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活》perpetualfengzhi

14、莫里走了

　　我看着配型结果，沉默了得有好一会儿，对莫里说我知道了。

　　莫里看着很为难，很焦虑，像是在肩上扛了座大山，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

　　然而我自己也没想好怎么办，更加没有安慰他的余力，我能控制好我自己的情绪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莫哥，我先回去了。”我说完也没看莫里的反应，径自回了病房。

　　下午闻回和我说起配型的事，他说他其实不是不愿做，只是他觉着没必要。

　　我问他，“闻哥，你现在还觉着没必要吗？”

　　他就笑得很温柔，说：“现在有必要啊。我想活着，和你莫哥一起。”

　　我看着在提起莫里就瞬间像是换了个人的闻回，突然很好奇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惹得这些人为他前赴后继。

　　当然，那一刻我还做了个决定，我仔细想了想，我要找的人说不定已经不在了，既然这样，不如把活着的机会给闻回，至少他还有想陪着的人，他想见的人也刚好想陪着他。

　　我就不继续走下去了，反正我已经被放弃了一次，这一次我不要别人放弃，我要自己离开。

　　莫里把我送到了山脚，然后就匆忙回去陪闻回了。我想了想莫里说的我一个人穷极一生也到不了的地方，大概就是天堑一样的存在吧。不知道我哪一天才能回去。

　　然而事实证明，事情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我还没走出空山的范围，莫里就追了上来，说送我回去。

　　我说没必要，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做，不如一路溜达着回去，还能看看风景。

　　莫里说不行，说闻回交代他一定要把我安全的送回去。

　　我没奈何，毕竟我不是闻回，没有两句话就说服他的本事，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让他带路。

　　我们是中午出发的，几乎半夜才回到我的危房，而后莫里连口水都没喝就急忙往回走了。

　　我看着莫里消失在危房，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我还在和周公对话，莫里就又回来了，一见到我就跪下了，求我放过他们，求我不要让闻回死。

　　我当时顶着鸡窝头，实在很不明白莫里这是个什么意思，毕竟我和闻回没认识多久，我连他的腿怎么伤的都不知道，更何况救他。

　　然而莫里并没有起来，甚至开始磕头，脑袋磕在地上砰砰响，搞得我的头都莫名疼起来。

　　我忙去扶他，结果根本搀不动他。

　　他是铁了心要让我救他。

　　可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救他。

　　到了晚上，莫里兼职回来了，我看着他在闻回身边忙来跑去，想着闻回真的很好运，即使生了病，身边也有这样在乎他的人陪着他，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陪着。

　　我给莫里使了个眼色，就出去等他了。

　　我知道莫里也很纠结很难过，但我也知道他会同意的，毕竟是为了闻回，他的闻回，他拿命去护着的闻回。

　　那天我和莫里不欢而散，果不其然，莫里简直成了闻回二号，在某些方面尤其固执，即使那固执很没有所谓。

　　为了捐出我的心脏给莫里，我磨了莫里整整一个星期，最后他说这事儿不能瞒着闻回，如果闻回同意，那他就同意。

　　他是笃定闻回不会愿意要我的心脏。

　　可他们不知道，住在我们这间病房的没有一个是能轻松活着出去的，多的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只是我目前看着很健康而已，可我知道，我的病才最难治，那群医生根本不知道我生了什么病，只是告诉我我的余生不过三五年，至于三年还是五年，谁也说不准。

　　我不想等死，我也不喜欢等待。我愿意自愿走上赴死的路，如果还能顺便挽救一条生命就再好不过。

　　于是我和莫里说，“莫哥我想和你们一起出去玩儿，去哪儿都成。”

　　莫里踟蹰了会儿，说回去和闻回商量一下，我很想说他就是个妻管严，但没敢开口，莫哥本质上还是个酷哥来着，我轻易不敢挑战他的权威。

　　莫里跪了好一会儿，终于稍稍冷静下来，自己慢慢起了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就好像在研究一个古董文物，一寸寸的扫过我的眉眼，看的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小南，抱歉，刚才认错人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我甚至没来得及问他闻回到底怎么了，莫里已经不见了身影。我也不着急，我想着莫里既然今天来找我，说明闻回不大好了，那说不定晚上莫里还要来一次。

　　晚上也确实来了人，但那不是莫里，是闻回。

　　我当时愣住了，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抬手揉了揉眼。可那确实是闻回。

　　闻回眼眶通红，眼睛是肿的，看着比早上的莫里还憔悴。

　　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要跑我这来哭，我根本不会救人，即使我会，我也不会救他们的。

　　我很自私来着，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闻回安静的看着我，眼底没了之前的温柔和温暖，"小南，你莫哥没了。”

　　我当时很懵，心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一会儿救救闻回吧，一会儿你莫哥没了。

　　和我汇报有啥用啊？我既不会救人，也不会救人。

　　“小南，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什么，你要记住你的选择都是合适的，没有什么对错，它们只要是合适的就够了。”

　　闻回说完也走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闻回离开，才意识到闻回居然是站着和我说话的。

　　可他明明上午还在床上躺着，之前都还离不开轮椅。

　　我和闻回讨价还价很久，说服了他和我们一起出去，初定目标是水族馆，我们准备一起去看看各种从前只在电视上看过的海洋朋友们。

　　那之前的几天我都莫名兴奋，又很有些担忧，想要怎么和闻回说才好。

　　可我没想到，我没用上那些我准备好几天的腹稿。

　　我曾经做过一些设想，就在我刚被他那一家子放弃扔进医院后，我每天都想着我会怎么死。

　　上楼梯摔死？吃饭卡死？游泳淹死？过马路被车撞死？掉下水道臭死？被高空坠物砸死？

　　......

