亮来了，身边还带着蓝小平。

　　蓝小平模样长得确实不错，去了粉黛看得分外清楚，出门前应是精心收拾了一番，穿一件水蓝色的长衫，身上挂的物件都是十分讲究。

　　可惜，纵使他再费尽心思打扮，跟甄子彧一比还是黯然失色。

　　甄子彧身上与生俱来那股子高贵清雅冷淡疏离的劲头，他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有。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甄子彧身上。

　　蔡崇亮打一进屋就没有错开过眼珠，蓝小平也是盯着甄子彧上下打量，金久奇担心忧虑的目光也笼罩着甄子彧。

　　而甄子彧，稳稳当当地坐着，连招呼都没有打。

　　甄子墨握拳捂嘴，轻咳两声。

　　甄子彧起身，与金久奇站在一起。

　　甄子墨回头冲他挤眉弄眼，甄子彧抬手抱拳，算是打过招呼，那叫一个敷衍了事。

　　甄子墨打着哈哈，绕过甄子彧这一出，请蔡崇亮和蓝小平落座。

　　蔡崇亮倒是心大，旁若无人，并不气恼，落座喝茶，笑呵呵对甄子彧，道：“子彧兄，昨儿个听戏听半道儿你就提前走了，可是听得不称心？”

　　金久奇心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想一脚把他踹出去。金久奇一向是个行动派，心里想着脚步就开始挪动。

　　甄子彧拽住他的袖子，金久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真的要出脚了，甄子彧若是不拽他，这会儿估计那蔡崇亮就趴着喝茶了。

　　甄子彧拉金久奇落座，自己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道：“不称心，没什么爱听的折子。”

　　甄子墨道：“三弟，你竟然去戏园子了？”

　　甄子彧道：“嗯，昨个儿九哥想听戏，我就带他去了。”

　　甄子墨竖起大拇指，对金久奇道：“九哥你面子大，十八年头一遭，老三带人去听戏了。”

　　金久奇抿着茶，心里美不滋儿的，暂时忽略了那姓蔡的混蛋，不成想姓蔡的又找人搭话。

　　蔡崇亮道：“子彧，你想听哪出儿？现成的角儿，让蓝老板唱给你听。”

　　甄子彧道：“不敢。”

　　蔡崇亮道：“那有什么不敢的，给三少爷来段《百花亭》。”

　　蓝小平见蔡崇亮待甄子彧不比旁人，心生妒忌，有些不悦，但他也不敢推辞，只得照办。

　　不成想他刚开嗓，金久奇“噗”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蓝小平当时脸儿都绿了。

　　金久奇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蓝老板，您继续，继续。”

　　昨天蔡崇亮把蓝小平折腾个够呛，现在嗓子都有些沙哑，哪里唱的了《百花亭》。

　　蔡崇亮没说停，蓝小平也不敢停。

　　他这第二句一出声，甄子彧也没有忍住。

　　本是尴尬无比的场面，蔡崇亮却眼放贼光，道：“子彧，笑了，诶，我可是头一遭儿看见子彧笑。”他冲蓝小平一挥手，“重赏。接着唱。”

　　蓝小平有苦说不出，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唱。

　　甄子彧到底还是心善，不管蓝小平是否参与了御题笔洗之事，他都见不得人如此为难，甄子彧道：“蓝老板身体不适，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本是好心，怕蓝小平下不来台，没想到却害了蓝小平。

　　蓝小平回到蔡崇亮跟前，刚入座想喝杯茶润润嗓子，蔡崇亮起身，“啪啪”上去就是两个大耳瓜子，打的蓝小平眼里直转泪，

　　甄子彧起身，不悦道：“蔡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蔡崇亮道：“他没伺候好子彧兄，该打。”

　　甄子彧道：“如今是民国了，蔡兄的做派倒像是回到了大清朝。”还顺手递给蓝小平手帕，让他擦擦溅出的茶水。

　　话一出口，四平八稳，底气十足，声音响亮，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纵使蔡崇亮再捧着甄子彧，这一句话，也把他激怒了。

　　蔡崇亮拿起手旁的茶杯，重重摔到地上，咬牙威胁道：“甄子彧，您说话可要小心。”

