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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亮瞎眼的试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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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由于晏棠中间捣鬼使坏,把方止雨入诗社的申请状换成了马球会的申请状,于是方止雨加入了马球会。
马球会的练习时间一般在每天傍晚,五经正科的课程结束以后,莲湖西面的马球场便开始热闹起来。
这日止雨早早蹲在球场边上的更衣室外,膝盖上放了一本功课在翻看。
侯亮和崔玉棹经过,高兴和她打招呼:“友三啊,你也这么早!”
止雨抬起头冲他们笑笑。
侯亮:“怎么还没换衣服,过来一起练习啊!”
止雨:“你们先去吧,我马上来。”
崔玉棹和侯亮聊着天走了,一路道:“友三真用功,来玩还要温书。”
方止雨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回头冲身后一间紧闭的更衣室问:“你快好了没有?”
安静片刻,里面传来晏棠不耐烦的声音:“催什么,赶着抢孝帽子啊?”
吱呀一声门开了,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晏棠全副武装,换好了护具,头戴帽子。
止雨:“那我先回去了。”
——晏棠一放学就用主仆约定来要挟止雨,要她来这边给他更衣室望风,端茶倒水拿东西。
晏棠:“等等,留在这里陪老子练习。”
方止雨:“今天作业太多了……”还要负责做晏棠的双份作业,再不早点回号舍用功,只怕熬到后半夜还不知道能不能睡下。
晏棠在手里把玩着鞠杖,转动得像一只悠闲的风车:“写不完就不交,多简单的事,先打马球。”
“可是……”敢情熬夜的不是你。
“先打马球,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晏棠沉下脸,“或者我带姓黄的去绳愆厅找飞勤走寿聊聊?”
止雨马上收拾本子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我换衣服。”
加入马球会后,正式成员都会统一订做两套护具:一套人的一套马的。条件好的学生会给自己额外配备更昂贵好用的护具。
止雨刚进来,什么都还没有,护具临时跟霍与葭借了一套看起来差不多大小的,除了因为公用太久穿着有股汗味儿,其他还算合身。
她又选了支差不多长度趁手的鞠杖,准备要么不来,既然来了,就好生练习。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止雨累的头冒青烟。
不是因为练习太辛苦,而是因为陪晏棠练习太辛苦。方止雨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陪练”:
晏棠打球尤为凶狠,只要人和马匹能够占据到有利射门的位置,他根本不在乎用什么样的方式到达,经常在马上做一些突然转向和抽射的危险动作,搞得追逐他的队员人仰马翻。
他要止雨给他传球,止雨就必须传球,不管在球场的哪个位置,不管身边有没有占据更好地利的队友。
止雨发现自己就是晏棠用来给他喂球的工具,大家不喜欢给晏棠传球,他就抢,还让止雨帮着抢。
止雨被迫骑着马横冲直撞,弄得球场上乱七八糟。
“你们两个倒底要干什么啊?”高年级的生员吴润泽生气地停下来指责,“晏棠你什么意思啊?不配合就算了,还截球队友,哪有这么玩的!”
边上立即有苦主附和:“就是啊,刚刚差点把我带下马。”“方止雨也不行,我就在边上,干嘛光只给他一个人传球啊,你们要这样的话两人自己找个地方踢毽子去,来打什么马球!”
“抱歉抱歉……”止雨很不好意思。
被晏棠冷冷打断:“老子乐意,关你屁事。“
“嘿这人怎么这样啊?“
“不玩了。”晏棠驱马离开。留下方止雨和一干人等。
“气死我了,当初霍与葭怎么批了这么跟人进来,全搞乱套了。”
吴润泽安慰大家道:“算了,我们继续练习吧,秋天还要跟南直隶的监生比赛呢。”
止雨不好意思呆在场上跟他们一起玩,就默默地退下来。
球场边上,霍与葭正在帮几个低年级监生整理仓库的鞠球,把破损开裂表面不圆整的挑出来清洗缝补。
止雨牵着马来到他们身边,跟霍与葭打了声招呼。
“霍学兄。”
霍与葭抬起头,见是止雨,笑容温煦:“友三啊,练得如何,头一天入会还习惯吧?”
