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云麒录》之忆

17、我比谁都恨你

　　“只要都督当做不知道，我曹良愿为都督效犬马之劳！”

　　“你想投诚？”陶云圣偏着头问道，眼里认真地神情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件事可行性。
　　“我曹某只是一介商人。”还不至于用上‘投诚’二字。
　　“那你的诚意呢？”
　　“放在姜氏军阀里的线人，如何？”沈伟已死，无论他知道多少沈氏的暗线人脉，还是秘密罪证，都已经随着他的死亡失去价值。手上唯一对陶云圣有用的，只有当年为了搭上姜氏军阀而送进去的线人，如今七八年过去了，不说身居高位，但总的来说还是有基本的利用价值。
　　陶云圣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微笑看着他。
　　“再加沈伟藏在深山的军火弹药。”这回曹良也坐不住了，这是他最后的底牌。本想着沈伟死了，他就可以独吞这批军火，无论是出手卖掉，还是拿来寻找靠山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是碰到陶云圣，他突然有些吃不准，陶系军阀的太子爷若是闹起脾气来，还真不一定稀罕这点东西。
　　“没了？”陶云圣眉毛一挑。
　　曹良咬着后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单手摘下眼镜，缓缓站起。闭着眼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冲着陶云圣的方向直直跪了下去。

　　地上满是茶盖的碎片。

　　他仿佛看不到一般，毫无迟疑的双膝着地。西裤很薄，被刺穿的皮肉很快就淌出血染红了白色的瓷片。极端的红撞入纯净的白，鲜亮而刺眼。
　　陶云圣从起身开始就牢牢盯紧他的脸，看到曹良面不改色的跪下，眉宇间全无痛苦，哪怕是小小的一瞬。陶云圣皱起了眉，右手不受控制微微一跳：这人比他想象的要狠得多。
　　“曹良愿为都督效犬马之劳！”
　　这一次，振聋发聩。

　　这边郭麒麟收了扇突然起身，垂首抻抻长褂。向前走两步，双手背在身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曹良的膝盖，带着薄凉的笑意开口问道：“你觉得有可能吗？”
　　曹良并未回头，只是坚持着双手作揖合握的姿势，倔强的看着陶云圣。他知道，这不是一场三个人的较量，而是一场一对一的博弈。
　　陶云圣没有开口阻止，也没有让曹良放下手，更没有让他起身。此时的他，比副官李鹤东更像个旁观者。

　　“曹良，你凭什么觉得我郭麒麟会放你好好过？你凭什么觉得他会为了你这个穷途末路的小人而甩掉我这个合作伙伴？”郭麒麟抬手指向阿陶，对着曹良连声质问着。
　　“论眼线，我能帮他扎扎实实在天津站稳；论军火，我郭家手里握着一条军火买卖链；论财力，华东首富是我郭家，不是你曹良；论交情，这几个月来几乎日日陪在他身旁的人是我，不是你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曹会长；论忠诚，我自幼饱读圣贤，比你这不忠不义丧良心的白眼狼好千倍万倍！”
　　“你忙前忙后为沈伟铺路背叛陶系的时候，可有想过今天？你做着图王霸业美梦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跪在地上的人是你，而不是我爹？”
　　“你欺上瞒下，利用商会敛财万两，你还不满足，亡国破家的阿片（鸦片）你也敢动。你是瞧着清兵还不够软弱吗？还想祸害军阀新兵吗，啊？”
　　“你和沈伟内外勾结，毁了多少无辜的商铺家业，多少平民因为你们而流离失所食不果腹？铺子烂在你手里也就罢了，你居然拱手送到了日本人手里，当年爹送你留洋，不是为了让你做这等奴颜媚骨的龌龊事。”

　　郭麒麟越说越激动，单单是细数曹良在任这十年做的事就已如此罪恶昭着，更遑论他与郭家的是非恩怨。
　　他走近曹良，抬腿踢开面前的碎瓷片，直直蹲下身，离他的脸不过一掌距离。曹良还在倔强的盯着陶云圣，郭麒麟就伸手扣住他的下颚，毫不顾忌指甲隐约掐进肉里，使劲一掰，强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我想这一天很久了，看着你跪在我面前的这一天。”
　　曹良想要摆脱钳制，头不停地挣扎着向后缩。郭麒麟不悦的眯了眯眼，左手往他肩上一搭，扣着他的后颈就是一拽，膝下的瓷片整块没入，曹良不由得‘嘶’了一声，眉头紧皱。

　　“我见过畜生，也见过人渣，但就是没见过你这般较之更甚的渣滓。当年你不过就是一个寄宿在郭家某个铺头的孤儿，若不是我爹一步一步扶着你，你到现在也不过是个看账的小掌柜。给你管总账，送你去日本，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改革，给你上下打点送你当上会长。每次元老会的前一日我爹都要私下宴请各位家主，不然你以为当年的你一下就能压住这些千年的妖精？”
　　“一开始你只是不听话，爹没有计较；后来沈伟来了，你觉得你找到了靠山，学会给郭家使袢子了；我说你背叛郭家，爹却说再看看别乱说。你难道不清楚为什么你愈得沈伟青睐，在商会就愈加寸步难行吗？你寒了郭家的心，你寒了这个义无反顾待你如亲子十五年的郭家主的心！”
　　“你知不知道，他说看着你从十四五的少年长起来，护着你一路青云直上，他盼着你喊他一句‘义父’盼了多少年！”
　　“郭家氏族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留洋的位置，偏偏为了你跟几位长辈呛了声；郭家麾下多少年少时就跟着阿爹走南闯北打天下的亲信，谁不比你有资格掌管总账，偏偏为了你第一次做了独裁的决定。”

　　郭麒麟双眼通红，目眦欲裂，毫无半分往日里的温和模样。他是个读书人，四书五经圣贤道论，聪慧明理知行合一。但他也是人，七情六欲八苦九难，恨了曹良这么多年，他控制不住。
　　钳住曹良下颚的右手愈加用力，指节紧绷到发白颤抖，死死盯着他的双眼，沉默良久。然后起身退开两步，抄起阿陶手边的茶碗往他面前狠狠一摔，瓷片四溅，惊了满屋人。

　　“曹良，我比谁都恨你。”

　　因为你伤了我最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