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怎么出了你这样的沙雕》之蓝

34、我证明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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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中午放课后，方止雨和周云追来到博士厅。

　　“安助教。我想要看这次晏棠考试中的所有试卷。”

　　安助教微愣地抬起头，放下手中批阅的生员功课卷子，看见方止雨，他已经明白了一半。

　　——这些天，不断有学生来到博士厅和绳愆厅，表达一定希望国子监能够严查作弊事件的意愿。

　　安助教：“晏棠有没有作弊我们会核查，断不会徇私舞弊，你们生徒的当务之急是抓紧学业，回去吧。”

　　止雨：“学生斗胆，我认为晏棠不会接受问话和调查，此事开展甚是困难。”

　　安助教再次抬头，这次他打量了一下方止雨：“你就这么想定他的罪啊。”随后看了一眼周云追：“周云追，你跟着起什么哄，这次大课你的排名下落得很厉害。”

　　止雨：“我是来证明晏棠没有作弊的。”

　　安助教：？

　　啥。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止雨：“我有很充分的理由认为，晏棠是被诬陷的。我想调阅晏棠在考试中的答卷，以证明此事。”

　　安助教：“……”

　　“给他们看。”有人在背后说道。

　　止雨和周云追一起回头，是律学博士吕力宗。

　　吕力宗是个严肃的夫子，瘦削肃穆，不辨喜怒。他总穿着干净洗到褪色的学官袍服，左手总是怀抱一卷《大明律》，素日不苟言笑，学生们都很怕他。

　　吕博士沉声道：“让他们调查罢，如果我们身为人师，尚且不能做到有理有据使人信服，那又有何资格去教授学生？”

　　安助教面露难色，纠结了一小会儿，出声应允：“好吧。”

　　止雨和周云追相视欣喜。

　　一连两日，方止雨每到课后，便跑到典籍库这边，在安助教的看管下翻阅晏棠的试卷，然后一一摘录。

　　第三天，方止雨再次敲开了博士厅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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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义堂内，人满为患。

　　不仅本班的众学官和师生齐聚，从外班过来围观的者亦甚众，还有听说消息不断涌来瞧热闹的高年级学生。

　　方止雨第一次站在讲台前道——

　　“我要一门一门科目证明，我的同桌晏棠在这次大课考试中没有作弊。”

　　她轻咳一声，在众人窃窃私语和各种异样的目光中继续：

　　“五经正科考试的时候，晏棠周围的生员位置是这样安排的：他的前后左右八个方位，分别坐的是：我、龚永奇、庄立诚。因为他靠墙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所以其他的方位没有人。”

　　“首先，我坐在晏棠前面，我能确保他没有抄袭我卷子。”

　　“你怎么保证？”韩助教满是不信任的脸色，他刚要开口，吕博士先一步提出了质询。

　　方止雨呈上两份试卷：“这是五经考试中，四书艺部分，晏棠所有的答案；这是我的答案，可以看到并无雷同之处。还有他的分比我的高，试问一个高分如何抄取低分？

　　韩助教道：“你也可以提前先为他制出一份答案，再写上自己的。”

　　韩助教早就从侄子韩养浩处听闻他人替晏棠代写功课之事，故而对于止雨，他多半当做晏棠的同伙看待。对于吕博士同意方止雨展开这样一场公开证明的做法，他很不赞成。

　　“请各位官长再看答卷的内容。晏棠的行文，简练朴素，用典精到，并且喜欢在文部中段，藏有一至二处转折和反向讨论。也就是说，晏棠解决一个问题，他至少会拿出两种思想来做阐释解答，这个习惯保留在他的每一个答案。而我的答卷，从行文风格到解答方式，和他迥然相异，可以说，我在这点上，不如他。“

　　众人一听十分吃惊，顿时议论纷纷。几位老师也上来围观晏棠的答卷，果然如此。

　　“周云追是我们班公认各科优秀的学生，可以让他来说说晏棠这样的答案，从破题到答题需要多长时间。”

　　周云早就和止雨一起看过这份卷子，他沉吟片刻道：“若是学生的话，完成这样一份答卷，纵使时间有余，也已接近傍晚。”

　　方止雨面向众人道：“众所周知大课考试傍晚交卷，我如果穷尽心力写了这样一份卷子，然后把他交给晏棠抄写作为他的答案，我是否还有空暇再写一份属于我自己的？”

　　韩助教冷冷道：“这也只能证明，你没有串联晏棠作弊而已。”

　　“不，这已经能够证明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三位邻座学生都没有和他串联，因为他们的答卷风格，评定结果，都可以用同理来跟晏棠的答卷做划分。”

