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梓霖夜燨

2、第 2 章

　　“去什么图书馆啊，真是的！”阿勇跟在阿黑的后边埋怨道，“好不容易放个假出来玩一趟，又去看那种破书。我不去！”
　　阿黑倍感头疼。他开始怀疑这个二货是不是小姨半道捡回来的了，完全没有遗传到小姨聪慧的基因。
　　阿黑无奈地陪着瞎闹的阿勇站在椰树底下，不断滴落的雨珠已经将哥俩的白衬衫打湿透了。两道悠悠的小麦色背影，柔滑的马甲线裹挟着诱人的胴体，成熟的□□上散发着浑厚的荷尔蒙气息……得亏附近没什么居民楼，否则就像学校南坡上洗澡时那样，惹得附近居民楼上的老妪看的满脸通红。
　　妩媚的春或许是被这诱人的气息惊动了，一阵和风吹过，一个圆鼓鼓青色果子正好落在了哥俩前，嘭的一声，清冽甘甜的汁水撒到到哥俩的成熟的脸上，丝丝清凉透过心底涌上唇尖。
　　“黑啊，”阿勇突然停了下来，叫道“咱们摘椰子吧。我有点渴。”
　　阿黑回过头来，“摘乜摘啊，没看到这地是归文中管的吗，你想被抓啊！MD，这里水真多，赶紧找路出去！”
　　“哎呀，怕乜啊，反正这里现在也没人，摘几个没人看得出来。嘿，就你啦！”说着，阿勇便朝着眼前这棵满载果实的椰树爬了上去。
　　阿黑在下边喊，“唉！小心我告诉你爸听，让他打断你的腿！”
　　“没事，为了吃的，值得。嘿，那几个椰子真大！”
　　阿勇是村里爬树的好手，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家里有片祖传的椰子林，也是他经常逃学翘课后的好去处。炎炎夏日时，阿勇就带着几个兄弟逃课到椰子林里，爬树摘果。有时哥几个吃饱了没事儿干就比赛上树摘椰子，看谁摘得多。当然，最后肯定是阿勇赢。

　　直播现场。
　　现在，阿勇选手双手紧抱着粗糙的树干，蓄势待发。我们先看看比赛场所，眼前的这棵椰子树，树顶挂果累累，可谓是椰树界里的超级多胞胎母亲，这个母亲啥都好，就是这个腰啊又长又弯，看来我们的选手给自己立下了最难的目标呐。
　　目前，阿勇选手仅靠着双腿扣着节点一点一点往上移，可其攀爬的速度很快啊，足以见得树顶的果实有多么的诱人。
　　天呐，他在加速，他在加速！我们都知道，爬树是个很累的运动项目，它所消耗的体力仅亚于攀岩，古人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阿勇选手这是耐不住性子了吗？
　　噢，快看，阿勇已经爬到将近树冠的位置了，美味的椰子就近在眼前！
　　还剩那么一点点，还剩那么几步！
　　看来，我们的选手已经有些吃力了，他还能坚持下去爬到终点吗？我们期待下轮讲解。
　　阿勇停在靠近树顶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郁闷，为什么方才不先看一下这棵树有多高再决定爬呢？算了，这棵椰树顶上可是难得的金椰啊，想想甘咧的汁水和肥美的椰肉，口水禁都不住流下来了。为了那几个金椰，值得了！
　　好，我们回到现场直播。现在，我们的阿勇选手重新爬了起来，他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好的。还剩三步！
　　还剩两步！
　　还剩……
　　噢！他成功了！阿勇选手爬到了顶层！这是阿勇选手比赛的新记录，让我们为他鼓掌！欢呼！
　　“接椰子咯！”