“嗯……球都摸不到。”止雨想说如果没有晏棠的话应该还好。
“我刚刚在场边看了一会儿,你们打得很勇啊。”
“啊,你都看到了?”止雨顿时很不好意思,“我刚学也不懂什么章法,让你笑话了。”
“没有啊,侯亮跟我说你的马骑得很好,的确不错啊。就是手上技术差点,配合意识差点,协调协调就好了。”
止雨叹口气:“我也想配合给大家传球,可是晏棠……”说了一半又觉得来龙去脉委实曲折,戛然而止,只道:“一个月以后就好了,一个月以后就不用跟着他给他传球了。”
“啊,什么。”霍与葭没听懂。
止雨坐到他边上帮忙整理:“没什么啦,这些要搬到哪,我帮你抬过去。”
大家一起整理好鞠球用具,低年级的学生陆续离开了。
霍与葭沏了两杯冷茶,和止雨坐在球场边看球。
“你说摸不到球,刚刚我看你们打,其实有几个球,晏棠想传给你的,但是你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意图,或是占据有利地形位置,所以他放弃传球,选择单刀直入,自己攻入球门。”
止雨大为诧异:“是这样吗?”她没有发觉。
“晏棠的技术和天赋很不错,团队配合后期可以磨合出来,但是这种优秀的个人天赋能力却不是每个人都具备,他挺厉害的,你可以多跟他学学,有什么不明白的来问我就行。”
霍与葭已经是监内一流的马球选手了,他这般不吝夸奖,使得止雨也注意起晏棠来。
****
七月。
距离方止雨和晏棠约定一个月为限的主奴之约已经过半,止雨对对方各项合理不合理的要求,也已从不适应到各种轻松上手。
初六这天要交功课,斋长韩养浩过来收作业,正在晨读的止雨停下来,把桌肚里早已准备好的两本作业一起交给他。
止雨:“我的,晏棠的,斋长,麻烦你交的时候把两本放得间隔远点儿。”
韩养浩看一眼方止雨旁边空空的座位,连晨读自习都迟到不来的人,怎么可能作业却先到了?
他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收走了止雨的两本作业。
止雨继续把《四书章句集注》建起来背。
晨读时间接近尾声的时候,止雨已经准备好了两份笔墨,并且擦干净整张桌子,再从自备的水壶里,分出半杯倒入晏棠的笔洗。
刚做完这些,晏棠就踩着上课的预备钟声,慢悠悠晃进了教室。
这人似乎很喜欢糟蹋自己的美貌,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以胡渣拉碴的形象出现,步伐虚浮,眼睛上肿着大黑圈。
止雨跟他同桌一个多月,差不多晓得原委,不是晚上宿醉了,就是熬夜在号舍看闲书。
果然,晏棠一屁股座下,把麻绳甩在桌上,咚地一声。
麻绳那头捆着三本厚厚的书,那花里胡哨的封面看着就知道不是典籍厅发的课本。
晏棠把他们全部塞进桌肚,一本放在腿上,趴下去枕着手臂,继续开始看闲书。
今日第一节课是陆清陆博士的太乐课,但是博士厅的安助教提前打过了招呼,他要来占用一点时间,把先前阶段的模拟试卷发下去让学生订正自习。
陆博士素有“道长”的绰号,干什么都很佛系随缘,直接就把整节课送给了安助教,所以这一节改为了自习课。
订正试卷的任务落到止雨头上自然也是双份的,她看一眼明目张胆在自习课上看闲书的晏棠,满脸嫌弃——什么时候才能旬考啊?
赶紧把这家伙剔出去,实在太破坏学风了。
她很快改完了自己的试卷,然后是晏棠的。
过去都是替他做作业,在红格本子上填满,这是头一回去修改他本人的作业。
深深叹一口气,止雨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打开了晏棠的试卷。
突然间,她脸上麻木的表情变得整个惊愕,整张脸拉长,嘴巴扯出了一个长椭圆形:
——晏棠的卷子成绩是多少?
四书艺一篇,评定一等甲;
五言八韵诗一首,评定一等甲;
武学策论,评定一等甲……
方止雨震惊得简直合不拢嘴。
她根本不相信,揉了揉眼睛把卷子压平在桌面上看。
在她最不擅长的诗赋这一块上,晏棠得了戴帆博士最高的评定等级,并且,下面还有戴博士笔迹的批语:
句律典雅,思绪深沉,用典精当,词旨意境深远……实为佳作。
方止雨:???
她再看看自己的五言七律判定:
二等乙。
评语也仅有短短七个字:有进步,再接再厉。
刹那间,这试卷好似一股强光,闪瞎了她的眼睛。
照得方止雨彻底抑郁了。
……
晏棠其人,在班里非常孤立,没人愿意和他说话。
而且,止雨经过观察发现,他成绩时好时坏,起伏非常大,平时作业非常了得,每次到了考核就一塌糊涂,跟请了枪手代笔做作业似的。
但是他模拟考不可能请枪手啊。
止雨也怀疑过,但以晏棠让她给自己代笔写作业的情况来看,他好像对作业的评定结果,完全不在乎,都是让方止雨填满本子可以交差就行,从不要求得好评定。
所以……那些卷子真的是他自己写的嘛?
止雨很不甘心,开始研究晏棠的笔迹,研究来研究去研究到最后,得出一个令人悲伤的结论:
那些模拟考的卷子,还真是他自己写的。
止雨泪流满面。
她还看不起人家学渣,认为人家狂妄,原来晏棠说得没错,人家狂也狂得有资本。
原来只有她方止雨是一个,才是真正的学渣。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月考大地震——成绩排名的新一轮大洗牌!小方同学坐火箭飙升了!
明天中午更新,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