　　止雨说着又拿出了龚永奇和庄立诚的答卷：最简单的证明方法是，他们的文赋评定都在乙等，而晏棠是一等甲。试问一个能写出一等甲文章的人，会不会去抄乙等文章？

　　龚永奇和庄立诚等人在下面听着都红了脸，但又满是好奇和新鲜地瞧着方止雨，想看她继续往下说什么。

　　“五经科目证明完毕。”止雨说着微微鞠躬，双手将作为证据的四份试卷交给博士厅掌故程沣。

　　“然后是武学科目的证明。众所周知武学一科包含两部分考试内容：射御和策论。射御课须现场亲身施展，理论上不存在作弊可能性，除非执行的考核人有所包庇……”

　　“嗯？你说啥？”教武学的马博士叉起腰来。

　　止雨忙赔个笑脸鞠躬道：“马博士抱歉，学生不是说您，只是指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不存在！”马博士拍着胸脯转向众人道，“我的科目一视同仁，绝无放水之说，可以保证绝无作假成绩，否则我岂配做学生们的夫子！”

　　韩助教冷哼一声，马博士立即瞪着她。

　　“老马，我不是说你，”韩助教不紧不慢开口，对方止雨道，“武学科另一个重要内容是策论，你怎么证明他卷面考试没作弊。”

　　“是啊！”下面有学生附和道，“策论一门可是很难的，既要有文法功底，又要结合时事抒发见地，晏棠平时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哪里写得出那么纵横捭阖的文章。”

　　“韩助教问得极是，现在我要证明他的策论成绩没有作弊。”方止雨道。

　　“策论考试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几人依然是我们三个，我们这些人的成绩评定分别是：一等乙，一等丙，二等甲。没有一个人比他更高，并且我们三个在文中所论的都是当下最为关注的北方边关问题，唯独晏棠，在最后一个命题里大谈特谈麓川思氏政权的威胁，周围其他人的取材无一和他雷同，试问他要怎样抄袭我们？”

　　“唯一的作弊可能性是，这些所有分数比他低的人中，有人写出了这篇南诏边境问题的策论并提供给他，然后重新自己写了一篇逊色于该篇的文章上交作为自己的答案，试问根据考试的时间，和实际的可能性，还有结合这几名生员平时的策论水平，要完成这件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其实其中道理，和五经考试是一样的，写文章本来就是很具有个性的事情，我们每个人的个性无法在短时间内重叠复制。那我武学科目证明完毕。”

　　众人听方止雨所言，纷纷觉得有理，下面渐渐起了赞同点头。

　　随后来到太乐科目。

　　“其实音律这一块无须证明。太乐课需要自己弹奏，作弊不了。“

　　“而且，”止雨补充了几句，“晏棠被考到的曲目是《秋思》，懂音律的人就知道此曲变调甚多，技法分冗复杂，需要极好的感悟意会，否则光看曲谱弹都会弹错。而且技术好学，感觉难找。他能把这门课学好，是不是就侧面体现出，该生员至少不笨，学东西很快，而且很有灵性？”

　　众人互相看看，程掌故很认真地听着，戴帆博士在后面一个劲点头。

　　教音律的陆博士今日破天荒地也来了，他淡然的脸上没有表情，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方止雨微微一笑：“没人异议，那学生太乐证明完毕。”

　　接下来是算学课。

　　方止雨道：“算学课是最难证明的，因为答案好抄。在晏棠周围只有一个高分，就是我，其他周围人全部没有通过二等以上。我可以以名誉保证绝对没有给晏棠抄答案，并且也能拿出部分证据。”

　　“以最难那道计算黄河每年入淮水量的题为例，先生们和诸君请看，虽然我们的卷子答案相同，但各自用的不同计算方式，可以说是殊途同归，试问如果他是抄我的答案，为什么还要自己重新思考另一种的出正确结论的方法，即使是如此，那也可以认为这道题他已经掌握。”

　　“基于以上，我算学科目证明完毕。”

　　方止雨语速极快话不中断地一口气说完，众人已经开始纷纷点头。

　　韩养浩脸色忿忿地站在人群里，虽然他很想打断方止雨为晏棠的辩护，但是自己却一时提不出什么反驳之辞来。

　　他实在太忌恨晏棠这个人了。

　　为什么同样是官生，晏棠的出身到外表如此华丽，他天然占据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资源和优势；本来韩养浩觉得，自己至少成绩名列前茅，虽然及不上周云追，但是周云追出身破落潦倒，是个贫贱户口啊。

　　比起晏棠，他又有学业上的优势。

　　可是现在晏棠的成绩突然崛起，一脚把他踩到了十几名，韩养浩整个人膨胀的嫉妒心几乎都爆炸了。

　　不，他决不能让晏棠如此地春风得意！他决心已下。

　　可是现在看来，方止雨言辞滔滔，舌灿莲花，居然讲了这么一串话，就要把晏棠作弊的罪行洗白了？

　　带着一丝希望地，韩养浩看向自己的小叔叔——韩助教，他仍然沉着脸，双眉紧紧皱着，显出他内心的不满。

　　——如果是叔叔一定会有办法的吧？韩养浩又怀着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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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降温了，大家注意保暖，这边好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