　　我那时想了很多，结果都没用上。

　　那会儿还是早上，车不多不少，我们三个走在人行道上，因为树下面儿凉快，我就走了最外面，时不时扭头和闻回说两句话，同时心里很紧张，想着闻回肯定不会同意。

　　我觉着我既紧张闻回同意，又害怕他同意。

　　我大概是很怕死的，我想。

　　我和闻回分享早上无意间看到的一个新闻，说澳陆因为发生森林火灾急缺水，而骆驼喝了太多水所以要射杀骆驼。我正说的认真，闻回突然睁大了眼，然后莫里一把上前拽住了闻回的胳膊，我则因为他们的反应条件反射扭头看，正好看见一大簇树枝从树上掉下来，大概是前两天风太大，把树枝吹折了，结果今天才走完反射弧彻底断了。我往旁边一跳想着避开它，结果没看见脚下一颗小石子儿，被绊了一跤一脑袋扎了下去。

　　然后我就再也没起来。

　　我倒地的地方太凑巧了，不知谁之前走过的时候掉了一颗钉子，比图钉长了不少，但很细，直直的插在地砖缝里。

　　我正好一脑袋扎在了钉子上，钉子刺破了我一颗眼球，刺眼的红瞬间就蔓延了一地，我听见闻回的尖叫，莫里慌张的安慰，以及来自一些路人的惊声尖叫，然后就是闻回颤抖着手拨出120 的声音，接下去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睁开眼，看到了墙皮剥落已经发霉的天花板，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等我伸手碰我额头，摸到了完好无损的皮肤，就更懵了。

　　按说被钉子刺穿脑壳，应该没了活路才是。

　　然后我就躺在那儿，脑子里跑马灯似的自动播放起最近遇到闻回莫里的事，还有更多的发生在我刺破脑壳之前的事儿。

　　所以...... 怎么着，我现在还多了一个幻想症？

　　没等我想明白，脑子里就不可控的涌入了一堆记忆，关于我被一颗钉子刺穿脑壳的后续。

　　当时闻回先打了120，然后报了警，就跌坐在了地上。他看着我脸冲下的砸在砖石地上，血不停的从脸下面涌出来，都不敢伸手碰一下我。莫里也蹲在我身旁，顺便安慰几乎失控的闻回。

　　没等到120，闻回就倒下了。

　　他是被我吓的心跳过速超负荷了晕过去的，莫里看看人事不省流了一地血的我，又看看倒在他怀里的闻回，一时间进退两难。旁边有人提醒他不要动闻回，他才回神一般触摸闻回的心脏，确认他的心脏还在工作，也还有呼吸，才稍稍平静下来，打了第二个120。

　　打完没多久，第一个120到了，车里却因为临时接了一个车祸病人而放不下闻回，莫里犹豫了下，和120的急救医生说闻回是心脏病人，他不能离开闻回，大概稍微犹豫了下，他让医生先送闻回去医院，至于我，很快就有另一辆救护车过来，他到时候会赶过去办手续。

　　可我其实不需要任何手续，那一家人几乎算是把我卖给了医院，只要医院想，我活不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莫里在我进手术室一小时后才来看我，那会儿闻回已经确认脱离生命危险了。

　　医生告诉莫里我这次凶多吉少，即使活下去也是生不如死的植物人，甚至更加糟糕，问他要不要给闻回做手术，现在心脏是现成的，即使闻回不要，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和我相符的。

　　莫里说他要想想，医生说不要太久，最好一小时内告诉他。

　　莫里答应了医生，去了楼梯间。

　　他不能擅自替闻回做决定，尤其现在我还生死未卜，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莫里都不会轻易同意，否则就是杀人。

　　即便我好几天前就告诉他我愿意。

　　他愁眉不展，心烦意乱的往楼下走，路过护士站时突然有所感应的停了步子，可是已经晚了。

　　他身后一个持刀的医闹恶狠狠朝他冲了过来，大概是冲他身后的护士去的，可突然从拐角出来的莫里成了替死鬼，就这么替那倒霉护士挡了刀。

　　那把刀最终插在了莫里心脏处，不偏不倚，没给莫里留一丝一毫活下去的可能。刀子脱了医闹的手，直直插在莫里胸前，刀子没拔，血就一点点从莫里黑色衬衫渗出来，然后滴滴答答落在地板。

　　莫里大概坚持了十来秒，就站不住的倒地上了，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没一个上前扶他或者看看他，那个倒霉的小护士甚至钻到了桌底下，根本不敢探出头。

　　过了大概一分钟，才有人回神，大喊杀人啦，招呼了一整楼的人探头看热闹，把医生的路堵得死死的。

　　莫里被抬到手术室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那会儿他的血已经渗透了他的衣衫裤子还滴了一路，抢救了半小时后医生宣布救治失败，莫里就这么死在了一场闹剧里，最后也没能替闻回擅自做决定，虽然在他走向手术室的那刻，我就知道他同意了。

　　只是他命不好，没能撑到手术室外，半道折在了护士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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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应该不会吓人……吧……？
倒在地上的图钉，就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