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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八十八章 ...

  •   二人相携回到驿站,在府院外见到一个穿着薄绸半袖的男子在来回焦急踱步。

      江渔未能看见正脸,只觉得这人身形很眼熟,悄声问道:“这是谁啊?”

      杨纪堂微微一笑:“崔家公子,你忘了?”

      江渔仔细看了看,果然身形瘦削,踱步时行止有度,这才和印象中白衣夔的模样对上:“他没穿白衣,我还真不认识。”

      杨纪堂松手,前行与崔玄宰说了几句什么,江渔这才看见他的正脸,形容憔悴,表情很是惊奇,想来是没料到长公主会在此处。

      崔玄宰才看见了她,几步并前,规规矩矩地躬身道:“江御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江渔有些奇怪,纪堂是接到自己的消息才赶来,怎么连崔玄宰都追来了?

      崔玄宰顿了顿,沉声道:“追随秋罗而来,既然她在此地有长公主护佑,崔某就告辞了。”

      江渔不明所以地挠头:“不进去见她?”

      “不了。”崔玄宰颔首告辞,转身离去。江渔才看见他皂靴和衣袍后有斑驳的泥点,想来是一路快马赶来,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换。

      江渔有些惊奇他的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去,问杨纪堂:“崔玄宰急匆匆来做什么的?”

      “大约是担心秋罗安全,所以追来;见我也在扬州,因此放心离去。”杨纪堂说得也不太确定,追寻千里而来,却未见一面,竟有如此情痴?

      且不管他是为何,二人同回驿舍,才知独孤秋罗听闻崔玄宰在门外,就翻了院墙逃跑了,也不知这位大小姐逃到哪去了。如今舍内只有江渔、杨纪堂与将将三人。

      将将被江渔打发去监督食谱的雕版印刷,现下拿了母版回来,正要找江渔过目。

      江渔略看了两眼,木板雕刻的分量可不少,要全部检查一遍也挺麻烦,吩咐将将把雕版带回去,先印一册食谱看看,将将只好苦着小脸再度出门。

      终于无人碍事,又可以重新牵手,不畏他人目光。

      杨纪堂觉得躲躲藏藏始终不是办法,望着将将离去的背影道:“将将自幼跟随我,告诉她也无妨。”

      江渔当然也明白,将将是她的贴身侍女,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即使知道自己娘子有了惊世骇俗的恋情也不会说出去,但江渔觉得诸事谨慎为好,摇头道:“不急,等回京再说吧。”

      真正需要面对的难关,应当是杨澈,身为帝王,是有权掌控长公主婚姻命运的,江渔很担心能否瞒过他,即使瞒过一时,又怎么瞒过一世。

      驿舍的雅室再怎么布置,也不如公主府内的奢华。

      屋内有架床矮几,木柜木椅,从洗脸用的铜盆,到木柜上的烛台花瓶,一应用具都是新的。

      江渔敏锐地注意到屋内没有梳妆台,只有一个铜镜,猜那驿长以为住在雅室的会是裴将军,于是没准备女儿家的用具,殊不知裴将军和普通兵卒一起睡在外院。

      想到这里,她忽然记起被自己忽略的问题:“你怎么是偷偷出京的?皇上知道了会不会以为?”

      “以为什么?”杨纪堂浅笑不答。

      “额……”小皇帝想象力再丰富,应该也想不到杨纪堂真和自己搅到一起去了,她这次偷来扬州,被杨澈知道,也会以为是皇姐不方便出面涉政,又心忧瘟疫,所以才乔装前往。

      总而言之,长公主殿下的形象太高绝无双,心忧瘟疫的原因也是真的,就连日夜同处的将将和秋罗都不知道她有一点私心。

      江渔又想深了一层,如果自己在扬州的事也被知道了呢?京城里本就流传着她和长公主的风风雨雨,她在扬州遭逢疫情,长公主殿下就赶了过来,这……怎么看都不对啊。

      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身边人不会胡乱猜想,反而有可能被吃瓜群众道破真相,想到这里,江渔的表情变得很诡异。

      “在想什么?”杨纪堂温柔地抚平她的眉头,打断了她的思绪。

      完了,和她共处一室,居然还会走神,江渔的脸变得红红的:“想回京城的事,我们的事被皇上知道了怎么办,被有心人知道了怎么办。还有,哪些人可以坦然相告,哪些人还需要瞒着——总得先想清楚才行。”

      “是该想一想,”杨纪堂为她分析道:“裴一刀已知此事就不多说,将将要贴身伺候我,也该让她知道。除此外,我会将随身婢女换成可靠之人,以免露出马脚。再说府外,官员勋贵皆不可信,只有秋罗与我情同姐妹,合适时可以告知,张九娘是你好友,她不知我身份,我不知她品性,暂且不提。至于阿澈……”

      她停了一停,江渔已是呆若木鸡,这考虑得比自己周到多了,莫非她早就思考过?