　　袁氏因有称帝之心被舆论攻击，如今各方势力焦灼、胜负难下，原本蔡崇亮的父亲是袁氏面前的红人，如今见形势微妙也开始小心谨慎了。

　　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

　　即便没有这一层原因，现今中央政府推行三民主义，所有人都自诩先进人士，谁也不愿意背上封建遗毒的骂名。

　　蔡崇亮这一摔，把整个屋子里虚假做作的场面都给摔碎了。

　　甄子墨难看的扯了扯嘴角，屁股欠了两欠，却也没有吭声。

　　这，就尴尬了。

　　竟然没有人给蔡崇亮一个台阶下。

　　蔡崇亮兀自杵在原地，脸上赤橙黄里青蓝紫，煞是好看。

　　按照正常逻辑，蔡崇亮被甄子彧这么一激，耍耍性子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蔡家的势力地位在那儿摆着呢，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闹这么一场实在下不了台。

　　蔡崇亮都摔杯子了，你甄家人识趣的倒是圆个场啊，他万万没有想到，甄子墨没有给他圆这个场。

　　蔡崇亮冷哼一句，拂袖而去。

　　甄子墨这回不得不起身了，毕竟来者是客，他好歹也要送送。

　　蔡崇亮走了，甄子墨吩咐，道：“收了。”

　　有人进来把蔡崇亮摔碎的茶杯收了，甄子墨又不耐烦地道：“去去去，把整套都给我换了。”

　　金久奇道：“哎~都是好东西扔了干嘛呀，魏洛，拿着，喝茶去。”

　　魏洛……

　　金久奇向着甄子彧竖大拇指，道：“要我说，三弟怼的好。”

　　他知道甄子彧是故意的。应了他那句“先将一潭死水搅动起来，再看那小妖藏身在何处。”，想到此处，金久奇暗自欢喜，甄子彧这是信任他，至少，心下无疑。

　　甄子墨道：“三弟跟九哥认识没几天，案子尚且没有着落，怼人的本事倒是见长。”

　　甄子彧道：“二哥，给你添麻烦了。”

　　甄子墨道：“算了，算了，我见那姓蔡的也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跑到甄家装大爷来了，倒退三年，谁知道姓蔡的是什么鸟。要我也说，三弟怼得好。”

　　屋里一阵安静，紧接着——

　　金久奇带头拍大腿狂笑不止，甄子墨跟着笑得前仰后合，就连甄子彧也噗嗤笑出了声。

　　这么抻着也是抓心挠肝，不如把这|火|药引了罢。不知这蔡崇亮和蓝小平各自都会有什么动作，搅动这一潭死水，方能探清水中之物。

　　甄子墨指着蔡崇亮坐的位置，乐道：“哎~我说你们方才看到没有，那姓蔡的那脸儿都绿了，我本想打个圆场，转念一想去他妈的，如今这局势，我听说那袁氏要称帝，周遭骂声四起，我倒要看看蔡家还能蹦跶几天了。”

　　金久奇道：“呦~二弟，你这好觉悟啊。”

　　甄子墨可不像是那种关心时事的人。

　　甄子墨略加迟疑，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说老三你以后别动不动就提大清朝了，九哥还在这儿呢。”

　　甄子彧向金久奇看过去。

　　金久奇倒是想得开，笑道：“提，提，提，随便提。”

　　屋里又是一阵狂笑。

　　笑罢，金久奇对甄子墨道：“今天真是爽快，晚上九奇神探，我请客。”

　　甄子墨笑容渐渐凝滞，面露难色，道：“啊~这还没到中午呢，干嘛非要等到晚上啊，就中午呗，全聚德，我请客。”

　　金久奇道：“白天还有正事儿要办，哪有时间喝大酒，晚上跟你多喝几杯。”

　　甄子墨……他是真不想去。

　　甄子墨道：“九哥，不是……我不去，您那铺子……晚上去实在是有点儿……”

　　金久奇道：“我都住了这么些日子了，你还当真有什么东西啊，吓唬你的……就这么定了。”

　　甄子墨……推脱有事，吓得赶紧溜了。

　　金久奇无论如何掂量，都感觉他们要找的人不像是甄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