　　一个又大又重的椰子穿过层层椰叶砸了下来。阿黑瞪圆了眼睛——这是抛了个雷吗？
　　随后嘭的一声巨响，“椰雷”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裂成了两半。唉，可怜的椰子水就这么涌去滋润土地了。
　　阿勇愣在了树顶。这可是金椰啊，老子的心血啊，就这么没了！
　　“MD，你倒是接住啊，这下我们还喝啥啊！”
　　阿黑蹲在地上，看着眼前摔破的金椰，大声回道：“你不懂爬一个矮一点的树啊，这么高砸下来，系想弄死我吗！”
　　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便从那棵稍弯的椰子树上囫囵滚了下来。
　　阿勇伸脚踢开了地上的金椰，气道：“行！找个矮点的，你去！”
　　阿黑使劲儿抹一把脸，道：“行！”
　　找个矮点又结果多的椰子树说来简单,但这个时节矮一点的椰子树大都才刚刚抽出金黄色的花枝。我们先不说能不能摘到椰子，要是惹到了花枝上忙着采蜜的蜜蜂，非给被蜜蜂蛰死不可。果不其然，两人兜兜转转了一会，空手而归。
　　“哎，黑啊，就这颗吧，也不算很高。”阿勇指着路旁的一棵结了几颗果的椰树叫道。
　　阿黑回头道：“哎呀，都找到路啦，再不走，待会儿都找不到霞她们啦。”
　　“毋事，待会给她们送两个去。反正我现在渴死了。我先上去摘，那边有几个大是石头，你去捡几个，待会儿用来开椰子。”说完，阿勇又奔向了那棵路旁的椰子。
　　“行吧。”阿黑应道。
　　接下来，本台将为您讲解阿勇选手首次短时间内爬两棵树的比赛现场。我们先看……
　　看什么看！爬树有什么好看的！
　　阿黑一边埋怨不长脑子的阿勇，一边到路边找找合适的石头。
　　突然阿黑注意到，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影朝这边走来。难道是老师！阿黑迅速躲到一棵树干较粗的椰树后边，微微斜着身子观察情况。现在不能大声说话，阿勇在树上是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的，怎么办？
　　一位老教师拎着刚从菜市场里买来的新鲜蔬菜走在回家的路上。老教师心情不错，哼着一曲琼剧缓缓朝着阿勇这边走来。
　　这时，茂密的椰林里传来了阵阵枝叶相互绞合拍打的莎莎声。
　　老教师停了下来，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老教师伸出没拎菜的那只手水平立在空气中，仔细感受一下，现在风也不算大到能推动椰子树大幅度摆动的程度啊。
　　突然，林子里隐隐约约的两个人影让他知道了一切——有人来偷学校的椰子了！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干嘛呢！知不知道这是学校的财产啊！”一声铿锵有力的喊叫惊动正在摘椰子的阿勇，一颗椰子从手中脱开落了下去。
　　嘭的一声响动从椰林里传了出来，老教师更加坚定地认为，一定是有人来偷椰子了！
　　老教师扔下装菜的袋子，迅速向哥俩身处的位置走来。阿勇慌慌张张地从椰子树上滚了下来，随即跋开腿就跑。
　　“你们两个鬼崽，给我站住！”老教师吼了一声。
　　可惜，那两人早就跑没影儿了。
　　老教师狠狠的踢了一下身旁已经裂开的青椰，气喘吁吁，“MD，下次被老子抓到，绝对一人一个大过！”