      杨纪堂继续道:“他不懂情爱之事,知晓了也并无大碍,只是会委屈你。”

      “为什么这么说?”最后一句,江渔没大想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委屈的。

      杨纪堂的眼里满是怜惜:“他是帝王,只懂宠幸消遣,从不衷情于一人,推己及人,也只会以为你是我的……私宠,或者玩物。”

      她本以为江渔听说自己会被看做玩物,多少会不乐,甚至恼怒。

      江渔却展颜一笑:“那敢情好啊,随便他怎么以为,只要不拆散我们就行。”

      “这么豁达,可不像你。”杨纪堂嘴上故意捉弄,眼里的担忧却藏不住。

      江渔不满地在她手上轻咬了一口,鼻子里哼着气道:“殿下说是我的知己,却不够懂我。只有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是最重要的,别的都不重要。”

      听她这么说,杨纪堂的眼神软得像要滴出水来:“我不想委屈你。”

      江渔挑眉:“那就不许和张姑娘那样说话。”

      “哪样?”杨纪堂故作不知,要论与张九娘保持距离,也该是江渔保持才对。

      江渔气得又咬了她一口,凝脂寒玉的肌肤留下一个透着血丝的牙印,白玉微瑕十分扎眼,杨纪堂被她不轻不痒地咬了两口,还没说什么,江渔先“啧”了一声。

      “真是身娇肉贵——”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矮几上找膏药。

      红漆矮几就摆在屋内正中,旁边是供人落座的竹榻,矮几上放着笔墨纸砚和一些书册。笔墨纸砚是新的,书册却是旧物,边角泛黄翻卷,一看就知是杨纪堂随身带来的。

      江渔给她擦了一层薄润如油的药膏,又拿着书在她身边坐下,吐槽道:“这么远还带书来,你也不嫌重。”

      第一册是乐府诗集,翻开第一首便是《古诗无名氏为焦仲卿妻作》,江渔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眼熟,看了几句,有些惊讶:“这是孔雀东南飞?”

      “你读过?”杨纪堂一手虚搂着她的腰,也垂下头看书。

      “是啊,”江渔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赖在她怀里,读道:“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记得你当初说喜欢这样的人。”

      “是,”杨纪堂将她抱紧了些:“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还是做磐石好。”

      江渔嘴角抽了抽:“这个笑话不好笑。”

      又往后翻了翻,都是诸如《怨歌行》《子夜歌》之类的情诗,随着书页翻动,情话字字句句落在眼中,一颗心变得恬静而安然。

      后面几册都是坊间盛传的爱情话本,大多是才子佳人相恋,落魄书生夺取高门闺秀芳心之类的故事,江渔看得很惊奇:“你怎么还看这些?”口味未免太不挑了。

      “要学习谈情说爱,还能看什么?”杨纪堂很正经地问她,那样子像是真在探讨什么高深学问似的。

      江渔强撑着脸上不笑,心里已是乐不可支,憋笑憋得厉害,甚至在她怀里一抖一抖……

      杨纪堂抓住她抖动的手,免得把书页撕破。

      江渔抽出手,忍着笑翻到了最后一册:“这不是之前你问我是否读过的经书吗?”封皮上素女经三个字流丽娟秀,和之前那些粗制滥造的话本不太一样。

      “你要看?”杨纪堂眉头跳了跳,不知是否应该阻止她。

      “向你学习,博览众书。”江渔一点也没觉得不对劲,翻过第一页,字太多没看懂,又翻了一页,一张鹤交颈的插图赫然呈现在眼前。

      月悬半空,葡萄藤架,男正箕坐,女跨其股,画中小人的表情动作栩栩如生,沉醉中带了点痴态,还真有色而不淫的感觉……

      江渔张着嘴把书合上,长公主殿下居然背着自己看小黄书?她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形象崩塌。

      杨纪堂将她手中的书册拿走,低声道:“这本书不对,不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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