　　丽牵着着霞的手走在红土路上，霞沉默地低沉着头，手不断的磨着着脖子上被水滴到过的位置，现在已经是红彤彤的一片了。
　　“痒吗？”丽问。
　　霞摇了摇头。
　　“别抓了，已经都红了，破皮会很疼的。”丽抓起霞那只磨着脖子的手。
　　“嗯……”
　　穿过茂密的椰林，一座古朴的院落伫立在眼前——
　　金瓦白墙，颇具古风特色。建筑整体分为三层，走廊外围以古代河桥的栏杆形状设计，方正雅致，但窗格处却是西洋的简约样式，像就极了东西方融合碰撞产生的奇妙色彩。院落的正门是一处圆形的拱门，镶了一周的金瓦，与整体的风格相称。
　　拱门前则是一株已经上了年纪的树。而这株树倒也奇怪，别的树早已是叶满冠顶，唯独这棵才刚刚抽出烟烛般的嫩芽，枝叶围绕着沧桑粗壮的主干排开渐而往上弯曲生长，像极了宫殿里摆放的烛灯架。
　　丽牵着霞的手站在了古树下，堆叠的落叶铺满了眼前不大的花坛，花坛早已开裂，盘根错杂，裂缝中是独有的顽强生命力。
　　丽一只手牵着霞，令一只指着古朴的图书馆讲道：“我阿爸也是文中的学生，但他当学生时候还没修好。可惜现在他太忙了没空来。没事，今天就让我们进去一探究竟！”
　　丽讲得很是兴奋，眼神里是满满的期待。
　　霞则是瞥了一眼面前这座散发着书香的古式建筑后便将头转至了一旁。与丽不同，霞更清楚自己的情况，她眼神却渐渐暗淡了。
　　丽没有注意到霞情绪上的不适，继续说着：“这也系文中尖子班学习的地方，听说他们的教室就系靠着图书室的。我超喜欢书的，特别系那些小说。诶，你看过小说版的西游记吗？”
　　“没有。我……”
　　“没事，我回头再借给你看。超好看的！”丽讲得有些兴奋，“嗯，我今年一定好好学习，争取考进这里！诶，霞，你要一起吗？”
　　霞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还是不了吧。”
　　“为什么？”丽立即反问道，“你不喜欢这里吗？你是觉得这里不好看，还是……”
　　霞被牵的那只手渐渐松弛，“不是这个。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只是个女孩。”
　　“可……那又怎样，谁不是？”丽有些惊讶，她想不通霞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荒唐的理由来拒绝自己。
　　霞摇摇头。“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丽着急地问道。
　　“我……我家和你家不一样。我家……你也系……知道的。”霞的音量渐渐淡了下去。
　　丽突然间松开了牵着霞的那只手，她显然是被霞这一句断断续续的回答给吓到了。
　　在丽的记忆里，眼前的这个女孩，平时穿着几乎一样的破旧的衣裤，一双布鞋是从她大哥开始传下来的，被沙土磨损的坑洞是她身上衣物的常态，但这个女孩的性格里却没有任何的一个坑洞，她每天都会笑，笑得很天真，像极了村里南坡边的向日葵。但是现在，她突然沉默了，带着不可思议的悲伤情绪，似乎自从进入这个校园开始就渐渐沉默了。
　　丽有些害怕，要不是一直握着她难得干净一次的小手，她可能突然就从自己身边丢开了。
　　但事实对于霞来说，这还真只是一座只能看看然后便和自己再也无任何瓜葛的古式建筑罢了。
　　那或许只是一个陌生的符号，无论自己如何去努力，它都不会被你所解读，所拥有。
　　在这个时代里，自己终究是个女孩，就如庸人所说，女孩读书再多又有何用，最终还是要嫁人的。霞自己心里最清楚，父母和自己的两个哥哥并没有像小说里般去阻止自己去上学，反而他们很支持，文昌自古以来便是讲究崇文重教的，家里再苦也要送儿女上学堂。但是无论理想多么的美好，人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的，自己并不是念书的那块料，只会白白浪费家里省吃俭用的血汗钱。
　　丽不同，她家里要比霞的家庭经济要好的多，家里有个叔叔是当番客的，听说在马来西亚混的还不错，时常会邮寄些新奇东西和生活费回来，霞的许多精致的小玩意儿都是丽送的。
　　家庭的悬殊虽然没有阻止这两个女孩成为好朋友，但在前途上，这种悬殊的影响日益趋近明显！
　　“霞，出乜（什么）事啦？”丽眼神里流露出了恐慌，她感觉到眼前的这个昔日好友——似乎变了！
　　“毋（没）事。”霞摇了摇头。
　　“有事就说啊！”丽几乎是要哭出来，她紧盯着霞，怕她做傻事。
　　霞低着头，抹了一把眼泪，细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想哭……”
　　丽怔了一下。她回头深情地望了一眼自己梦寐以求的建筑，心一忍，转了回来。
　　丽一把抓住霞的手。霞怔了一下，便被丽拉着跑开了。
　　丽的眼角已经微微泛出泪花。
　　丽拉着霞，有些哽咽地讲道：“我可能不明白汝为什么会想哭，但是……汝毋喜这个地方，吾也毋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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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汝毋喜这个地方，吾也毋喜，走！”
本地方言多古汉语发音，这也是意译，差不多就是字面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